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晉江獨家發表  王阿姨幫著她把所有東西都整理好就走了,薑宏川原意是要繼續雇王阿姨在這邊給她洗衣做飯, 被薑妗婉拒了。一來薑妗本身就不喜歡身邊有外人打擾, 二來王阿姨不肯在薑家繼續幹下去倒不是因為對薑妗有多深的感情,純粹是被薑家發生的一連串事情給嚇壞了。


    王阿姨心軟又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 薑妗卻不忍心為難這個善良的女人, 就托叔爺爺另外給王阿姨找了個別的工作。


    雖然從家裏搬了出來, 薑妗卻有預感南地邱家的事很可能隻是個開始。上一世在大峪市紮根數百年的薑氏家族數年間覆滅,族人死的死散的散, 薑妗一直以為真的像外界所說一樣, 是因為她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盡了親族,現在看來, 卻極有可能是別有隱情。


    深夜兩點鍾, 躺在床上的薑妗準時睜開了眼睛。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煉, 之前咬牙堅持也需要四個小時的路程,現在不到三個小時就跑到了,到了平時練功的地方,薑妗卻驀地感覺哪裏不對, 腳步突兀的停了下來, 下一秒,人已經敏捷的閃身躲在了一顆兩人合抱的老樹後!


    一陣壓抑的喘息聲從不遠處傳來,密密匝匝的林中, 一個窈窕的身影雙腳腳尖著地站在一顆樹前, 陰冷的山風嗚嗚咽咽的刮來, 陰森的萬千樹葉齊齊擺動, 乍一眼看上去頗有些恐怖。薑妗也是嚇了一跳,再定睛看去,才發現原來是個女人被綁了雙手吊在一枝粗壯的枝丫間,應該是被吊的時間久了,女人粗重的呼吸聽上去十分痛苦。


    黑暗中的薑妗覺得被樹木遮掩了大半的女人背影有些眼熟,不待她細看,一道沉重的踱步聲突然響了起來,警覺如薑妗之前竟然也沒察覺出林中還有第三人,心裏頓時一陣警鈴大作!


    賀崢贇手裏拿著一根看不出材質的鞭子,不帶任何感情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搖搖欲墜的薑皎,薑皎一雙胳膊疼的快要斷掉,勉力支撐著身體的雙腿也快沒了知覺。她一時沒忍住發出了一聲痛呼,一道淩厲的鞭影毫不留情的朝著她甩來!


    “唔!”


    酸麻的雙腿火辣辣的疼起來!可薑皎一旦發出吃痛的聲音,如影隨形的鞭子就會毫不猶豫的抽過來,薑皎疼的眼淚不停往下掉,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敢再發出聲音。


    這樣的折磨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不管薑皎怎麽躲,這個可怕的男人總有辦法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把她擄走,也不知道這人到底用了什麽手段,不管她受了多重的傷,再回去時看上去仍舊和平時一般無二。而從這個男人出現的第一天起,薑皎就發現自己再也聯係不上邱家的人,她甚至試過報警,可除了讓她在第二天受到了加倍的折磨外沒有任何的用處。


    薑皎心裏萬分絕望,任憑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麽時候得罪過這樣一號人物。


    “想好了嗎,廢了一身修為我就放過你。”


    賀崢贇居高臨下的看著顫抖如風中殘葉的薑皎,薑皎嘴唇早被咬出了血,頭發淩亂,臉色如鬼,哪還有平時的半分美麗和風光,可即使到了這步田地,她仍舊不肯點頭。要她廢了修為從今以後不可再碰任何跟玄術有關的東西,還不如讓她死了來的痛快!


    薑皎這樣一幅視死如歸的堅貞模樣,不但沒有讓賀崢贇臉上有半分動容的神色,一雙深如靜湖的雙眸反而更加陰森了幾分。賀崢贇身量極高,一身熨燙整齊的黑色製服襯的寬肩窄腰的他身材挺拔修長,製服的袖子被挽到了肘腕處,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線條流暢,如果不是修長白皙的右手裏握了一條黝黑發亮的長鞭,這樣的男人像極了從書裏走出來的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


    賀崢贇麵容陰翳的抬了抬手,薑皎抖的更厲害了,恐懼的閉緊了眼睛,眼淚滾珠般順著臉頰往下落。賀崢贇卻隻是用鞭尾抬了薑皎的下巴,低沉的聲音裏帶了令人戰栗的肅殺和惡意,“很好,那你可撐住了。”


    薑皎手腕處陡然一緊!身子又被一股蠻力往上提了提。本來還能堪堪將前腳掌放在地上,這一提就讓她隻能靠著最高的一點腳尖支撐整個身體,劇烈的疼痛陡然襲來,薑皎再控製不住,立刻痛的尖叫出聲!


