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說正陽派薑家也是在玄術界有著響亮名號的人家, 喬老爺子並不覺得薑妗道出的事情有哪裏不符合常理,老爺子先對著賀崢贇一行人再度鄭重的表示了一番謝意和歉意, 見薑妗愣在那裏沒說話,就替她解釋了句,“這位小姑娘是薑家人。”


    薑妗一個沒攔住,為了給她抬高身價的喬老爺子又笑著加了句, “就是正陽派那位鼎鼎有名的薑青蓮薑大師的後人。”


    “哦?”賀崢贇黢黑的眼睛帶了些饒有興味,“沒想到薑家後人也對我們十六處有所耳聞。”


    薑妗就知道壞了!他們已經找上過薑皎, 自然知道薑皎先前並不清楚有十六處這樣一個組織, 更糟糕的是十六處職責分明的等級設置是從賀崢贇接手之後才正式規範起來的, 薑妗一個小姑娘更沒有可能對這些這麽了解。


    果然, 賀崢贇接著道:“這位薑…”


    喬老爺子笑道:“薑妗。”


    薑妗:“…”


    “唔,薑妗小姐。”賀崢贇嘴角的笑略有些寡淡,“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喬老爺子正要再說話, 薑妗一把親熱的抱住了他的胳膊,“真是抱歉, 這會兒不太方便, 我還要再跟喬爺爺商量些事情。”


    喬老爺子點頭,想起剛才薑妗說的那些有關十六處的事情,又客套的邀請道:“賀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給喬某人個麵子, 再多留上片刻, 先前的事情是喬某安排的不周到, 希望賀先生能不計前嫌, 再給喬某人些建議。”


    薑妗:“…”


    有時候擁有一個扯後腿的隊友,遠比擁有一個強大的敵人要來的可怕的多。


    老三知道按照十六處的行事風格,喬老爺子的要求的確是有些強人所難了,他擔心被十六處的人當麵直接拒絕會讓喬老爺子麵上不好看,就搶先道:“我吩咐下人給諸位另行安排了…”


    “可以。”賀崢贇道。


    老三的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喬老爺子麵帶驚喜,擁簇在賀崢贇身邊的幾人眼中則飛快的閃過意外,卻不敢對賀崢贇的決定有過多疑問。至於薑妗,心裏已經是無奈至極,她曾經跟這人朝夕相對數年之久,可以說上一世能夠絕地反擊的逐漸強大起來也全賴這人的成全,但無論過了多久,她都從來摸不透他的心思。


    三人依次落座後,薑妗突然變得沉默起來,賀崢贇本就話少,大多數時間都是老三在旁邊緩和氣氛幫著周旋。喬老爺子這時候才察覺出氣氛的不對,見薑妗不想多說,也就不多做詢問,暫且按捺疑問,把注意力放在了賀崢贇身上。


    可每當喬老爺子問到關鍵問題時,賀崢贇就征詢的看向薑妗,“薑小姐認為呢?”


    次數多了,連老三都察覺出不對勁來,恰好這時候薑家打了電話過來,薑妗順勢告辭。沒想到一直漫不經心的坐著喝茶的賀崢贇也跟著站起身來,“時間不早了,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喬老爺子和老三親自相送,賀崢贇卻道:“不必,幾步路而已。”


    兩人隻能停下了腳步,薑妗心中暗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可顯然賀崢贇沒想給她多做打算的機會,微微抬手,“我和薑小姐順路,一起吧?”


    他們倆順哪門子的路!薑妗自然不願意跟他一起走,可賀崢贇這邊畢竟人多勢眾,喬老爺子和老三不過一個晃神間,一行人已經挾裹著薑妗離開了書房。


    一路上沒有一個人主動開口說話,直到離開了喬家,架著薑妗走的飛快的兩個軍裝男人才放下她再度站到了賀崢贇的身後。


    自有人站在車旁開了車門,賀崢贇先前在喬家時臉上帶的幾分笑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盡數消失,黢黑的眸子睨著薑妗,“薑小姐,請吧?”


    薑妗心裏一陣憋氣,換做別的人這樣對她她早就火起來!偏偏對上這人心裏既心虛又愧疚,還有著幾乎刻在骨子裏的忌憚,一張小臉冷的能掉下冰渣來,“賀先生這是什麽意思?挾持?我怎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得罪了您。”


    賀崢贇嗤笑,“我挾持你做什麽。”


    話音未落,薑妗身子就是一個不穩,直接給一股大力推的跌坐進了車子裏。


    薑妗:“…”這特麽還不叫挾持!?


    一身連黑色製服衣角處都熨燙的一絲不苟的賀崢贇隨即坐了進來,極具侵略性的男人陡一接近,饒是早已經做了無數的的心理建設,薑妗心裏頭還是瞬間“騰!”的一聲毛了起來!


