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真是抱歉了,”永誌收起噬鬼,冷冷地給出回應,“我向來是個守規矩的人。”


    “是嗎?”顧良冷哼一聲,一半提醒一半威脅意味地說:“你可不要以為,現在還是你剛剛從那訓練營裏出來的時候。在網上你紅得很快,也許冷得是會更快。你走在街上的時候,沒有什麽陌生的獵魔者會和你打招呼的吧。”


    “這和你沒關係!”


    “那我就再提醒你一下,大約一周之前的時候,你在一家餐館裏,為一個變異種出頭了是吧。”見永誌沒有應答的意思,顧良補充道:“那個叫何銳的獵魔者也許是敢怒不敢言吧,可是這個消息,還是在線下傳播開來了,就連我都知道這件事。你可以想一想,你在獵魔者裏的人氣,現在掉到什麽程度了。就算是在一級獵魔者的排名裏,你也是根本就無法進入人們視線的存在吧。”


    ‘糟糕,’永誌心中暗叫不妙,他明白顧良的話是完全有可能成立的。還好他早就張開了對人防護罩,不至於讓自己的內心直接暴露在自己的臉上,現在他還是可以看起來相當冷靜地說:“可是,我聽說這吞魔噬鬼時需要特殊的血統才能使用的。”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顧良不耐煩地說,“我最後提醒你一次,不要以為你自己是什麽獨一無二的存在,你隻是一個什麽都不是的一級獵魔者而已。”


    顧良的話語,一次一次地顛覆著永誌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印象,對這個世界的印象。他當然知道自己不是什麽特別厲害的存在,正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從來就沒有自以為是過。可是說實話,在那天和教士一起看著那幾個同學被處死時,他是真的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個和普通人的世界不同的世界。隻是現在看來,就算是外表變得相當華麗了,這世界的本質,生活在這世界裏的人們的本質,好像也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那些擁有強權的強者們,還是在肆意地蔑視著規則。明明他們都不能說是淩駕於規則之上的存在,可他們還是和那些社會裏的普通人類一樣,踩著鋼絲去追尋榮光。即使腳下就是萬丈深淵,他們也毫不在乎地勇往直前。


    永誌知道,今天事情恐怕是無法善了了。對方不是笨蛋,既然敢擺出這種態度,必然是有所依仗的。他已經聯想到好幾種對方為了以絕後患而采取的措施了,而且他明白,自己今天是不可能毫發無損地離開了,即使是主動交出吞魔噬鬼也一樣。因為在不久之前,他的心裏就已經給出了回答,他不會向這種人屈服,哪怕是死也一樣。


    一個人可以很容易地說自己不怕死,但證明卻幾乎是不可能的。永誌不是不怕死,他也很想看見明天的太陽,隻是在他的心裏,有比死更加恐懼的事情。況且有那個神秘的神在,他不覺得自己會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於是永誌態度強硬地說:“我不同意,你還要強搶不成。”話音未落,顧良便一拳轟在了永誌的腹部。


    事發突然,就連永誌的本能都來不及反應。他當即悶哼一聲,然後幹脆地被打得倒飛而起,一直飛出五米左右才落在地上。


    在永誌被打飛之後,顧良才收回拳頭,冷冷地吐出一句,“是啊!”


    “可惡,”永誌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肚子,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翻滾。這一拳,毫無疑問是沒有絲毫的留手,竟是讓他一時之間失去了反抗之力。他勉強翻轉了自己身體,半趴在地上,看著步步逼近的顧良,咬牙道:“你難道敢違反教士製訂的規則嗎?”


