把車停下後,伯恩下了車。


    隻是,他沒有繞到越野車的另外一邊,而是在下車前,解開了將楊詩琪的雙手綁在車頂扶手上的繩索。


    “下車。”


    麵對伯恩舉起來的手槍,楊詩琪隻能乖乖下車。


    伯恩確實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職業殺手,他開走的是一輛高大的越野車,而且停車的時候很講究,車體擋住了後麵的來車方向。雖然一路上沒有發現有人跟蹤,但是不能排除有人遠遠跟在後麵、此時藏在幾百米外用狙擊步槍瞄準他的可能性,所以他沒有繞過越野車,而是讓楊詩琪繞過去。


    受車體阻擋,就算狙擊手能夠看到他,也不敢貿然開槍,因為子彈很有可能首先打中越野車,如果彈道發射改變就有可能打中楊詩琪。顯然,唐旭宸那夥人絕對不會向一個柔弱的女人開槍。


    綁住手腕的繩索沒有解開,楊詩琪無法自由使用雙手。


    “跪下!”


    楊詩琪咬了咬牙,往越野車的車頭處走了幾步,才停下腳步。她從車尾那邊繞過來,其實是想讓伯恩從越野車後麵走出來。


    顯然,伯恩沒有上當。


    “不,不是這裏。”伯恩朝旁邊的地麵指了一下。


    楊詩琪咬了咬牙,走了過去,然後跪了下來。


    伯恩確實很精明,而且經驗豐富。他指的地方在車體旁邊,而且離車體有好幾米。在這個位置上開槍擊斃楊詩琪,至少不會讓腦漿與鮮血濺到越野車上麵。此外,能給他留下一個適當的空間。


    與楊詩琪預料的一樣,伯恩繞到了她身後。


    如果有人跟蹤,而且此時埋伏在幾百米之外用狙擊步槍瞄準了伯恩,那麽在伯恩站在楊詩琪麵前,在他舉起手槍的時候就會被狙擊手看到。因為楊詩琪即將被處決,所以不管能否打中伯恩,以及會不會誤傷楊詩琪,狙擊手都沒有選擇,隻能開槍,也就有可能擊斃、至少射傷伯恩。


    繞到楊詩琪身後,伯恩舉起手槍的時候,未必會被狙擊手看到。


    “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也不要說我沒有人性。其實,在你之前,我隻殺過一個女人,還是一個讓我很喜歡的女人。”


    “你為什麽要殺她?”


    “跟你一樣。”


    “什麽?”


    “在錯誤的時間去了錯誤的地點,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


    “你為此殺了她?”


    “不殺她,我就得死。”


    “我呢?”


    “一樣。如果不殺你,我同樣得死。”


    “你認為,我有能力幹掉你?”


    “你沒有,不過你的那些同伴有這個能力,而且他們會根據你提供的線索找到我,然後幹掉我。”


    楊詩琪渾身都在哆嗦,不過是裝出來的。“我能提供什麽線索?我隻是一個蠢女人。你開始說了,我是在錯誤的時間去了錯誤的地點,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這些,難道對你構成了威脅?”


    “你知道我在哪裏放了你,知道我的行車路線。”


    “你可以逃走,在我的同伴趕到前就能逃到很遠的地方,他們根本找不到你。隻要我平安無事,他們也不會追殺你。”


    “你認為,我會相信?”


    “你太多疑了。”


    “沒錯,我確實很多疑,還因此多次死裏逃生。”


    “這次,隻會害死你。”


    楊詩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伯恩明顯遲疑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誰,知道我為什麽要去那個房間嗎?”


    “我不在乎。”


    “你應該在乎,因為隻要我有個差池,哪怕沒被你殺死,隻是肚子裏的孩子沒了,他也不會放過你!”


    “什麽!?”


    “我已經懷上他的孩子,是個男孩。你認為,他會放過殺死親生兒子的凶手?”


    “你……”伯恩震驚了。楊詩琪說的是“他”,沒有點名道姓,所以伯恩認為楊詩琪懷上的是唐旭宸的兒子。


    “放了我,你還有一條生路。如果殺了我,他會用餘生追殺你,絕不會放過你。”


    伯恩確實猶豫了。如果楊詩琪沒有撒謊,他就算逃走了,也會遭到追殺,而且永生不得安寧。


    “你不信的話,就過來摸摸我的肚皮。孩子已經有五個月了,能夠摸到心跳。”


    “不,你在騙我!”伯恩沒去摸楊詩琪的肚皮,因為他已經想到一個問題,知道楊詩琪在撒謊。


    “我為什麽要偏你?”


    “如果你是他的女人,還懷上了他的骨肉,他會讓你來這裏,會讓你受到威脅,會讓你做我的人質?”


    “他是領袖,而且我不是他的女人!”


    “那麽,他根本不在乎你。”


    “但是他會在乎我肚子裏的孩子!”


