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於窗前凳上的羅琳喜呼道:“明月,快看快看,畫雪姑娘出來了。”


    明月饒有興趣的快步行至窗前,見高台處一位身著赤紅薄紗裙的曼妙女子正輕舒長袖、翩然起舞。目光中,女子身形纖細、青絲墨染,時而長袖輕甩,飄逸如風;時而輕盈旋轉,若靈似仙。正看得入迷,忽然,她靈動起飛,長袖中一支畫筆躍然手上,畫筆婉轉纏綿,極盡柔美,片刻間,一副絕妙的人物丹青飄忽而生。女子輕移蓮步,莞爾一笑,嫣然無方。


    空氣仿佛凍結了,直到曲終人靜,明月才看清紅衫女子的身後擺著一方豎起的畫紙,此時,畫紙上有位體態豐腴、滿麵笑容的中年婦人,明月張目細看,不就是剛入門時迎上來的女子嗎?天那,栩栩如生、真假難辨,像極了、真極了。


    明月驚讚的目光移至紅衫女子身上,肌膚勝雪、臉龐精致、鼻梁高挺,還有一雙流水線般的大眼睛仿佛時時帶著笑意。明月目光下移,見她身披輕薄紅紗,纖羅寸縷肌膚可見,卻絲毫沒有其他風塵女子濃妝裸露的豔俗之感。如此才情卓絕的美人胚子,難怪這些江湖俠士趨之若鶩,為之瘋狂。


    明月挑眉看向眾人,果然眾人沉迷其中,看得如癡如醉、如夢如幻,竟不知何時畫舞早已翩然停止。半晌,眾人方從夢境中走出,頓時,大堂內讚聲、掌聲、歡呼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明月讚道:“舞之精靈、丹青妙手,此畫雪姑娘尤善丹青,人物特妙,果真是個絕妙的佳人。小道士,她確實對得起你那些‘聽聞’了。”


    鍾離扶額,“好明月,求你換個稱呼可好?我是英明神武的西楚郡王,不是什麽小道士,別再敗我的形象了。”


    “我何時敗了你的形象,你可是三國第一美人,無人能及。你若敢甩了這麵具往那高台上一站,用不著起舞丹青,樓下眾人便會為你歡呼不止。”


    鍾離垂首擺手,眼角直跳,無言以對。


    羅琳嘿嘿一笑,“我信明月,極可能!”


    某人心中甚是歡愉,暗道:我家月月伶牙俐齒,終於替我一雪前恥了。


    這時,樓下響起畫雪清甜的呼聲,“媽媽,您過來一下,為我續上點睛之筆。”


    那豐腴的中年婦人眉開眼笑的踏上高台,用早就備好的細針刺破指尖,將湧出的鮮血滴在一方小瓷碟中,喜出望外的對眾人道:“畫雪今日首為奴家做了畫像,奴家簡直不敢相信,初見還以為奴家進了畫紙中了呢。”


    眾人又是一番稱讚,還有一番蠢蠢欲動。


    明月見畫雪又執起原先的畫筆,筆尖輕沾鮮血抹於畫中人的唇上,霎時,畫中的婦人更是活靈活現、維妙維肖。


    畫雪微微頷首,淺笑道:“老規矩,小女子不求錢不為財,隻想為真正的英雄豪傑作畫,誰能在我這位兄長手上接過十招,小女子今晚就為誰免費繪製人物丹青。”


    明月偏頭一瞧,一位深目高鼻、膚色古銅、身形高大的俊朗男子走上高台,不苟言笑,嚴陣以待。


    眾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未幾,一位滿臉絡腮胡子的魁梧大漢躍上高台,開始接招。


    明月莞爾,道:“還有這一規矩,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妙人。”


    鍾離解釋道:“聽聞畫雪姑娘並非煙花之人,而是一位世外高人之女,她身邊的男子與她亦兄亦仆。聽聞畫雪為了滿足自己為所有江湖英雄作畫的心願,才於不久前來此倚紅苑,日日擺場比武作畫。”


    明月道:“難怪武林中人都來此尋歡作樂,原來作樂是假,比武作畫才是真。”


    羅琳呼道:“快看快看,那大漢接下第十招了。”


    同時間,大漢發出了爽朗的大笑聲,自豪自得之色盡顯臉上。


    畫雪速提畫筆,凝神作畫,姿態嫻雅、明眸閃亮。極快,那大漢的模樣便躍然紙上,一氣嗬成。


    大漢欣喜若狂,不住的稱讚,自覺的破指滴血,助畫雪完成最後一筆,而後洋洋得意的抱著自己的畫像揚長而去。


    某人皺眉,不解道:“那位膚色暗黑的男子明顯隻用了微小的功力,難道他在故意讓著大胡子的。”


    明月一細想,回道:“師兄所言有理,這男子眉宇之間有絲嘲諷的神色,好似不把胡子大漢看在眼裏。”


    羅琳不以為然,“有什麽好奇怪的,武功高強之人不都是這般神色嗎?或許畫雪吩咐過,功力在某一層次之上的,她都想為其作畫呢。”