    毫不留情的鞭子再次甩來!同時傳來的還有讓人齒間發顫的醇厚男聲。


    “夜還很長,不急。”


    薑皎崩潰的哭喊出聲,“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對我!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賀崢贇不緊不慢道:“沒關係,我認識你就夠了。”


    說到‘夠了’兩字時,尾音裏隱約含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戾氣和恨意。


    薑皎腦子裏靈光一現,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時他說的話,猶如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薑皎抖著聲音道:“你不是問我是不是薑青蓮的傳人嗎,我,我不是的,我還有個妹妹,你找的應該是她,求求你放過我吧…”


    賀崢贇陰冷的看著她,“放心,我不會認錯人。”


    他夢裏的那個姓薑的女人雖然看不清楚麵容,卻跟薑皎年齡相仿,絕不會是個還沒長大的丫頭片子。


    突然!一道幾不可聞的樹枝斷裂聲從不遠處的一棵樹後傳來,賀崢贇淩厲的眼風立刻掃了過去,“誰在那裏!”


    隨即空氣發出一聲脆響,漆黑的鞭子倏然朝著樹後甩去!


    下一刻,賀崢贇已經出現在了剛才發出聲響的地方,漆黑的鞭子安靜的落在地上,樹後空無一人。賀崢贇危險的雙眸眯了眯,不動聲色的朝著四周看去,陰森的密林中安靜如初,別說人影,連鳥雀蟲鳴都沒有。


    薑妗無聲無息的趴伏在樹繁葉茂的樹杈間,後腰被鞭尾掃到的地方刺骨的疼,黏膩的冷汗順著鬢角緩緩的往下流,她放緩了呼吸,隻當自己是個死人。直到撿起鞭子的賀崢贇又回了薑皎那裏,她還是半點聲息不敢發出來。


    一直到了天際隱隱泛白,才有幾個穿著軍裝的男人突然出現在了密林中,兩人負責將早已昏死過去的薑皎從樹上放下來,其他數人則是擁簇著賀崢贇出了密林。一行人消失後,在樹上屏息凝神了一整夜的薑妗卻仍舊沒有從樹上下來,果然,兩分鍾後有幾個軍裝大漢又重新轉了回來,在林中又仔細的搜尋了一遍無果後,這才再次離開。


    一動不敢動的趴了一整夜,薑妗四肢早已經麻的沒了知覺,這會兒沒了危險,薑妗才敢慢慢的活動起四肢,蹣跚著往樹下爬。


    直到四肢著了地,薑妗胸腔裏那顆小心髒仍舊狂跳不止,饒是重生過一世,薑妗此刻心裏也是一陣淩亂。想起昨晚不合時宜的出現在這裏的賀崢贇,再聯係起聽到的那些隻字片語,一個不可思議的可能性驀地竄進了薑妗的腦海裏!


    “不會那麽倒黴吧…”


    薑妗眼角直跳的自言自語。


    上一世賀崢贇可不認識任何一個薑家人…除了她。他這是腦子出了什麽毛病,為什麽要那樣對待薑皎?薑妗咽了咽口水,恨成那個樣子,總不可能是把薑皎認成她了吧。


    是的,一定是她多想了,薑妗努力的自我催眠,她跟薑皎長得可一點都不像!薑妗心虛的想了想上一世她對賀崢贇做的那些事,不可能點子那麽背正巧這變態也帶著記憶重生了,不然她絕對沒機會囫圇個兒的坐在這裏胡思亂想。


    薑妗心裏七上八下的回了市區,等上了樓一摸褲子才發現口袋裏空空如也,原本放在褲兜裏的鑰匙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薑妗暗歎了一聲倒黴,另一把備用鑰匙她放在了小嬸嬸那裏,半夜出門練功又不可能隨身帶著手機,眼下竟然被困在了門外。


    想起公寓的構造,薑妗隻能敲隔壁鄰居的門。兩戶的陽台緊挨著,如果隔壁的人還沒出門,她倒是可以跟人商量一下讓她從陽台翻過去。


    萬幸,門鈴不過響了兩聲就傳來走動的聲音,接著一個磁性悅耳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誰?”


