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如此有個性的病人,真是……好氣哦可還是要保持圍笑。


    陸徵將紅色瓷瓶胡亂塞回去,這才開始給他上藥。按說這種傷一定是要縫合的,可陸徵也不是專業人士,隻能將藥倒上去,然後又把自己一件幹淨中衣給撕了當做繃帶給人纏上去。也不知道是那藥效好還是簡餘身體好,包上之後,血竟然也止住了。


    陸徵鬆了口氣,順手摸了一把簡餘的額頭,發現他沒有發燒,又去翻自己的衣服,好在汲香思慮周到,他拿出一件中衣和一件棉袍,走過來說道:“你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暫且穿我的……你怎麽了?”他奇怪地看著簡餘,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竟出神地看著前方。


    簡餘回過神,卻像沒發生什麽一般,掃了一眼他手裏的衣服:“你的衣服我不能穿。”


    “都是男人,你有什麽好嫌棄的。”陸徵一臉“你不識好人心”的表情,然而衣服披在簡餘身上的時候,他頓時就尷尬了。他忘記自己這具身子還隻是個十五歲的少年,而簡餘雖然瘦卻已經是成年男人的身體了。


    “咳咳,那什麽,小一點也比穿那髒衣服強吧。”


    簡餘似笑非笑地看著死不承認的錯誤的陸徵,任由他替自己穿好衣服。英國公府的東西自然是不差的,尤其是給陸三少準備的,天青色的錦衣上頭細細地繡了君子四友,袖口和衣擺處還縫了一圈貂毛。若是陸家小少爺穿著,定然是俊秀飄逸,隻是眼下衣服被緊緊地裹在簡餘身上,飄逸和俊秀完全沒有了,隻剩下說不出的好笑。


    陸徵本來還有事想問簡餘,卻被他這造型笑得半天沒直起身來。


    簡餘倒是仍舊沒什麽表情的模樣,隻是眸底竟也淺淺地暈出一點笑影來。見到陸徵快笑到桌子底下去了,還伸手拉了他一把:“笑夠了吧,先前抱著人家姑娘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麽開心。”


    陸徵身子一僵。


    簡餘右手支著下巴,淡淡道:“你幾時迎她進門?”


    “開始在林子裏的人是你?”陸徵接到簡餘意味不明的一瞥,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有點心虛,連忙辯解道,“那就是個誤會,我對那位姑娘沒有半點感覺……等一下,我為什麽要跟你解釋這個,不是應該我問你你幹嘛在林子裏偷窺我嗎?”


    陸徵及時反應過來,氣勢洶洶地瞪回去。


    簡餘勾了勾唇,正準備回答,忽然臉色一變,就地往後一滾。


    陸徵隻看到眼前閃過兩道影子,就見簡餘不知道被哪裏來的兩個灰衣人給製服了,緊接著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廂房的門被人猛地推開,幾名藍衣侍衛衝進來,抽出刀架在了簡餘的脖子上。


    陸徵還是一臉懵懂,就看到門口的兩排侍衛分開,從後麵走進來一個穿著官服的身影。


    “大……大哥?”


    陸徹聽見了陸徵的話,卻連頭也沒回,隻是看著簡餘道:“能夠在刑衛手下逃了三天,德城候府教的本事不錯。”


    陸徵這才明白過來,這藍衣的侍衛就是刑部所屬的刑衛,他們出現在這裏,定然是為了抓捕簡餘,他擔憂地看著簡餘。


    簡餘卻沒有半點驚慌,他輕輕地瞟過陸徵,才冷淡地對陸徹說:“陸大人,在下是冤枉的。”


    “靜塵死的那一晚,有人看見你進入過水妙庵,那靜塵是被人用繩索直接勒死的,且她的掙紮極其微弱,說明犯人的力氣極大。你有犯案的時間,也有足夠的力氣,——再說,若不是,這幾日你逃什麽?”


    簡餘抬起頭:“那在下為何要殺她?”


    陸徹半點不為所動:“這卻要問你自己了,不過也無妨,到了刑部的堂上,自然會給你分說的機會。帶走。”


    兩名刑衛從灰衣人手裏接過簡餘,押著他往外走,簡餘沒有半點反抗,隻是在路過陸徵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一下,他還穿著少年的衣服,看向他的時候眼底透出暖意,輕聲的說道:“我會回來找你的。”


    他留下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被人給帶走了。留下陸徵麵對著鐵青著臉的陸徹。


    -


    陸徹要趕回去審案,故此隻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甚至隻來得及安排人將事情隱瞞住就匆匆離開了。等到英國公夫妻得了消息過來,事情已經被陸徹壓了下去。


    陸徵回到竹覃居,還是覺得心裏悶悶的,和簡餘的接觸讓他確信對方不是凶手,然而經此一事,陸徹肯定會覺得他是故意為簡餘脫罪,絕不會聽他的解釋,因此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找出凶手。