    鍾離勾唇一讚,“應是如此,表妹越發聰明了呢。”


    某人挑眉邪氣一笑,道:“感覺鍾離兄萬分的欣賞這女子,不如你下去讓她為你作上一畫,憑鍾離兄的姿色武藝,這女子定會為你神魂顛倒,乖乖隨你回那郡王府。”


    羅琳一喜,急迫道:“好主意!表哥快去比武,這畫雪容貌、氣質、才情俱佳,表哥快去將她收了。”


    明月也笑道:“畫雪舞得酣暢淋漓,畫得惟妙惟肖,而且她將舞與畫融合得恰到好處,張弛有度,一點一滴、一顰一笑都動人心魂,讓人欲罷不能,這般美好的佳人,小道士,收了她吧。”


    鍾離稍微愣了一會兒,而後高深莫測一笑,悠悠回道:“我要收也收如明月這般的妙人,那種女子還是留給夜炎兄笑納好了。”


    某人登時氣得跳腳,“你你!狐狸精!我就知你圖謀不軌!月月,我們走,離他們遠些!”


    明月無可奈何的被他拽著下樓。


    羅琳道:“表哥,畫雪也看了,咱也走吧。”


    鍾離聳聳肩,隨之下樓。


    某人氣勢洶洶的走在前頭,明月剛下樓梯,一陣淩厲的掌風從高台處突襲而來,又快又疾,力道凶猛,兩人立時感覺到濃濃的殺氣。


    明月驀然一驚,剛想出手,某人使力將她拉至身後,同時轉動身體,左手揮掌運力擋下這突來的攻擊。


    那人身子一震,倒飛回去穩穩的落在高台之上。明月幾人臉色迅速冷凝下來,直直的盯向高台上那位膚色古銅的奇怪男子。


    台上,畫雪也是一驚,冷眼射向身側的男子,顯然是在責怪他的自作主張。


    那男子斂了斂神色,湊至畫雪耳邊極輕的說了句什麽,畫雪聞後展顏歡笑,微福了福身子賠禮道:“我兄長說與藍衫公子有過一麵之緣,心知公子武藝高強才冒昧出手一試,望公子勿怪。”


    眾人看向龍夜炎。龍夜炎皺眉,冷冷道:“既如此,那便算了。”說完頭也不回的拉著明月的手腕就走。


    “公子且慢!畫雪為表歉意,願為公子作一幅畫,請公子上台稍等片刻。”


    “不必,我無需畫像!”某人徑直往門口走。


    畫雪驟然飛起,落在龍夜炎身前嬌笑連連,口中不依不饒的說道:“公子脾氣好大呀,這麽多客官看著呢,一點都不顧畫雪的顏麵,讓畫雪好生難為情呀。請公子稍安勿躁,畫雪向來言出必行,今日定要為公子畫上一畫,公子莫在抹了畫雪的顏麵可好?”


    明月望向畫雪,見她臉上掛著耐人尋味的姣笑,有絲不解。


    某人向來我行我素,從不知顧上誰的麵子,此刻一再被攔,心中越發惱怒,目光中也凝結起越來越多的寒意,他冷冷一哼,道﹕“滾開,本公子也是言出必行之人,說不畫又怎會畫?”


    眾人突然間全部湧堵了過來,對明月幾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為畫雪打抱不平。


    那銅色男子也急躍過來,麵色柔和卻咄咄逼人的說道:“兄弟可是忘記哥哥了?方才是哥哥不對,擾了你的興致。不過我這妹子脾氣倔的很,向來說一不二,還請兄弟上台稍等小半刻鍾,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


    不知不覺,倚紅苑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危險詭異的味道。


    明月扯扯龍夜炎,勸道:“她畫得這般好,就畫一幅唄。”


    某人脾氣上來了,“不畫。”


    明月倒是挺想畫的,遂好脾氣的說道:“如雪姑娘,不如替我畫一幅如何?我師兄臉皮薄的很,不喜被女子盯著,尤其是像如雪姑娘這般漂亮的女子。”


    明月給了台階,聰明人自然要下。如雪柔柔一笑,善解人意的頷首俯身,“那便麻煩這位公子了。”


    於是乎,明月踏上高台,台下不知是誰,甩了把雨傘上來,明月淺笑,手持雨傘做道具,更像個文弱書生了。


    台下傳來竊竊私語,“書生好俊……”


    如雪提筆,也讚道:“公子麵如冠玉,好生俊朗!”


    明月笑笑,不置可否。


    如雪盯著明月作畫,明月亦盯著如雪細瞧。明月心道:這女子每一個角度都是完美的畫麵,果真般般入畫,極像從畫中走出的美人。


    丹青妙手妙筆生花,不多時,書生明月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某人站在離明月最近的台下,緊緊盯著台上的情況。當看到畫像收筆在即,某人挑挑眉,不住的點頭,而後縱身躍上高台,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刺破手指,滴血入碟,同時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用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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