    薑妗揚聲道:“我是你隔壁的鄰居,鑰匙忘家裏了,能不能讓我借用一下…”


    門陡然從裏麵拉開,一個頭發濕潤,身上披著白色浴袍的男人眉目冷冽的站在了門口。


    “…你家陽台。”薑妗幹巴巴的說完,眼神一飄,果斷轉身,“算了,沒事了。”


    “站住。”喬裴刀劈斧裁的眉微微下壓,透出一股迫人的氣勢,“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薑妗嘴唇蠕動,替他補充。


    看啊,她這一生,多像一個笑話。


    ……


    玄學中人易五弊三缺,薑巡便占了五弊中的“獨”,子嗣緣淡薄,年過四十之後便和妻子商量著領養了個孩子,取名薑皎。


    “爻”,皎也,一指日光,二指月光,飽含了夫妻兩個對薑皎的疼寵和期許。四年後,崔蘭九卻突然懷孕,生了個小女兒,薑巡欣喜之餘親自給女兒卜了八字,結果卻得了個克盡親族,天煞孤星的結果。崔蘭九當時就哭暈了過去。


    薑巡愁苦之餘,給小女兒取名薑妗,“女”和“今”即為家族中外姓人的意思,又把薑妗寄養出去兩年。每次薑妗回家,崔蘭九都會大病一場,妗過了十二歲命坎,薑巡才把女兒正式接回家。


    可惜十二年不在身邊教導,薑妗養成了極為驕縱頑劣的性子,讓薑巡夫婦頭痛不已。幸好大女兒薑皎善良可愛,又天資聰穎,夫妻兩個心裏寬慰很多。


    薑妗最近又闖了個大禍。


    喬家老爺子七十古來稀整壽,請了大峪市最有名望的幾位術士做醮祭,薑家雖然風光不在,但在大峪市也有著數百年積累的聲望餘威,薑巡自然在受邀之列。


    薑妗就是在醮祭進行到娛神階段的時候鬧起來的,她從三樓露台摔下去的時候還扯了喬家小女兒喬歡一把,不省人事的兩個小女孩把喬家人駭的連回神都沒讓術士們做,草草散了壽宴。結果喬歡折了一條腿在醫院裏住著,闖了禍的薑妗昏迷數天,昨天醒了過來,身上卻連層油皮都沒破。


    薑巡氣的大發雷霆,崔蘭九則是又病了起來,躺在床上起不來身。


    薑皎輕手輕腳的推開門,房間裏所有的窗簾都緊緊的拉著,大白天裏昏暗到幾乎看不清屋裏的擺設。薑皎開了燈,靠牆兩米寬的大床上,果然縮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妗妗,吃點東西吧。”


    聽到專屬於薑皎輕柔溫軟的嗓音,薑妗才遲疑的從牆角坐了過來。薑皎歎息著摸了摸薑妗帶著青黃病態的臉,熟練的一勺一勺的喂著濃香四溢的米粥。


    “我已經勸住爸爸了,你也別怪他發那麽大火,你昏迷那麽多天,把大家都嚇壞了,爸他也是擔心你。”


    薑妗吃力的咽著粥,淚珠掉落在碗裏,卻還是點了點頭,薑皎心疼的給她擦了擦眼淚。


    “小妗乖,是不是委屈了?”


    薑妗抽了抽鼻子,搖搖頭。


    喝完粥,薑妗依戀的抱著薑皎,薑皎的身上香香的,暖暖的,像是抱了一團雲朵。她已經有十幾年沒能像現在這樣依偎在姐姐懷裏了…薑妗鼻間的酸意又開始往上竄,怕薑皎察覺出來,她忙眨眨眼,把眼淚憋回去。


    “姐,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薑皎一愣,薑妗很黏她,但隨著日益長大,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提過要跟她一起睡了。


    薑皎隻能溫柔的撫著薑妗的背,“姐姐陪你到睡著好不好?一會兒我還要去爸爸那裏…晚上都不知道幾點能休息了。”


    薑巡一直都遺憾自己資質不好,於是對很有靈性的薑皎的教導就加倍嚴格。無論嚴寒酷暑,朝五晚九,有難學的課業的時候甚至會徹夜都不許她休息,幸好薑皎本身也好學,這些年來薑巡對她一直都很滿意。


    薑皎果然等薑妗呼吸平穩之後才端著碗站起身,匆匆離開的薑皎沒有看到,熟睡的薑妗在她背過身之後就悄悄睜開了眼睛。


    驟然重生,身為玄學中人的薑妗卻怕透露天機給身邊人帶來災禍,隻敢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才露出激動的神情,她近乎貪婪的看著姐姐的背影,眼睛像是蒙了一層紗。