    根據現有的線索,他推測凶手是男性,大約在30到40歲之間,獨居,工作應該是和人交流比較少的,為人沉默寡言又謹慎細心,應當還伴有性壓抑的情況。


    陸徵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劃動,犯人自詡正義,將自己的手段看作是對死者的懲罰,說明這人非常自負,他並不介意屍體被人發現,甚至將屍體擺成下跪的姿勢,這也說明這人潛意識裏希望獲得關注,推斷他的社會地位比較低。


    除此之外,他猜測凶手應該不是本地人,或者是離開燕京很多年,這幾年才回來的,這讓他對這個城市歸屬感極低。


    陸徵還在思索著,卻聽到自己有訪客上門,竟然是包錚,對方提了一盒點心和一壺桂花酒十分局促地等在偏廳。陸徵自小人緣就不太好,這麽多年也難得有個訪客上門,雲氏聽了都十分好奇,還破天荒地見了這個小捕快,溫言說了幾句話。


    等陸徵到的時候,就看到包錚擦著額頭的汗,臉都快笑得僵硬了,看到他來簡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陸徵笑眯眯的:“喲!包大哥稀客啊!”


    “你就別諷刺我了。”包錚歎口氣,兩人自從義莊之行後關係就親近了許多,若非如此,包錚是絕不會提著這麽寒酸的禮物就上英國公府的門的。


    陸徵拈了一塊白糖糕放進嘴裏:“味道不錯啊,是永濟的老字號吧!”


    包錚抽了抽嘴角:“那真是不好意思,這是我娘做的。”


    陸徵裝逼不成反被打臉,咳了一聲:“伯母手藝上佳,你真是好有口福。”又掩飾性地說,“先談正事,先談正事。”


    包錚從懷中抽出一份名單:“這是這幾年遷入燕京的人口,要不是我和鄭書辦關係好,也拿不到這份名單。”見陸徵看得仔細,不由得問,“你懷疑是外麵的人?”


    陸徵就說出了自己的推測,包錚聽得咋舌:“你是怎麽猜出來的?”他想了想,又道,“還有一點你忘了,這晚上是有宵禁的,巡城營的人每晚都會在城中巡視,晚上能夠出行的人是很少的。”


    陸徵恍然大悟,兩人對視一眼:“更夫!”


    的確,如果是更夫,晚上出現在街上實在太正常了,而且更夫的工作也符合陸徵對於凶手的側寫。


    包錚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如果說是更夫的話,我最近聽兄弟們說南城有一個更夫已經幾天沒出現了,就是在水妙庵的案子出來之後。”


    “南城!那白泉山不就是在南城外麵嗎?”陸徵很激動。


    “走,去看看!”


    “額……”


    包錚疑惑地看了一眼陸徵。


    陸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還禁著足呢。”


    “……”


    -


    最後,在老司機包錚的帶領下,陸徵艱難地從狗洞爬出來,兩人灰頭土臉地朝南城而去。


    燕京城分為皇城、內城和外城,最裏麵是皇城,然後是內城,最外麵一圈是外城。外城分作東南西北四個區域,共計十二座城門,從南城的安化門出去十裏就是白泉山,而且真要說起來,水妙庵就在南城和西城的交界處,與安化門之間的距離也不遠。


    兩人朝著那姓曹的更夫家去,那更夫住在南城的安樂坊,也算是整個燕京城中的貧民窟。陸徵來的時間還不長,但不論是他還是原主都不曾來過這麽髒亂的地方,他跟著包錚小心地踏過一個有一個水坑,燕京城的排水做的不錯,但也就僅限於內城以內。


    包錚回頭看了他一眼:“這地方很難走吧!”


    陸徵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我小的時候就是住在這裏。”包錚笑了笑,邊說話邊靈巧地跨過一個水坑,又伸過手來,“我給你搭把手吧!”


    陸徵有些驚訝:“不會吧。”包錚這人怎麽都不像是從底層爬上來的,再加上他居然還識字,說是什麽落魄小家族出來的都有人信。


    “我就知道你不信。”包錚似乎還有點小得意,“我原來告訴別人的時候他們都以為我在說謊,其實我真的是這裏出來的,十歲以前我一直住在這裏,那時候這裏還不叫安樂坊,這條巷子叫做杏花巷,因為巷口種了兩棵杏花樹,我們常常在杏子還沒成熟時就把它打了下來,擦都不擦就放進嘴裏,那味道……可真酸啊。”


    包錚陷入了回憶中,似乎想起那酸杏子不自覺地皺了皺鼻子,隨後又不好意思地笑笑:“見笑見笑,叫你聽我說這些沒意思的事。”


    陸徵搖搖頭:“沒事,那後來呢?”


    “後來啊……”包錚嘴角微微揚起,“我十歲那年遇見了我的老師,他是個很厲害的法曹,就和你一樣能夠根據案卷推斷出犯人的模樣,可惜我太笨沒有學會,所以我才做了捕快。”


    陸徵頓時來了興趣:“那你的老師尊諱是什麽?他現在還在燕京嗎?”


    包錚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黯淡:“老師已經離開燕京很多年了,現在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


    陸徵有些失望。


    包錚又帶領著他走過一條巷子,便指著最裏邊的那間破舊的房子道:“那鄭大河的家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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