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h市不久前迎來了初雪。晶瑩的六角雪花似乎知道自己遲到了,便熱情洋溢地擁抱大地,想要彌補錯過的時間。白雪覆蓋下的城市幹幹淨淨,沒有喧鬧,沒有肮髒。三兩行人也隻是戴了厚實的口罩,默然前行,像在表演一場啞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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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局門口拉著“歡度新年”的條幅,掛了兩個紅燈籠,顯得喜氣洋洋。唐塵墨站在邊上,抬頭看了眼條幅,咕噥道:“不知道是不是去年剩下的,好歹掛個‘猴年大吉’緊跟潮流啊。”


    唐塵墨笑著和往來的同事拜年,他去年剛從中國公安大學畢業,憑借實力主動在家鄉的公安局得到了個鐵飯碗,不過現在還屬於新人。


    “沈姐,過了個年您怎麽反倒更年輕了。”唐塵墨嘴甜地問。沈姐,名沈靜宜,是公安局的元老級人物了,她老公是副局,父親曾是h市公安局的局長。她平時不用幹什麽重活,隻做些文書工作。


    “注意保養罷了,可比不了年輕的小姑娘,不化妝也水靈。”沈靜宜光潤的臉笑起來添了些眼角的細紋。


    唐塵墨想起有人如此形容沈姐:蘿卜的身材,柿子的臉,包子的褶,熟紅豆的唇。許多人聽後噗一下就笑了,太形象了。有人好奇時也想象她年輕時的模樣,畢竟副局看上的人不會太差,也許是水蛇的腰身,瓜子的臉,粉桃花的頰,紅櫻桃的嘴。但他們這些凡人實在能力所限想不出,隻好怪罪於歲月這把殺豬刀“哢嚓”一聲給女子換了樣子。


    許多城市雖然已經明令禁止燃放鞭炮,但春節期間因鞭炮引發的事故還是頻繁發生。唐塵墨及其同事們在這個三線小城市這幾日腳不沾地忙得不可開交,搶劫、家庭糾紛、炸傷眾多大小案件一齊湧到警局,人民的公仆在春節期間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個個頂著黑眼圈奮鬥在案件的最前沿。


    “真累啊!”唐塵墨感歎道,他剛喝了口水坐下歇歇。


    “第一年在警局自然累些,以後就習慣了。”張正捧著一杯熱茶,對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介紹前輩的經驗。張正是唐塵墨的師傅,照例要帶他一年,讓他熟悉熟悉警局的工作,也是給他積累一些人脈。唐塵墨是名校畢業,學曆硬,家裏又有些背景,在基層摔打兩年倒是個好苗子。


    張正長著張國字臉,一眼看去全身就散發著浩然正氣,天生的警察。在警局破過不少重案,立了不少功,本該早就坐辦公室享清福了,但他喜歡親自去辦案,一天不跑跑就骨頭癢。他平時外表溫和平實,但工作起來數十年如一日的拚命。局裏的大小領導過年過節的起碼要跟他道句好,這無非官位高低,實乃是人們由衷地尊敬。


    唐塵墨算是找對了師傅,也勤勤懇懇老老實實地跟著師傅積累辦案經驗。剛開始唐塵墨被分配在h市第一中學附近的片警,幾個月後才被調去辦理刑事案件。


    在剛上崗的那幾個月,不知為什麽學校附近事兒格外多,關係也複雜的很,按道理這應該是城市最幹淨最有正能量的地方,偏偏現在變了味。


    平時清閑的時候也就去黑網吧抓抓學生,大多都是男學生,跳牆頭或者從學校的鐵欄杆裏鑽出來,喊著德西瑪雅在打英雄聯盟。唐塵墨基本上是先上去往他們頭上重重地打一下,熊孩子們不知道好好學習,逃課打遊戲倒挺在行,遊戲能讓你今後衣食無憂嗎。唐塵墨那一下算是替他們爸媽教育教育,現在的孩子寶貝得太厲害,父母仁慈往往多生敗兒。


