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禦風心頭一沉。


    來齋堂的路上,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提巫鹹這個人。


    要知道巫鹹的修為,依然到了辟穀境界,吃東西隻不過能滿足他的口腹之欲而已。


    顧知歡懶懶地掀起眼皮:“正打算讓禦風過去叫你。”


    巫鹹拿著叫花雞慢幽幽地走了進來。


    顧知歡他們三人一人坐了一個桌子的方位。


    巫鹹掃了一圈之後,徑直走到了宋禦風旁邊:“過去一點,我同你坐。”


    宋禦風差點跳了起來:“旁邊還有個空位。”


    “哦?”巫鹹淡定地道:“哪裏?”


    “就在——咦?凳子呢?”宋禦風驚奇地瞪大了眼。


    就在上一秒,他的右手邊明明還有一條凳子的。


    巫鹹鎮定自若地笑了笑:“看來我隻能跟你擠一擠了。”


    宋禦風跟火燒了屁股一樣站起身來:“你自個兒坐吧,我跟大師——跟師弟擠擠。”


    宋禦風原本想說顧知歡的,但被顧知歡的眼神嚇得打了退堂鼓。


    韓越的表情有些嫌棄。


    隻是想到巫鹹現在目的不明,韓越沒有和宋禦風計較。


    這倒不是說韓越擔心宋禦風會出事,韓越隻是不想讓宋禦風連累到自己和顧知歡。


    巫鹹低頭撥弄著手裏的叫花雞,像是沒有察覺到這三個人中間的風卷雲湧。


    宋禦風的座位尷尬到了極點。


    往左是韓越,往右是巫鹹。


    沒有一個讓他安心的。


    巫鹹的手指長而細,如同春雨過後破土而出的春筍,好看極了。


    宋禦風的視線不自覺就被吸引了過去,他專注地盯著巫鹹手指——下麵的叫花雞。


    顧知歡和韓越已經一人一隻雞腿啃了起來。


    在座的四個人,隻有他什麽都沒有。


    宋禦風不由吞了吞口水。


    巫鹹置若罔聞地把叫花雞放在淺綠色的餐盤中,以手為刃,熟練而快速地把叫花雞身上的骨頭都拆了下來。


    動作看上去有些優雅。


    宋禦風卻不讚同他這種暴殄天物的行為。


    叫花雞就應該抓在手裏,張大嘴直接上去啃。


    “你這樣的雞,是沒有靈魂的。”宋禦風嫌棄道。


    “是嗎?”巫鹹動作未停,沒一會兒,已經把叫花雞拆得四分五裂。


    他把拆下來的骨頭架重新擺出一隻雞的樣子。


    宋禦風竭力想要移開自己的視線,可惜失敗了。


    他的人生裏麵,最大的敵人就是叫花雞。


    被大火烤過的雞皮脆嫩可口,入口的醇香令人食欲大開。


    宋禦風喉結上下一滑。


    齋堂裏,一聲清晰的口水吞咽聲從宋禦風的喉嚨裏傳了出來。


    顧知歡和韓越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白芷眼觀鼻子,硬生生把自己站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木雕。


    偏生巫鹹沒有打算放過宋禦風,他慢條斯理地擦幹淨自己的手,側頭望著宋禦風:“想要?”


    “沒有。”宋禦風試圖抵抗。


    巫鹹這是典型的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宋禦風堅決不讓自己上當。


    巫鹹笑了出來:“可是你剛剛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是想吃我的**。”


    宋禦風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吃你的什麽?”


    “雞。”巫鹹若無其事地重複道,順便再若無其事地在心裏補充了後麵那個字。


    “……為老不尊。”宋禦風咬牙。


    “見到朝露了?”巫鹹冷不丁地道。


    這個問題來得有些突然。


    宋禦風沒有回過神來。


    以他現在的閱曆和智商,很難一下子從“吃**”這件事轉到“朝露”這個人上。


    顧知歡把雞腿搭在碗側:“見到了。”


    “所以禦風跟你們說了朝露的事情吧。”巫鹹長驅直入。


    宋禦風被他這聲親熱而詭異的“禦風”叫得渾身發麻。


    他掐著嗓子道:“別這樣叫我。”


    “我聽顧知歡也是這樣叫你的。”巫鹹很無辜。


    “……叫我全名!”宋禦風很堅持。


    “好吧。”巫鹹聳了聳肩:“宋禦風。”


    低沉的語調在最後拐了個彎,普通的三個字頓時變了味。


    宋禦風渾身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盯著巫鹹的眼神如臨大敵:“你還是別叫我了。”


    “真是個調皮鬼。”巫鹹勾起了唇。


    他顯然是不經常笑。


    因此勾起嘴角這個動作被他做起來,倒有些陰森森的。


    用來嚇不聽話的小朋友最為合適。


    顧知歡輕咳一聲,插了進來:“二師弟跟我說了。不過我去的時候,師傅正在閉關,想必昨日是有事出去了一趟。多謝巫鹹真人關心。”


    在沒有確信的證據之前,顧知歡不會輕易相信別人。


    巫鹹眯眼望著顧知歡。


    顧知歡低頭啃著雞腿。


    “有趣。”巫鹹拍了拍手。


    這已經不是巫鹹第一次誇顧知歡了。


    但是每次顧知歡聽到的時候,依然有種自己命不久矣的不安感。


    她隻想做個無趣但命長的人。


    頓了頓,顧知歡開口道:“壽宴的事情,我告訴了師傅。”


    “他怎麽說?”巫鹹問道。


    “三日之後,師傅出關,會帶我們一起前往大懸境。”顧知歡道。


    巫鹹眼神一閃:“如此甚好。”


    顧知歡把桌上的紅燒蹄髈放在了巫鹹麵前:“巫鹹真人想必很久沒有吃過人間的食物了吧,白芷的手藝在滄溟山首屈一指,這道紅燒蹄髈更是拿手好菜。”


    白芷看著顧知歡的動作,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巫鹹拿起筷子,夾了一隻蹄髈,旁若無人地放在了宋禦風的碗中:“禦風,多吃點。”


    宋禦風驚聲拒絕道:“我才不吃昨天的剩菜!”


    巫鹹笑容僵住了。


    顧知歡沒想到會被宋禦風賣得如此徹底,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鎮定地道:“滄溟派有些拮據。”


    巫鹹指著宋禦風藏在衣袍下麵的肚子:“拮據的門派,養不出這麽大的肚子吧。”


    宋禦風:“!!!”


    顧知歡一臉從容:“二師弟許是懷孕了。”


    宋禦風忍不住想要掀桌。


    韓越端起桌上的碗,遮住了自己嘴角掩蓋不住的笑意。


    巫鹹灼灼的目光落在宋禦風的肚子上:“當真?”


    真你大爺!


    宋禦風想罵人了:“堂堂逍遙派的掌門人,也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我自然不信。”巫鹹回道。


    宋禦風冷哼一聲。


    巫鹹緩緩說道:“禦風不可能有別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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