    “沒錯,你確實懷有身孕,不過不是他的孩子,你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像他那種人,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人以身犯險。你最多是他的朋友,跟他的關係很好,也許是他的手下,在為他做事。”


    “你……”


    “對他來說,你隻是一顆可以犧牲的棋子!”


    “難道,你就真的忍心殺害一個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嗎?”


    “我別無選擇。”伯恩舉起了手槍。


    “就算我在撒謊,就算我不是他的女人,就算我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骨肉,難道你就下得了手?”楊詩琪大聲喊叫了起來,還在哭泣,完全是一個弱女子在驚慌失措的時候應該有的表現。“就算你逃走了,就算不會遭到追殺,就算能夠長命百歲,在回想起來時,你不會感到悔恨嗎?”


    “我從不回想過去發生的事情。”


    “你是個瘋子,你是個魔鬼!”


    “遇到我,隻能怪你命不好。”


    “啊——”


    “撲通……”


    楊詩琪大聲吼叫了起來,隻是從身後傳來的不是槍聲,而是倒地時發出的聲響。楊詩琪的反應很快,立即就地滾倒。隨即,她才看到,伯恩已經倒下,手槍掉在身邊,而他用左手捂住了胸口。楊詩琪沒有半點遲疑,立即滾了過去,抓起手槍後才爬起來。隻不過,她這麽做有點多餘。


    此時,槍聲才從遠方傳了過來。


    在她站起來的時候,伯恩的眼神裏全是驚訝與疑惑。


    很簡單,楊詩琪開始那番動作,根本不想一個嬌弱的孕婦。


    這個時候,楊詩琪也看清楚了。子彈是從伯恩身後射來的,先是打穿了越野車兩扇後門上的玻璃,才打中伯恩的後背,而且就在背心處。雖然在穿透兩塊玻璃之後,子彈的速度大幅度降低,而且彈道也發生了改變,但是狙擊槍彈的彈頭很重,儲存的動能很大,而且彈道本來就很穩定。


    關鍵是,伯恩沒穿防彈衣。


    唐旭宸給了他一輛越野車,甚至給了他一把手槍,卻沒有給他防彈衣。因為隻是帶著人質離開,所以伯恩也沒有理由索要防彈衣。如果伯恩穿了防彈衣,那顆子彈未必能夠進入他的體內。


    心髒被槍彈打中,伯恩不想死都難。


    因為是突然遭到槍擊,而且在此之前沒有聽到槍聲,所以伯恩毫無防備,在他察覺到被子彈打中時,已經沒有力氣扣下扳機了。要知道,即便是最強壯的人,在心髒被槍彈打中之後都會在一秒鍾不到的時間內喪失活動能力。雖然扣下扳機隻需要幾千克的力量,但是伯恩連手指頭都動不了。


    伯恩的身體開始抽搐,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


    顯然,彈頭在進入他的體內之後碎裂,彈片打穿了肺膜,導致血液進入肺部,然後從嘴裏湧了出來。


    楊詩琪舉起了手槍,將槍口對準了伯恩的額頭,卻沒有扣下扳機。


    伯恩一直盯著楊詩琪,驚訝的神色已經消失了。在臨死前,他終於意識到,楊詩琪不是他想像的那種弱女子。


    “砰——砰——砰……”


    直到伯恩的身體停止抽搐,放在胸口上的左手滑落到地麵上,楊詩琪才扣下扳機。


    一口氣打光全部子彈,楊詩琪才丟掉手槍,靠到越野車的車門上。


    開始的時候,楊詩琪確實認為自己死定了。


    在下車之前,她就意識到,伯恩不是那種容易對付的職業殺手。隻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隻是,她沒有放棄。下車之後,她跟伯恩說了那麽多的話,其實就是在拖延時間,爭取一個機會。


    很簡單,唐旭宸與李金明絕對不會放過伯恩,更不會讓伯恩傷害她。


    隻要唐旭宸與李金明跟了上來,就會帶上一把狙擊步槍,在伯恩試圖殺害她的時候,開槍擊斃伯恩。隻是,他們需要一些時間。伯恩在停車的時候,故意擋住了來路方向,因此他們需要時間找到一個能開槍擊斃伯恩的位置。雖然不清楚他們需要多少時間,但是肯定是越多越好。


    結果,證明了楊詩琪的推斷。


    隻是,在經曆了這一切之後,楊詩琪突然想明白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比當上母親更重要。


    她已經四十七歲了!


    雖然一直活得很年輕,稍微裝扮一下,別人會認為她隻有三十多歲,但是那僅僅隻是心態,正在老去的身體,讓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回到十多年前。對她來說,這也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骨肉!


    那是她的孩子,與她血脈相連的親骨肉。


    就算在此之前,她很害怕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可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她猛然明白了過來。是不是一個好母親,不是靠想,而是靠做。隻要肯用心去做,她相信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好母親。


    同樣的,歐陽鳳鳴也能成為一個好父親。


    現在,她隻想平安的生下這個孩子,隻想做一個好母親,享受到跟孩子在一起的酸甜苦辣。


    其他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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