    顧良冷笑幾聲,一腳就將永誌踢得翻滾而出,然後他追上去,一腳踏在永誌的胸口上,俯視著後者。他一邊壓製著永誌,一邊隨意地說:“規則從來都是針對弱者的,對強者則沒有任何作用,因為強者是淩駕於規則之上的。另外我可以告訴你,你我可都不算是什麽強者呢!隻是我比你強很多,所以我現在把你踩在腳下。你可別恨我,這條不成文的規則,可是對全人類都適用的。”


    永誌想說話,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顧良的腳是如此沉重,讓一名一級戰士都毫無反抗之力,壓得他簡直喘不過氣來。他掙紮了一會兒,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和顧良根本就不是一個級數的之後,他就停止了著無謂的動作了。


    見永誌不再掙紮,顧良稍微放鬆了腳上的力量,問:“現在可以把吞魔噬鬼拿出來了吧?”


    永誌勉強笑道:“實在抱歉,可是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我已經愛上這兩把魔槍了,而它們也已經愛上了我。”


    “你在說些什麽東西呢?想學變異種的嘴遁嗎?真是個思想有問題的獵魔者啊!”


    “我隻是在闡述著一個事實而已。”


    “你還真敢說啊,我倒要看看,你的體質究竟是有多特殊。”顧良抬起腳,狠狠地剁了下來。躺在地上的永誌根本就沒有避開這一擊的力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腳在自己的眼中極速放大。如此無力地感覺,在他生命中還是第一次。


    下一秒,那隻腳就和永誌的臉來了個“親密接觸”。顧良這一腳可是沒有絲毫地留情,一下就踩折了永誌的鼻梁骨。恥辱,頓時和痛苦一起隨著血液流淌出來。


    “啊!”顧良才把腳移開,永誌就忍不住慘叫一聲。


    看著永誌口鼻溢血的樣子,顧良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看看你的這個樣子吧,多麽可憐啊。現在你還有機會,因為我的心情不錯,要是還不交出來的話,那麽待會我拿到之後,可是一分錢也不會給你的。”


    永誌艱難地說:“做你的大夢!”


    “不識好歹,”顧良的臉一沉,又是一腳踏在了永誌的右腿上。骨裂之音響起的瞬間,克製不住的慘叫,再次從永誌的喉嚨裏湧了出來。


    顧良看起來很興奮,他獰笑道:“這樣如何,這痛苦可不是會很快隨著血液的流逝而麻痹的。”


    “難道你不知道,”永誌艱難地說,“我這個獵魔者啊,也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呢。”


    “喲,就你這樣一個沒出去做過任務的獵魔者,還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過,”顧良不屑道,“我看你,還沒有真正的殺過人吧,小鬼。”


    永誌想笑,卻隻能咳出一些血沫來,他的嘴裏現在充滿了腥味。


    這時,另外一個穿著黑袍金紋獵魔者製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少年旁邊,提醒道:“他說的也許不假,據我所知,他們這批獵魔者,就是教士從那座被毀滅的城市裏帶出來的。”


    “是嗎?”顧良臉上的笑容略有收斂。


    中年男子道:“恐怕是這樣。”


    “切!”顧良冷哼一聲,然後隨意地踢了踢永誌,道:“算你走運,不,也許對你來說不是什麽走運的事情。我沒打算讓你繼續受這些皮肉之苦了,可我也還是不會放棄我想要的東西的。”


    中年男子聞言一驚,低聲道:“你難道是打算用那種技術嗎?要知道如果有別的獵魔者知道我們有了打開造化手表的技術,這事情恐怕會引起教士的注意啊!”


    “放心吧,五叔,”顧良使了個眼色,緊接著他就提高了音量:“說起你現在人氣一直下滑的原因,和那位變異種可是有著不小的關係啊。”


    “你提這個幹什麽?”永誌的眼皮一跳,心中不祥的預感頓時到達了極限。


    “你們今天不是約好了,要在該隱的石像之下碰麵的嗎?那麽,為什麽她沒有來呢?”


    “你們把她怎麽了?”永誌禁不住激動起來,一口血嗆進他的肺部,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麽關心她,看來她對你真的是很重要啊,”顧良笑道,“別急,她現在雖然不是毫發無損,但算是好好的。”


    “你們這樣……”永誌又咳了一聲,繼續道,“不怕觸犯學院都市裏的規則嗎?”