    薑妗的爺爺薑震川曾經說過,活了七十多年,隻有兩個人的麵相他看不出來,一個是薑妗,另一個就是薑皎。當初年過四十還沒有孩子的薑巡夫妻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收養了薑皎。


    但薑皎無疑是極美的,雪膚花貌,黑發像是上好的錦緞一樣光滑柔軟,即使是背影,也讓人恨不得將一切美好的詞語都拿來堆砌在她身上。


    玄學中有相由心生一說,如果說薑皎的氣度相貌都注定了她會是一個聰穎純善福德深厚之人,那薑妗就是一個強有力的對照組。薑家夫妻兩個對小女兒感覺虧欠,對她極盡溺愛,養成了薑妗囂張驕縱的脾氣,又好吃懶做,十五歲的小姑娘就臉腫身圓,小時候還能稱一聲白胖可愛,現在就是滿臉橫肉了。


    薑妗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青黃的臉上綴著幾顆青春痘,大而無神的眼睛,慘無人色的嘴唇,她自己都厭煩再看第二眼,更何況除了一臉的病氣外,疾厄宮還泛著一層淡淡的灰氣。


    等等,灰氣?


    正要轉開視線的薑妗以為自己眼花,再凝神去看,鏡子裏的景象卻讓薑妗一臉震驚!除了印堂之下鼻梁將要高起的山根處籠罩著淡淡的灰霧,雙耳的地輪(耳垂)處也縈繞著兩團濃重的黑霧!


    “夫精者,身之本也”,胎兒通過自身完全敞開的百會囟門和會陰穴“無為而為”,可以直接吸收天德地氣藏於腎內,就是通常我們所說的元精,在玄學上又叫做元炁(qi),地輪正是腎藏精的部位。元精分為先天之精和後天之精,薑妗天生就有天目,上一世修煉勤勉,臨死前靠著後天之精勉強也能用上幾次天目,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天生先天之精匱乏…


    這明顯是有人在她胎兒時期就種下了惡煞!


    先天之精分為胎嬰養虛,幼兒養性,少年養正三個階段,薑妗現在正是處於少年養正的階段,濃鬱精粹的先天之精還沒有徹底被煞氣侵襲。再種上幾年,薑妗怕是會惡疾纏身,暴病而亡。


    誰這麽恨她…將來的那些仇家都還沒有出現,為什麽會有玄術中人對她一個小姑娘中煞?還是從胎兒期開始,十數年來不曾間斷,要不是薑妗先天之精濃厚異於常人,大概生下來就會耳聾眼瞎。


    最可怕的是她上一世她完全沒有察覺!


    薑妗掐了個手訣,以指為筆在額間輕點,疾厄宮的灰霧慢慢散去,地輪上的黑氣卻是暫時無能為力。


    “你看看她幹的好事!薑家已經有十幾年沒能主持醮祭,她非要在這種時候給我找麻煩嗎?還對那麽小的姑娘下手,那可是喬家!還有多大的禍是她不敢闖的!”


    薑妗沉思間房間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吵嚷聲,薑皎著急道:“小妗也病著呢,有什麽事爸你也等過幾天再說,別嚇著她。”


    薑皎一個沒拉住,薑巡已經怒氣衝衝的一腳踹開了門,“薑妗你還準備在床上躺到什麽時候?既然沒事了就跟我去喬家道歉!”


    薑皎著急,“爸!”


    薑巡這次卻連一向寵愛的薑皎也訓斥起來,“你給我閉嘴!”


    薑皎咬唇不敢說話,一雙美目擔憂的看著妹妹。


    薑妗皺眉,“你罵姐姐幹什麽?”


    薑巡氣笑了,“你還有功夫管別人?看來病是全好了,好了就給我滾出來!”


    薑妗臉一扭,“我不去。”


    薑巡的火氣蹭的就又冒了上來,“你反了天了是不是?”


    薑妗眉頭皺的更緊了,“我又沒犯錯,為什麽要我去道歉?”


    薑皎見薑巡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忙上前打圓場,“小妗你少說兩句,有什麽委屈慢慢跟爸說。”


    薑巡氣結,“她還委屈?喬歡的腿現在還折著呢!是不是非得等哪天鬧出人命了她才會知道害怕?”


