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陸徵就帶著一隊楚王的親衛朝裏正家走去,青鸞這次就留下來保護容禛,沒有再跟著他。


    王大夫早已在裏正家等他了,裏正是個三四十歲的男人,身材高大毛發茂盛。陸徵本來還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小老頭兒,結果看到裏正的樣子還吃了一驚。


    王大夫將事情說了一遍,裏正立刻搖頭道:“不可,這是村中禁令,絕不能進山。”


    陸徵皺眉道:“那您可想過,若是這案子不破,犯人還會接著犯案下去,那些因為他而無家可歸的人,那因為他而慘死火中的人,您都不在意嗎?”


    裏正遲疑了一下。


    陸徵又接著說道:“凶手的報複心非常重,連張大哥那般的好人都會被他所記恨,您就能保證自己不曾得罪過他?就算您不擔心,您的妻兒呢?”


    裏正的表情明顯地動搖了,但還是搖搖頭道:“這位公子所說的道理我都懂,可當年家父傳下這條禁令的時候曾讓我發誓,一定不能進山,如今我要是違背誓言,隻怕家父在地下都不會安寧。”


    雖然受挫,但這也在陸徵的意料之中,他按照計劃退而求其次:“那您可否告訴我,當年那山中究竟發生了什麽?竟然讓你們這般諱莫如深?”


    裏正猶豫了一下,才道:“這事……我也知道的並不清楚,隻是隱約聽家父提起過,當年幹旱,有一日忽然山中地動,家父言及此事說是山神發怒,不許人進山,誰知還是有幾人進了山中,後來除了一個瘋了的活著逃了出來,其餘人都死了。家父找了村中的幾名青壯,特意去山中想要收斂那幾位的屍骨,誰知……誰知……”


    “發生了什麽?”


    “誰知他們看到那山岩上流出黑色的水,說是山中有邪魔,當下也不敢再往裏走,而是趕緊帶著人離開了山,後來就直接把山給封了,並且還傳下禁令,不許村中的人再進山。”


    早在裏正說出“黑色的水”,王大夫就已經坐不住了,驚疑不定地看向陸徵。


    陸徵對裏正道:“此種黑水正是這些縱火案的罪魁禍首,還請裏正以大義為重。”


    裏正看著跟在陸徵身後那一隊護衛,知道此事隻怕沒有回寰的餘地,隻能歎口氣道:“既然公子這般說,我也隻能不得不從了。還請公子稍等,讓我去準備一些進山的東西,再挑幾個人。”


    陸徵頷首道:“那就麻煩裏正了。”


    裏正自是出去準備不提,王大夫卻連忙問道:“陸公子,這黑水究竟是什麽,就是您先前所說的,那種石頭裏產的油嗎?”


    陸徵點點頭:“這種油的用途很大,雖然我並不太清楚,但好歹能作為一種燃料使用。”在現代的時候,石油可是和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那阿拉伯地區的土豪們不就是因為石油各個都富得流油?


    王大夫不再說話,不知是在想什麽。


    -


    裏正做事還是雷厲風行的,既然答應了陸徵,也沒有故意拖延時間,反倒很快就將人都叫齊了,倒是那幾人聽說是要進後山,表情各異。


    然而,到剛要出發的時候,王大夫卻突然說要加入:“陸公子將那東西說的那般神乎其神,老朽自然也想一觀。”


    陸徵卻有些遲疑:“可這山路崎嶇,您……”


    王大夫爽朗一笑:“老朽雖然年紀大了,可這身子骨卻還硬朗著,常常也是一個人進山采藥的,這您不用擔心。”


    陸徵見他的確是精神矍鑠,又看裏正也沒有反對,便答應了。


    一行人朝著後山走去。當初封山的時候,裏正將進去的幾條路都用木柵欄給訂死了,然而隨著這麽多年風吹雨打,這些木柵欄早已被脆弱不堪,稍微用點勁就掰開了,倒是省了他們不少力氣。


    因為常年沒有人來,這山上的草長得極其茂密,都有半人高,裏正帶著人一邊走一邊用鐮刀將草給割了,這才清理出一條路來。


    陸徵在現代的時候也爬過不少山,可那都是有樓梯或者鋪著柏油路的,他還從未爬過這麽原始的山,若非幾名護衛在一旁搭一把手,他恐怕根本就爬不上去。


    而在路上,他們也和裏正聊開了,裏正對陸徵說道:“這幾年有時候年景困難些,也有人說要將這後山的禁令給解除,若非有家父的遺命,恐怕……”


    正在這時,一人的驚叫聲打斷了裏正的話:“有人跡!”


