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換身衣服,然後把藥喝了。”方行川拿了一件中衣和長褲出來,神色略微不自然,“是我的,先湊合吧。”


    燕卿吸了吸鼻子,“外麵雨大,你們也別出去了,去門口,背過身。”


    這句話太長了,肖恩沒聽明白。


    燕卿指著門口,又用英語說了一遍。


    “OK!”肖恩了然,毫不猶豫走了過去,對著簡陋的竹門站定。


    方行川麵色不自然,直接打開竹門冒雨出去了。


    方安謹記著爹爹說的男女有別,也屁顛顛的跑了出去。


    肖恩疑惑了,卿不是說在門口等著嗎?他們為什麽出去了?


    燕卿搖頭失笑,有時候方行川真是固執的讓人覺得可愛。


    快速的換好了衣服,燕卿喊道:“進來吧。”


    父子倆這才凍的瑟瑟發抖的進來了。


    肖恩親近的坐在燕卿身邊,關心的看向她,一雙海藍色眼睛明亮又幹淨,“卿,病了?”


    燕卿觸及那雙藍眼睛,心裏最柔軟的那一塊仿佛被人撥動一下,聲音不覺溫和了幾分,“沒有,大姨媽來了而已。”


    肖恩不太明白,歪著頭懵懂的看著燕卿,像一隻乖順的大金毛。


    燕卿隻好又解釋了一遍,肖恩這才恍然大悟,指著燕卿的肚子說,“揉揉。”


    以前他母親在世的時候,每次肚子痛都會讓父親給她揉揉。


    燕卿失笑,當真跟著揉了揉,看向肖恩的目光可以說的上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方行川瞥了眼燕卿和肖恩,端藥的動作頓住,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帶著細微的酸楚,快的讓人不易察覺,


    燕姑娘似乎特別喜歡肖恩......


    “我給卿姨揉揉。”方安笑著撲倒在燕卿懷裏,胖乎乎的小手輕揉著燕卿的腹部,那模樣認真極了。


    方行川默不作聲的將藥碗放在燕卿手邊,轉身之際卻忽的停下,皺緊了眉頭,“你又受傷了?”


    燕卿看了眼胳膊,佯裝不在意的說:“好像是,不過沒事,傷口不深。”


    方行無奈的歎了一聲,轉身搗藥去了,眸色卻沉了又沉,燕姑娘又自殘了。


    “這是什麽藥,好難喝。”燕卿端著藥碗喝了一口,就苦的吐舌頭。


    “枸杞,菟絲子,吳茱萸,黨參等各三錢,泉水煎服,能有效的緩解腹痛。”方行川隨口解釋說。


    “爹爹說過,良藥苦口利於病。”方安一副小大人模樣搖頭晃腦的勸道,實則自己也害怕的捏住了鼻子。


    燕卿心一狠,一咕嚕全都灌進了嘴裏。


    真特麽苦!


    瞥見燕卿難受的樣子,方行川端著搗好的草藥走了過來,遞給她兩顆椰棗。


    燕卿高興的接了過去,感覺到口中的苦味漸漸被甜味代替,不由笑盈盈道:“多謝方大夫,你對我可真好。”


    方行川耳根發紅,輕咳一聲平靜道:“衣服掀起來。”


    當他看到燕卿胳膊上已經被雨水浸泡的發白的傷口的時候,頓時眉頭緊鎖,忍不住勸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燕姑娘為何非要如此作踐?”


    燕卿冤枉啊,“我也不想的,這不是沒辦法嘛。”總不能讓大姨媽一直往下漏吧?


    方行川抬眸,看向燕卿的目光既憐憫又無奈,原來她已經病到不能控製自己了嗎?


    “燕姑娘,有什麽事情你可以跟我說,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些。”


    燕卿單挑眉,失笑問:“......方大夫,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


    “罷了,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


    燕卿:“......”


    “對了,有件事情我還真的要跟你說。”燕卿隨即正色道。


    “何事?”


    “我們該離開了。”


    方行川手上動作一頓,抬眸看向燕卿,“發生什麽事情了?”


    方安和肖恩也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兩人均是一臉的單純懵懂。


    “賴三出島了。”燕卿說道,旋即問肖恩,“你的東西是不是被他拿走了?”


    肖恩搖頭,愁眉說:“窩不指導哲哥任(我不知道這個人)。”


    他醒來就在礁石那邊了,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方行川幫肖恩解釋道:“他被打傷了腦袋,有些事情記不清楚了。”


    燕卿想了想,換了個問題,“你還記得你之前穿的什麽衣服,帶了什麽飾品嗎?”


    肖恩點頭,翹起了左腳,將上麵的銀色鏈子展示給燕卿看,“Father還栽,其塔的,補栽。(父親還在,其他的,不在。)”


    “這是......”方行川看著鏈子上的骨頭,神色倏地嚴肅起來,“這是趾骨!”


    燕卿方才也懷疑,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肖恩居然將他父親的腳趾骨頭當吊墜係在腳踝上?!


    “你為何這麽做?”方行川隱忍著怒意,這與他從小接受的思想和習俗完全背離。


    死者為大,人去世了就該讓他入土為安,怎麽能如此褻瀆!


    方安也嚇到了,忙抱著小羊肖恩躲到了一旁,肖恩叔叔居然把人骨頭戴在腳上,他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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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卿拍了拍方行川的胳膊,安撫說:“淡定淡定,你不是說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嗎?指不定他們那方水土就有這個習俗呢,對啊,肖恩。”


    肖恩歪著頭沒聽懂,他甚至不知道大家為什麽突然就對他這麽陌生警惕了。


    是他的腳鏈做的不好看嗎?


    “你為什麽要把你父親的腳趾骨做成吊墜?”燕卿詢問道。


    這話是用英語說的,肖恩聽懂了,理所當然的解釋說:“他想要!”


    燕卿搖頭,表示自己不理解,“誰想要?”


    肖恩又用英語解釋了起來,原來他父親早在兩年前就因病去世了,按照他們國家的習俗,人死後就要被烈火焚淨,可是他父親的屍體燒了三天三夜,這個趾骨卻始終不能完好無損。


    肖恩認為這是他父親的提示,父親生前腿腳不便,一生都不曾離開過自己的國家,晚年的時候疾病纏身甚至連家門都不能出。


    他生前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擁有一個健康的體魄,沒能揚帆出航,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於是死後就留下了自己的腳趾骨。


    肖恩堅定不移的相信著,“父親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我,他想跟我一起出海,想讓我帶他去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


    燕卿將肖恩的這些話都轉達給了方行川,原本不理解甚至惱怒的方行川頓時沉默了起來。


    就連方安都沒了恐懼,紅著眼眶說:“爹爹,以後我也要帶著你到處走走。”


    方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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