    薑妗想解釋,薑皎卻一直給她使眼色,“別跟爸強了。”,薑妗無奈,薑皎卻已經硬扯了暴怒的薑巡出去了,“你沒看小妗還一臉病色呢,爸你小心再把媽給驚動起來…”


    兩人走的遠了,還能聽到薑巡飽含失望的痛斥聲。


    薑妗其實沒有說謊,這次的事情真不是她的錯。


    娛神在民間又稱跳大神,跳神時,巫師們統一著花紅馬甲和裙子,頭戴網子(一種專用的黑□□帽,裝有假長辮)。喬歡當時偷笑薑巡年紀大,看上去又醜又滑稽,薑妗氣不過就跟她爭執了幾句,推搡間喬歡差點摔下露台,薑妗想拉她卻被她反扯了下去。


    畢竟是喬老爺子的七十整壽,喬歡應該是怕說出實情挨罵,就歪曲了事實。上一世薑巡不信她,薑妗倍感委屈,撒潑打滾不肯去跟喬歡道歉,後來還是薑皎陪著備了重禮的薑巡去的喬家。


    薑巡本來就於玄學一道上沒有天分,不過是靠著薑家數百年的聲威餘韻才在大峪市有一席立足之地,至此之後更是無人問津。幸好還有長袖善舞的薑皎在,薑家才沒有因為得罪了喬家徹底沒落下去,後來薑皎和喬家交好,名聲慢慢打了出去,才有慕名而來的人再度拜訪薑家。


    隻是這時候請的就是薑皎了,薑巡受了薑妗累害至此,薑妗卻仍舊不知悔改,後來父女間的感情幾乎降至冰點。


    陰煞的事暫時無跡可尋,這件事卻是迫在眉睫的大事,薑妗自然不願意受這種平白之冤,想了想,還是起了床。


    薑皎眼中閃過嘲諷之色,再抬眼臉上卻依舊是一派柔和溫善,“老爺子不用麻煩了,妗妗該不是忘了咱們薑家是做什麽的吧?一應用具家裏都有,在其他地方再另外尋找就要費一番周折了。”


    薑妗圓潤的臉上帶了點兒不自在,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麽接話,薑皎順勢善解人意的給她解圍,“妗妗身體還虛著,即使想做法事,這種情況下也撐不下來一整場,還是我來吧


    薑妗在喬老爺子要再問些什麽之前搶先道:“對啊,還是讓姐姐來吧。”


    喬老爺子還有些猶豫,喬梁卻看出了點兒端倪,輕咳了一聲,給老爺子使了個眼色,喬老爺子這才恍然。受了人家小姑娘這麽大的恩惠,喬老爺子當然不會讓薑妗下不來台,沒再繼續追問薑妗,可也是在薑家兩姐妹來了喬家之後,第一次正眼看向了薑皎。


    喬老爺子又派了喬梁親自送薑家姐妹兩個回家準備做法事要用的東西,薑妗卻突然捂著頭靠在了牆上,薑皎忙去扶她,“妗妗怎麽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薑妗尷尬的笑了笑,“沒吃早飯,可能有些低血糖,歇一會兒就好了。”


    法事要趕在正午之前,薑皎好容易得了喬老爺子的青眼,自然想趕緊把水破之煞的事情給解決掉,語氣就有些急,“那你還能走嗎?”說完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好,就放軟了聲音又加了一句,“撐一下好不好,一會兒就到家了。”


    薑妗隻管搖頭嘟囔著身上沒力氣,喬梁上前,“先讓薑妗留在這裏吧,喬歡的房間空著,讓她在房間裏休息一會兒再吃點東西。”


    薑皎沒辦法,隻能同意。


    喬梁和薑皎走後,喬老爺子就吩咐了廚房送些點心茶水過來,見薑妗吃的香甜,老爺子心事重重的臉上不禁帶了幾分慈愛的笑意。他一項喜歡這些活潑的小輩,薑妗也不過跟孫女喬歡一樣大,卻比喬歡懂事多了,胖乎乎的長得也討人喜歡。


    “慢點吃,還想吃什麽了就跟他們說,讓廚房給你做。”


    薑妗想說話,卻因為吃的急噎住了,喬老爺子看著好笑,給她遞去了茶杯,薑妗灌了兩杯才把糕點順下去,“不用了,我吃飽了。”


    喬老爺子見薑妗沒什麽事了,就讓她休息一會兒。躺在被窩裏的薑妗聽著喬老爺子的腳步聲遠了,立刻翻身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哪還有半點剛才虛弱困乏的模樣!


    薑妗這會兒撐的快吐出來了,她早上在叔爺爺那裏吃的肚皮溜圓,要不是為了騙過喬老爺子趕緊打發他走,哪裏願意再往肚子裏塞那麽多吃的!


