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氣氛已經不再沉重。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原來長胡子的地方,現在已經光溜溜的了,就像嬰兒一樣的嫩滑,這讓他感到不舒服。


    他不知從那裏拿出一塊鏡子,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竟然顯得有些年輕,還有些陌生,險些認不出來了。


    現在他要是說自己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可能都不會有人相信。


    他不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了,他隻有兩條眉毛。


    他感覺房間裏的眼睛都看著他,這讓他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因為這些目光中都有笑意。


    而房間裏的三雙眼睛,的確都是在盯著陸小鳳看,那怕是花滿樓也在“盯著”陸小鳳看個不停。


    就如同夏雲墨所說,看慣了四條眉毛的陸小鳳,大家似乎都想看看兩條眉毛的陸小鳳是什麽樣子。


    陸小鳳隻覺得如坐針氈,被幾個大男人看著實在不好受。


    他雖然是喜歡出風頭,雖然喜歡被別人看。但這些家夥的眼睛,看他的樣子,就像是在看猴子一樣。


    無論是誰,都不願意自己像是猴子一樣被別人看著。


    於是這個家夥直接從窗子外飛了出去,飛的很快,似乎生怕別人看見他。


    “今日天色已晚,客房很多,你們隨意找一間休息。”


    西門吹雪說完,就離開了,離開前還看了夏雲墨一樣,眼神依舊冷漠而鋒芒。


    花滿樓苦笑的搖了搖頭,他幾乎沒有埋怨過自己是瞎子,但此時卻希望自己能夠看得見,至少今天晚上和明天能夠看見。


    他想要看看那臉皮比城牆還厚的陸小鳳落荒而逃會是什麽模樣,他也想看看這兩個絕代劍客的風采。


    同花滿樓道別後,夏雲墨縱身一躍,來到了房頂之中。


    空中疏星點點,一輪娥眉般的下弦月正掛在樹梢。


    風中帶著花香,夜色神秘而美麗。


    明天會有一場戰鬥,兩個絕世劍客的戰鬥。


    四個人心照不宣,他們雖然沒有任何言語,但都知道,明天的一戰,勢在必行。


    無論是夏雲墨,還是西門吹雪,都不會,也不願意放過這樣的一場機會。


    對於西門吹雪來說,戰鬥和殺人,都是神聖的事情,他此刻或許在沐浴,或是在冥想。


    對於夏雲墨來說,這一場決鬥同樣非同小可。


    現階段的西門吹雪或許並不是最強的劍客,或許比不上武當長老木道人,白雲城主葉孤城。


    但沒有人有把握能勝得了劍神西門吹雪。


    在這世界上、輕功、內功、劍法都達到巔峰的人,沒有幾個,而西門吹雪正是其中之一。


    而現在的西門吹雪沒有感情牽掛,劍法更加純粹。


    夏雲墨揚起手中碧綠的笛子,用上好的絲綢擦的幹幹淨淨,這笛子就像一件藝術品,而不是殺人的利器。


    他將笛子放在嘴唇邊,曲折動人的笛聲響徹了整個山莊。


    笛聲中,好似有無盡的肅殺之氣,惹得鳥驚飛,蟲不言。


    月色中,一身黑衣的夏雲墨,似乎與這月色融為了一體。遠遠看去,已經分不清那裏是人,那裏是夜色。


    清晨,萬梅山莊被一層薄霧籠罩著,朝陽初升,晨曦之光還很淡。


    在萬梅山莊外,已經有四個人站著了。


    仿佛他們是剛剛出現,又仿佛他們已經站了許久。


    薄霧已經打濕了他們的衣裳,他們的麵容都很冷峻。


    花滿樓歎道:“這世間,像他們這樣的人,一個就足夠了。”


    陸小鳳也搖頭道:“可這樣的人,卻有三個,老天爺還偏偏讓他們遇到了一起。”


    花滿樓道:“學劍的人,為何都是這樣劍走偏鋒,都是這樣鋒芒畢露。”


    陸小鳳道:“西門吹雪是將殺人和決鬥當做神聖的事情,他已經將全身心都奉獻給了劍,隻有他用劍的時刻,他才是真正的活著,別的時候,他都是在等,等有人讓他拔劍。”


    花滿樓道:“夏雲墨的劍同樣偏激,笛中劍,沒有劍柄,一寸短一寸險,若不能傷人,就隻能傷自己。他們似乎都沒有退路。”


    陸小鳳道:“但願他們都能夠活下來,他們中損失了一個,這個世界都要少一分顏色。”


    花滿樓歎道:“但願吧!”


    兩把絕世神兵,兩把鋒利的劍,碰撞在一起,真的能和平收場嗎?


    或許能,隻是這幾率實在太小。


    忽然間,一聲龍吟,劍氣衝雲霄,薄霧也為之消散。桃花似乎受不了這劍意,簌簌落下。


    西門吹雪已經拔出了劍。


    又是一陣笛聲響起,卻是夏雲墨笛中劍轉動,風聲順著笛孔,發出悅耳的聲音。


    笛聲幽怨,不知又吹落桃花多少。


    西門吹雪持劍而立,白衣如雪,如同亙古的雕塑一般,卻又散發著鋒芒的劍氣。


    七歲學劍,七年有成,至今從未逢敵手,他絕不能失敗,可又渴望著失敗。


    蒼白劍的鋒,蒼白的手,蒼白的臉。


    他看著夏雲墨,就連眼睛也似乎沒有眨一下。


    高手相爭,一點也不能馬虎。


    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戰不殆。他觀察的很仔細,夏雲墨任何一個輕微的動作,他看的一清二楚。


    夏雲墨也在看著西門吹雪,看著他手中劍。


    夏雲墨穿著黑衣,像夜一樣漆黑,他的眼眸卻比夜色還要黑。


    碧綠的笛子,頂端上露出的一抹令人心悸的鋒芒。


    他學武不過半年,在最初的時候,還很狼狽,也曾像野狗一樣無家可歸,在泥土裏掙紮。


    而現在,他已經是江湖中最頂尖的高手。


    無論放在那個“武俠世界”之中,隻要給他一定的時間,他便可以與任何人爭鋒。


    天地間的的光輝忽的黯淡下來,兩把劍已經刺出。


    兩抹令人心悸的劍光,兩道森然的劍氣,兩個絕世的劍客。


    刺出劍似乎並不快,似乎也並不慢。


    彼此的劍,距離另一方的喉嚨,似乎還有很遠的距離,又似乎很近很近。


    他們的劍,還沒有碰觸起來,就已經有了無數道變化。每當對方的劍有變化時,自己的劍也會跟著變化。


    劍隨心走,人劍合一。


    這時用劍極高的境界,江湖中已經沒有多少人能達到。


    在陸小鳳看來,兩人已經消失了,天地間唯有這兩道無可匹敵的劍光。


    這兩道劍光是同樣的耀眼,是同樣樣的璀璨。


    眨眼睛,劍光消失,夏雲墨和西門吹雪都已經分開。


    兩人背對著,各自站在他們另一人先前所站在的位置。


    似乎,夏雲墨成了西門吹雪,西門吹雪成了夏雲墨。


    “咕咚。”


    這時陸小鳳咽口水的聲音,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誰贏了?


    誰又輸了?


    白衣劍神,黑衣劍俠。


    孰勝孰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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