    “你,你這個人怎麽回事…”


    這種感覺就像是回到了的當初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裏,無數次麵對這個男人時候膽戰心驚的回憶倏然間全部籠上心頭,薑妗不可控製的結巴起來!薑妗甚至忘記了自己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一無所有,隻能借著這人微不可見的憐憫苟延殘喘的罪人,她緊緊的貼著車門,努力離身邊的男人遠遠地,那樣子像是恨不得能將自己立時化做一張紙片死死的扣在車門裏頭才好。


    看著眼前這個宛如一隻被嚇壞了的小倉鼠一樣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麽,賀崢贇心裏突然湧出些不易察覺的好笑。連帶著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的唇角什麽時候又彎了起來。


    “為什麽這麽怕我?”薑妗這種下意識的驚懼不似作偽,賀崢贇這下是真的好奇起來。


    薑妗嘴巴死死的閉著,警惕的看著他。賀崢贇轉瞬間便想到了答案,眸中閃過恍然,“是你姐姐跟你說了什麽?”


    多說多錯,薑妗繃緊了嘴,她到現在還沒搞清楚賀崢贇為什麽會提前出現,還要那樣對待薑皎,哪裏敢在這個心思難測的男人麵前露出半分蛛絲馬跡。


    賀崢贇舒展了身體,慵懶的靠在椅背上,見薑妗嚇得厲害,看上去實在是可憐,不自覺的就收斂了些通身逼人的氣勢,自認為緩和了語氣道:“你放心,我沒想對你做什麽,我是想跟薑小姐談一筆交易。”


    薑妗麵上忌憚不減少,耳朵卻立刻豎了起來,賀崢贇淡薄的唇角又是一勾,說出了一句讓薑妗意外萬分的話來。


    “十年之內我可保薑家平安,薑小姐要保證自己能夠習得全部薑家術法,成為正陽派下一任接任者。”


    薑妗:“…”


    這人…沒病吧??還是她幻聽了?


    這話表麵上聽著沒毛病,細思起來也沒什麽毛病,對薑妗來說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平白多出來一個神助攻粗大腿!這樣的誘惑簡直比天上下鈔票都要讓人來的欣喜若狂,但問題的關鍵就是…


    “為什麽?”


    賀崢贇細長的眸子微眯,矜貴的麵上顯出一種近乎殘忍的涼薄來,“薑小姐身為玄術中人,不知道可會相信轉世一說?”


    薑妗默默咽了咽口水,非常堅定地搖了搖頭,義正言辭道:“天道之間自有輪回,這種事情屬於迷信的範疇,不可能發生!”


    賀崢贇不與她爭辯,又說道:“我夢到了一些東西,雖然並不完整,卻大約知道了些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先前賀崢贇還不太確定,畢竟在夢裏他遇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她體內一絲術法痕跡也沒有,可薑皎卻是在正統的玄學教導下研習了近二十年。今天薑妗出手廢了薑皎一身術法,正巧解了賀崢贇心裏殘存的疑惑,卻也讓賀崢贇心裏怒意更深!


    他本以為夢裏那女人心機深沉,經他一手栽培卻在最後大膽背叛,還將他羞辱致斯,賀崢贇是個驕傲進骨子裏的人,哪裏能接受自己未來會被人那般戲耍!但如果那女人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明明通曉頗多卻還要裝作不諳世事一無所知的模樣,甚至還在他身邊牢牢的偽裝了那麽久,那就不單是最後戲耍了他那麽簡單了!


    賀崢贇麵色陰沉,既然知曉了一些事情,他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也不會再給那女人半分翻身的機會!


    賀崢贇身上陡然爆發出的戾氣讓車廂裏的氣氛沉凝致極。


    薑妗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賀崢贇並沒有過多解釋他到底夢到了些什麽,兀自沉著臉等著薑妗的答複,薑妗糾結了一會兒,頗有些苦口婆心,“賀先生,夢境畢竟隻是夢境,做不得真,況且曆來有夢境為反這一說,您可千萬…”


    賀崢贇不耐煩,“你應還是不應?”


    薑妗,“好的。”


    賀崢贇麵色這才微微緩和了幾分,冷漠的抬了抬下巴,“到了。”


    薑妗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車子已經開到了薑家的門口,她心中暗舒了一口氣,對著賀崢贇匆匆擺了擺手就要下車。


    “慢著。”


    薑妗背影一僵,不知道這閻王又要出什麽幺蛾子,賀崢贇卻並沒有要為難她,拿出了一張黑灰相間,泛著層金屬光澤的卡片遞過來。


    “收著,有事打電話。”


    很有些照顧手下小弟的施恩感,薑妗麵上很有些受寵若驚,見怪不怪的賀崢贇不再看她,車子緩緩啟動。


    直到一行人的車輛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內,薑妗才收了臉上快要僵掉的笑意,撇了撇嘴,把卡片胡亂的隨意塞進兜裏。


    薑妗正要去叔爺爺家問問情況,卻被一聲厲嗬攔住了腳步,“你給我站住!”


    薑巡鐵青著臉,憤怒到近乎失態,“孽障!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薑妗腳步一停。


    來了。


    她輕鬆的一個退步,躲開了爸爸憤怒的甩過來的巴掌!見爸爸還要再舉掌,眼神驀地冷了下來!


    “孽障?”這個熟悉的稱呼讓薑妗忍不住笑出聲,“您是說,我是孽障嗎?”


    有些人不狠打,看來是永遠不會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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