    薑妗背著背包三拐兩拐,沒一會兒就到了在露台上見到的泳池邊,泳池裏的水已經抽幹了,薑妗仔仔細細的圍著泳池轉了一圈,泳池四麵有幾處還沒幹的水泥痕跡,應該是喬裴剛讓人封上的。果然有人在這裏引了活水!


    在心中結合九宮八卦推演了一番水流在這裏匯集後的軌跡,陰毒的符篆痕跡緩緩在腦中成型,薑妗疑惑的低喃,“好熟悉的起局法。”,腦中有景象一閃而逝,薑妗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類似的布篆之術。


    薑妗來不及細想,她有意支走了薑皎,卻拖不了喬家人太長時間,來填泳池的人沒多久就會過來,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多。薑妗拉開一直隨身帶著的背包,鼓囊囊的背包裏放的正是她之前推諉時說不好搜集的一眾法器!


    這些東西在薑妗很早之前就已經事先準備好了。


    喬家氣運磅礴,可以說是集大峪市風水佳局之大成處,薑妗現在修為不夠,想要徹底解決掉侵蝕她先天之精的惡煞,來喬家是她迄今能想到最好的辦法。況且喬家還是那個男人生活過的地方,他有著致盛的頂級大氣運命格,薑妗打了借他氣運的主意,卻沒想到他這個時候竟然正好回國歸家!


    第一眼看到喬裴的時候,要不是想到他現在還不是十年後那個引得玄術中人退避三舍的陰狠殺星,心虛的薑妗險些想要掉頭就走!即使重活一世,薑妗仍舊想不通,喬老爺子那樣一個深重玄學又樂善好施的人,怎麽會養出一個心狠手辣對玄術中人深惡痛絕的孫子,上一世不少厲害的玄術大家都折在了他的手裏,有關他的各種傳聞也是甚囂塵土。


    據說喬老爺子去世後,為了爭奪家產,喬家被他害的支離破散,幾位叔伯不是鋃鐺入獄後死在監獄裏就是突遭橫禍非死即殘,連最小的妹妹喬歡都沒能逃過他的毒手,小小年紀就因為意外橫死。據薑妗所知,最後喬家還囫圇著的就隻剩下了喬裴一個人,彼時已經成為國內金融巨頭的他豢養了一批術士,專門用來清洗玄術中人,彼時對薑妗退避三舍的人多,害怕被喬裴盯上的人更多。


    名頭在當時已經十分響亮的薑妗就是其中一個。


    壓下思緒,薑妗擔心再撞上喬裴,速戰速決的從背包裏取出了黑色的海青長袍披上。玄法所用禮服分為三級,海青是最初級的服裝,單色、協靠、沒有裝飾刺繡。一般的驅邪避煞不用著道衣,這次的施法卻攸關她的小命,薑妗不敢輕忽。


    薑妗取出狼毫筆在十尺大小的土地上虛虛鋪設象征九重之天的罡單,誦咒宜正心,宜垂睫,宜一氣貫注,罡單設好,薑妗麵上已經是一片古井無波。


    口念咒,手掐訣,腳步罡,薑妗腳步快速移動,禹步、步罡與九宮八卦相一致,稱“三步九跡,跡成坎、離卦。”。狼毫蘸了鬆煙墨,隨著念咒聲,掐訣的手淩厲的向空中灑出標黃紙!隻見那薄如蟬翼的紙張竟穩穩的定在了半空中!


    起筆收勢一氣嗬成!


    “叱!”


    薑妗厲嗬一聲,泛著紅黃異光的符紙突然火光大勝!帶著火焰的紙張飛快的壓向了泳池下方,原本毫無異狀的泳池四壁有灰色的霧氣憑空冒出,見火光壓來,灰霧不停的翻湧試圖掙紮遁走!薑妗飛快的捏訣又筆書了幾張符篆,白日裏一道道火光飛快的劃過空中,猙獰的灰霧宛如被燒灼,滋滋冒著白煙,瞬息後終於漸漸淡去。


    薑妗已是臉色泛白,冷汗涔涔,可這時候才是剛到了重頭戲,她哪裏敢休息,狼毫尖虛空劃篆後毫不猶豫的割向指尖!


    “以精元為祭,魂喪以祀…”


    指尖的血線像是有了生命一樣綿延不絕的從血管中爭湧而出,詭秘難懂的符篆定格在空中,竟然緩緩泛起了暗金色的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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