    裏正連忙跑過去,順著那人的指示,發現一邊的野草有倒伏的現象,且在地麵濕軟的地方還留下了腳印。


    裏正的表情瞬間變得嚴峻起來,先前王大夫也曾說過可能田家人進過山,但裏正並未把這當一回事,畢竟村中是嚴令不許進後山的,他也不相信有人會這麽膽大妄為,可眼下的一切都在證明著陸徵的推斷。


    一名護衛過來仔細地看了一眼腳印,說道:“這腳印很新鮮,應該不會超過兩天。”


    陸徵卻突然問道:“這腳印是一個人的,還是兩個人的?”


    “一個人的。”護衛肯定地說道。


    “這就奇怪了……”陸徵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情,本來他以為這腳印應該是田家兩兄弟的,但現在看來,進山的或許並不止一撥人。


    那名發現腳印的人驚疑不定地看著裏正:“裏正,我們接下來要如何?”


    裏正眉頭一皺:“接著往裏走。”


    一行人又朝著山裏而去,隨著漸漸進入山中,氣溫逐漸變低,濕度也在漸漸加大,陸徵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在變得潮濕,而且還不時有小蟲子落到臉上,好在現在還未完全進入夏天,否則他們還要備著防蚊蟲的藥才敢進山。


    這時,一名護衛突然說道:“這一會,怎麽連鳥和蟲子的叫聲都沒了?”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的確,耳邊闃寂無聲,原本嘰嘰喳喳的鳥叫聲,還有那些惱人的小蟲子,仿佛突然之間都失蹤了一般。在裏正帶來的那一群的青壯中頓時泛起騷動,裏正好不容易才安撫下來,然後才凝重地問陸徵:“陸公子,你看我們還要接著往裏走嗎?”


    陸徵剛剛聽這名護衛解釋過,如果在山中碰到這種情況,要麽是有埋伏,要麽就是這山裏的環境有問題。此刻他們碰見的當然不可能是前者,那麽就是說是這山裏出了問題。對於這些鄉民來說,天生就對這些事情產生畏懼,不管裏正說什麽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陸徵也有些進退兩難,他當然是想要往裏走的,但他也不能枉顧這麽多人的安危一意孤行,當下便直接道:“不管前麵有什麽,我是一定要去看個究竟的,但我不強求大家,願意去的我付雙倍酬勞,不願意去的也沒關係,先前說好的酬勞我也會照付。”


    他這話一出來,那些鄉民頓時議論紛紛。護衛隊原本就是被派來保護陸徵的,所以無論如何都是會跟著他一起進去的,王大夫也不願意就此留下,裏正怕他們出事,也隻能無可奈何地跟上,最後也有兩個鄉民為利所動,加入了隊伍。


    一行人稍微休整了一下,又接著朝山裏走去,但是陸徵卻發現他們此刻並不是在走上坡,反而道路漸漸趨於平緩。裏正解釋道:“這山原本就是如此,四周比較陡,到了中心反倒平緩下來,到了那山中間,反而還沒有外頭這麽冷。據說沒有封山之前,每年秋季,獵戶們都會在這山裏打到不少獵物。”


    幾人說著話,果然漸漸地感覺到了一絲暖意,而樹木竟然也越發稀疏,露出下麵□□的山石來。沒有了樹蔭的遮擋,暖和的陽光直直地照射在了他們身上,陸徵先前被凍得有些僵硬的手腳也漸漸地恢複了知覺,而他的額頭也有些冒汗了。


    裏正估算了一下行程,對陸徵道:“陸公子,我們在這休息一會吧。”


    經他這麽一說,陸徵才感覺到疲累,他點點頭,裏正便喊道:“先休息一會。”


    除了護衛還保持著隨時有人警戒的狀態,其他人都東倒西歪地坐在地上休息。陸徵坐了一會就覺得好多了,他謝過護衛遞過來的水,和王大夫一同在周圍觀察。


    王大夫看了一會才道:“我小的時候也是來過這座山的,那時候山中樹木茂盛,感覺並沒有這麽多石頭啊。”


    陸徵道:“先前不是說有地震嗎?或許是因此將山上的土層給震落了,露出了其中的山石也不一定。”


    王大夫撫著胡子沒有說話,他原本想著這山中若是無事,那麽解除掉封山的禁令,或許還能讓村中的百姓多一條謀生之路,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可如今看這山石裸|露的山體,與他所想的實在是相差太遠。


    而就在此時,一名巡邏的護衛突然驚呼一聲:“陸少爺,這邊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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