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徵和宋之意跟葉聞觀走的時候,容禛卻帶著隊伍逐漸接近了雲涇道,可是在進入雲涇道之前,容禛卻突然停下了。


    聶止疏勒住馬,不解地問道:“主人,發生何事了?”


    容禛搖搖頭:“不知道,我隻是覺得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不知之意他們如今到了何處?”


    “他們走的小道,隻怕還有一天多的路程。”聶止疏說著,將水袋拿出來遞給容禛,“主人先喝口水吧。”


    容禛點點頭,隨手接過水袋,恰在此時,容禛身下坐騎像是被什麽驚了一般,突然嘶鳴起來朝前麵躍了兩步,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一支利箭擦著他的身體射中水袋,隨即不減力道,直接射中了聶止疏的肩膀。


    聶止疏毫無防備之下被這力道一衝,直接滾落馬下。而就在同時,他們身旁的護衛傳來慘叫,有幾人被箭射中,當場就沒了性命。


    容禛心中一凜,卻立刻就朝箭射過來的方向看去,那裏有一隊騎兵正朝著他的方向而來。


    容禛不再遲疑,一把將聶止疏給拉上馬,厲喝道:“走!”


    所有人朝著來路逃去,幾名護衛訓練有素地擋在容禛身後,用手中的刀劍阻擋著射過來的利箭。


    這一次因為時間緊急,再加上容禛也不欲太過招搖,所有身邊所帶的護衛並不多,因此他在第一時間就看明白了形勢,他們無法與對方硬拚,再加上對方弓箭在手,遠遠比他們的優勢要大許多。


    後路被阻,他們隻能朝著雲涇道而去。容禛此刻已經想明白了,隻怕燕京早就亂了,留在那裏的夜梟不是死了就是叛變了,所以他們沒有得到一點消息,對方既然守在這裏,就不會僅僅隻有這麽一隊人追殺,況且這些人將他們往雲涇道中驅趕,隻恐怕真正的殺機就在這雲涇道之內。


    隻是雖然明白了這些,可容禛卻別無他法,他久經戰陣,自然知道那一隊追殺的人馬究竟有多強,若非他的坐騎往前走了兩步,那利箭原本對著的正是自己的心口。他們先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已然損失了幾人,剩下的人根本沒有辦法突圍而出,現在也隻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雲涇道之內格外安靜,鬱鬱蔥蔥的樹木籠罩了旁邊的山坡,沒有人知道那裏麵究竟隱藏了多少殺機。


    容禛催馬前行,此時聶止疏已經在顛簸中醒轉過來,他吃痛地捂住傷口:“主人,這是……發生了何事?”


    “別說話。”容禛壓低了身子,低聲道,“我們中了埋伏,燕京隻怕已經不可靠了,一會你想辦法突圍而出,將這消息告訴之意他們,若是京中塵埃落定,你們就回北疆,切記。”


    聶止疏一驚:“那主人你呢?”


    容禛冷笑一聲:“我自然要去見見這位幕後主使!”他這一生甚少嚐到失敗,卻被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耍的團團轉,再加上關於他母親的陳年舊案,他與這人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剛剛那一箭,容禛很清楚對方就是要取他性命,他也是同樣的想法,如今他棋差一招,容禛也不得不服,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就這樣束手就擒。


    聶止疏怎麽不明白容禛的想法,他頓時就掙紮起來:“屬下萬萬不會拋下主人獨自逃跑的,當初我就對著長生天起誓,此生要將性命交托主人,哪裏能夠由主人去麵對危險,身為屬下卻苟且偷生呢!”


    容禛冷著臉道:“你既然還叫我一聲主人,就聽我的!”


    聶止疏緊緊地握住拳頭。


    容禛不知想起了什麽,神色軟化了一點:“記得告訴陸徵,讓他好好地活下去。”


    聶止疏的眼淚將他臉上的塵土衝刷出了兩條痕跡,他哽咽著道:“屬下……遵命。”


    就在這時,容禛忽然聽到前方傳來兵器交接的聲音,他眉頭一皺,卻是越發地催動馬匹,朝著發聲的地方而去。


    -


    一個時辰以前,陶羨一口吐掉口中的草梗,粗聲道:“你這看了半天,你到底看出什麽來了?!”


    那人穿著一身便衣,但依然能夠看出來這正是京兆府尹唐敏,唐敏手中拿著一支模樣奇怪的筒狀物,朝著這雲涇道兩邊的山林看過去,若是陸徵在這裏,一定能夠認出這支極其原始的望遠鏡。


    過了許久,連陶羨都有些不耐煩了,唐敏才放下望遠鏡,冷靜地說道:“除了在彎道處的一隊兵馬,這兩邊山林裏頭都各藏著一隊人馬。看來這魏王對楚王倒真是極其重視。”


    陶羨冷笑一聲:“我當你有啥本事,這看了半天就看出這麽點東西,真是浪費老子時間。”


    “哦?那你原本打算怎麽辦?”