    “我可沒聽說過學院都市裏有禁止傷害變異種的規則,”顧良說,“你也很清楚吧,隻要不激起大量變異種的情緒的話,暗地裏弄走幾個變異種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的。”


    “可惡,你們!”永誌一著急,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口都帶著血沫。


    “廢話已經夠多了,現在上正題吧。”顧良頓了一下,試探性地問:“把吞魔噬鬼給我們,我們就放了她,並且從今以後都不找她的麻煩,如何?”


    永誌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要先確認她的安全。”


    “他還真的答應了,真是個奇怪的小鬼。”顧良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提高音量冷笑道:“那可不行,要講條件的話,那就得公平。我甚至是可以把她帶到這裏來讓你確認,但是那樣做的話,你就得不到退還的費用了。”


    “沒問題!”永誌毫不猶豫地說。


    顧良和被稱作五叔的中年男子麵麵相覷,皆是一臉的不解,隻能將其歸結為永誌自己找的一個台階了。隻是用五百萬來換一個並不擁有什麽強大能力的變異種,在他們看來實在是不值得。不過既然永誌這麽簡單地就答應了,他們也是懶得在廢話什麽。


    “五叔,讓七叔把那個變異種帶過來吧,”顧良笑道,“我可是等不及想要試試,那吞魔噬鬼的強大威力了。”剛才永誌的表現他可是看在眼裏的,一個一級戰士拿著吞魔噬鬼都能有那般威力,讓他這樣一個各方麵都超出永誌的三級戰士來拿,效果必然是會更加驚人的。


    五叔應了一聲,便走到一邊,拿出一個特製的沒有娛樂功能的手機開始聯係起他們的同伴來。


    這時顧良也是懶得再看永誌的慘狀,已經在心裏幻想著自己拿上吞魔噬鬼之後的英姿的他走到那飛艇下,對上麵的獵魔者喊道:“四叔,你也下來吧,好看看我的表現啊。”


    四叔微笑著搖搖頭,道:“我還是在這裏看著吧,保不齊會有獵魔者路過的。”


    “四叔說的有理,是我莽撞了,”顧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回身走向永誌的方向。恰在這時五叔似乎是打完了電話,向他走過來。未等五叔走近,他便迫不及待地問:“七叔還有多久啊?我記得他就在這附近弄的帳篷啊。”


    “這……”五叔麵露為難之色。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讓顧良十分奇怪,難道還出了什麽問題不成?莫非是被什麽路過的獵魔者發現了?想到這裏,顧良連忙追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五叔猶豫了一會兒,湊到顧良耳邊,低聲道:“老七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你也知道,他有好幾年都沒有到墮落都市的紅區裏逛過了。所以,他就有些克製不住了。”


    “他到底做了些什麽?”顧良眉頭緊鎖,他心裏已經有底了,隻是想確認一下最後的結果。


    五叔尷尬地笑了笑,道:“本來他也是沒有那種想法的,隻是看那變異種小姑娘長得不錯,性子又烈,所以就以為她是在紅區裏工作的人了。”


    “咱們都是一家人,不用顧忌這麽多的,”顧良有些無奈地說,“您就直接告訴我,結果怎麽樣了吧。”


    五叔幹咳一聲,義正詞嚴地說:“我覺得老七這次可是做了件傻事啊。明明人家隻是一個等級五的最底層的變異種,而且還不是獸人係的。可他是六級戰士啊,隨便一拳都能把正常人打成重傷。剛才我和他聯係的時候,說是隻剩一口氣兒了,現在,也不知是否還活著,我看是沒有什麽希望了。”末了,五叔又補充了一句:“老七說他連衣服都沒穿好就過來了,你要是還有這個打算,也許可以讓他現在回去帶來。”


    顧良不禁苦笑道:“五叔,人都那樣了,帶來隻會讓情況更加不可收拾吧。”