    陶羨皺起眉:“管那麽多做什麽?一個字,幹他娘的!”


    “那是四個字。”唐敏麵色不變,又搶在陶羨插嘴之前接著說道,“難怪玄一不讓你領兵,寧肯讓你多此一舉帶上我這麽個不會武功的。要照你這麽做,我們這點人馬還不得全軍覆沒,還談什麽保護楚王?你說是不是,陶老三?”


    陶羨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他與唐敏都是玄甲衛的成員,一直以來所有人都認為玄甲衛不過就是負責貼身保護皇帝罷了,恐怕根本沒人知道,真正的玄甲衛從來都不是擺在明麵上的那點人。所謂大隱隱於市,真正的玄甲衛,就是燕京那些從來不被人注意的微末小吏。


    唐敏是玄甲衛排行第二的成員,也是玄甲衛的副統領之一,他並不會武功,但這並不妨礙他在玄甲衛中的地位,這也是他為什麽毫無背景,卻在官途上一帆風順的緣故。


    唐敏與陶羨分為文官和武官,兩人的官職都是不大不小,絲毫不引人注目的那種,而他們二人也分別掌握著一部分玄甲衛的名單。除了他們兩人之外,身為統領的玄一又掌握了一部分名單,隻有三人的名單全部合在一起,才是整個玄甲衛。而全部的名單,隻有皇帝手裏才有,永寧帝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除了讓玄一帶走傳位昭書和玉璽,就是將完整的玄甲衛名單交給了他,而這也就是永寧帝留給容禛的最後一道護身符。


    陶羨與唐敏雖然爭執不休,不過也多是因為這麽多年文武之爭的老毛病了,他也知道自己行事魯莽,當個先鋒還行,真正費腦子的事情還是交給那些有腦子的人吧。


    唐敏也不打算跟他就這些沒有營養的話題爭執不休,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我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殲滅這些人馬,而是為了救楚王離開。”他指了指一側的山坡,說道,“我剛剛看了一下這兩側山坡上埋伏的人馬,西側的明顯要少一些。”


    “這是什麽意思?”


    “敵人想要將整個雲涇道作為一個口袋,在這種情況之下,分布在各處的人手絕不可能差異如此之大,所以隻有一個可能。”唐敏伸出了一隻手指指向雲涇道的入口,“敵人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並沒有打算守株待兔,而是繞到了雲涇道的後方,想要確保楚王殿下真正被趕入這個口袋裏。”


    “那還說什麽,我們趕緊過去救人啊!”


    唐敏翻了個白眼:“你能不能聽我說完!”


    “說說說,你們這些咬文嚼字的就是話多。”


    唐敏裝作沒有聽見他的人身攻擊,接著說道:“這個方法有利有弊,利的一麵就是他們能夠保證楚王真正進入了埋伏圈子,可弊的一麵卻是西側人手過少,而且西側山坡較緩,給了我們突圍的機會。”


    陶羨眼睛一亮,搓了搓手:“那還等什麽,老子這就帶人把西側的那群兔崽子給宰了!”


    唐敏深深地吸了口氣:“你還沒聽明白嗎?我的意思是——等著!”


    “等?”


    “正是,按照楚王的行程,隻怕馬上就要到這雲涇道了,這也是我先前和你說的,我們無法確認楚王殿下此刻究竟到了什麽地方,就怕萬一我們急匆匆地趕過去,卻沒有碰上他們,而此刻也是同樣的道理。”唐敏頓了頓,“我們這會要殺出去,隻怕會打草驚蛇,倒不如在這裏等著,以不變應萬變。”


    “你的意思是,等楚王進了雲涇道,我們再出去接應?”


    唐敏點了點頭:“西側的山林茂密,若是逃了進去,躲藏的幾率會大很多,何況早在察覺事情有變的時候,我就已經發出了求救信,若是順利的話,我們隻要躲上幾天,幾位將軍就會帶著兵馬前來援救,到時候,魏王就是那甕中之鱉了。”


    陶羨咧嘴一笑:“這句我可是聽懂了,你這話中有話,說魏王是隻王八啊!”


    “……”唐敏又一次沉默地將望遠鏡拿起來,要不是陶羨是真有本事的,他一定要一腳把他踹下山。


    陶羨撇了撇嘴,正準備多說幾句,卻見唐敏突然放下望遠鏡,猛地站起身來。


    陶羨一愣:“怎麽了?”


    唐敏麵色凝重,語速急促:“楚王被人偷襲了,趕緊下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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