    正在談話的他們沒有意識到,他們所說的一切,都非常不正常的,無比清晰地傳到了永誌耳中。


    在他明白那些話語意思的前一瞬間,他也這麽想過,自己要是沒聽見這些信息,也許會更好吧。因為伴隨著這些信息內容的提取,他心中最後的美好願景,就像一幅畫卷一樣被一片片地焚毀了。而一個讓他抓狂的事實,卻無情地在那畫卷之後浮現出來。


    在他明白這些話語意思的瞬間,他想到過很多事,有關變異種,有關獵魔者,有關他自己。他想起自己來到這裏的第一天,想起自己被鬥神王追得滿大街亂竄,最後被院長和澤木徹也救下。他想起還是在那一天,自己被餐館裏的變異種刁難,卻被院長包容,還認識了一堆赫德瑞瑪裏的高級幹部。他想起自己在獵魔者的各項訓練裏的優異表現,想起自己在一級獵魔者榜單裏的排名,想起和同學們的點點滴滴。他想起自己和教官的第一次聚餐,想起那些美味的食物,想起黑鋼之城裏的那些神奇的武器。他想起自己的死黨江川,自己曾經的向往的安雅,想起古古怪怪的曾佳。他想起自己和院長在赫德瑞瑪最高處的對話,想起那個明明是為了自己同類的生存卻隻能被自己的同類殺死的變異種,想起那個在餐館裏被獵魔者欺辱的變異種——櫻井靜香。他想起和靜香的一次次既是偶然又是緣分的碰麵,想起和她一起學習時的慘狀,想起那天下午他們在夕陽下的奔跑,想起他們曾經分享過的願望。


    在這個瞬間之後,端木永誌,失去了意識。


    可他的意識縱然死去一般,他的身體,卻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緩緩地站了起來。


    顧良看著永誌滿是鮮血的麵容,不知為什麽覺得有些心裏發顫,他也有些奇怪,自己不是恰恰相反地喜歡血腥的嗎?但他沒有多想,就憑著自己的思維笑道:“看來你是都聽見了,沒關係的,那個變異種雖然是有些姿色,但也不是非常特別的存在。你要是想要的話,在這墮落都市裏還有更多更好的呢。”


    永誌沒有回話,隻是緩緩地挺直了身軀,毫無情感的目光,仿佛看著死人一般看著眼前的兩人。


    “喲,你……”顧良正欲嘲諷永誌幾句,卻突然感到一陣壓力,他知道是五叔一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而這個動作的含義是讓他住嘴。顧良不禁疑惑地看向五叔,卻發現後者一臉的凝重,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顧良也不是傻瓜,旋即就反應過來,有什麽不對了。先前他明明把永誌的腿骨踩斷了,永誌怎麽可能還站得起來。就剛才的動作來看,永誌的表現無疑是和一個身體健全的人沒有什麽兩樣的。一種久違了的叫做驚駭的感覺,無法控製地抓住了顧良的心。他慌慌張張地抬起頭來,想要看看永誌的情況。


    “你知道嗎?”永誌聲音聽起來毫無感情,像個人工智能,卻殘酷得不像是這個世界應該存在的聲音,“我第一個想殺的人,就是你呢!”


    最後一個字音,仿佛一擊重錘,狠狠地敲擊在眾人的心上。無論是眉宇間透著倨傲之氣的顧良,還是麵色凝重的五叔,亦或是那不動如山的四叔,都在頃刻之間被一種發自本能的恐懼所挾製,驚駭欲絕。在這世界上的恐懼有很多種,有的是因為了解恐怖而恐懼,有的則是因為不了解而恐怖。一種源自外界,一種源自內心。但真正的恐懼源自何處,其實是很難說清楚的。


    恰如此時的永誌,在普通人眼裏,隻是他臉上的血痕和傷勢都迅速地消失不見。在熟悉能量的人眼中,也隻不過是他的血液燃燒一般,化作了血色的烈焰罷了。可是在他眼前這三個獵魔者的眼中,這血色的烈焰,卻是勾起了他們繼承自久遠曆史的記憶,這火焰之名——複仇之火,這火焰之力——焚盡萬物,這火焰之源——至純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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