    高考倒計時97天


    “別坐著了,有新案子。”張正掛了電話,拿起車鑰匙,對剛坐下的唐塵墨說。


    “我這累得跟狗似的,剛喘口氣兒還沒活回來呢。”唐塵墨不情願地趕緊跟上去,這點警察工資還不夠買跌打損傷膏的呢。


    “你們這些小年輕們就是缺練,多出幾次外勤就皮實了。看來警校得加大訓練力度啊。”張正開了警車門坐到駕駛座上。


    ”花宛小區的一對夫婦報警說女兒失蹤了三天。”張正簡明扼要的說明情況後,警車疾馳向花宛小區。


    聽到平常頗為熟悉的小區名字,不知為何唐塵墨有些心跳加快,或許是因為他隱隱覺得有些案子就是不同尋常,這難道是警察的直覺,說出去恐怕讓人笑話。


    “失蹤三天才報警,這父母也太不負責任了。”唐塵墨的聲音冷靜中還是帶著些許驚訝。


    看著車窗外熟悉的風景,一閃而過的冬樹似乎有些淒涼,偶爾掠過樹梢的麻雀被西北風吹的心驚,恰如初出茅廬的小警察要涉及人生的第一個案子時按捺住激動不動聲色,當然他總不能在悲傷的民眾麵前表示ause。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道路熟悉的小區卻在時刻發生陌生的故事,畢竟它們總要在不變中演無數場人生的悲歡離合。


    花宛小區二棟三單元401


    張正和唐塵墨一進門,發現已經有兩名民警在了解情況。


    為了讓加速的心跳慢慢平複,唐塵墨多用了幾次深呼吸。張正在旁邊看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小夥子別緊張。


    室內很暖和,花苑小區的供暖設備在城市裏是出了名的。唐塵墨把外套的拉鏈稍稍拉開些,透透氣,一路的緊張讓他有些胸悶。


    “這是我們局裏的張隊。”一名民警說道。


    家裏的母親已經泣不成聲,父親則沉默的吸煙,皺著眉,看來也頗為煩躁。


    父親走過來和張正握手,“您好,我叫江謙禮,這是我愛人蘇冰。”


    “我叫張正,今後由我來接手調查你女兒失蹤的案子。”估計麵前的男子也是成功人士,不然也不會有領導直接找到他特意讓他來辦案,張正想著。


    說話間,唐塵墨仔細地打量著江謙禮,文質彬彬,雖有四十多歲,但沒有啤酒肚和禿頂,斯文有禮,想必是事業有成。


    “您是什麽時候發現您女兒失蹤的,也就是說令愛失蹤的具體時間。”張正開門見山地問。


    “我昨晚十一點鍾坐火車從外地回來,到家後發現我女兒不在家。昨天是周六,學校放假,我以為她可能和同學玩的晚了所以在同學家住,可今早也沒見她回來。”江謙禮有些憤恨地瞪了妻子一眼,似在責怪妻子,繼續說道:“今早蘇冰打麻將回來,我們才意識到不對勁。”


    “也就是說令愛失蹤的時候您並不在家,對嗎?”唐塵墨的表情嚴肅起來,快速總結了一下剛才江謙禮的那番話。恐怕丈夫早已對妻子沉溺麻將的行為有所埋怨,所以才露出那表情。


    張正瞧了唐塵墨一眼,腦子轉得還挺快。他隨後去詢問仍抽噎不停的母親,一般女兒的事情母親了解的多些,但也不一定,現在的孩子都不大和至親的父母說心裏話了,畢竟隔著代溝。


    “您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麽時候?”張正轉而向母親提問。


    “27號......也就是三天前的早上。”回憶與女兒最後一次見麵的情形,蘇冰更加傷心,悔恨的心讓她嚎啕大哭。


    “等警察問完話再哭,就知道哭,你要是少打幾次麻將,蘇錦會不見嗎?!”江謙禮按了煙,咬牙切齒地罵著妻子。


    “是早上幾點鍾?”張正皺了皺眉,看來這個光鮮的家未必溫馨呐。他繼續問,要知道那個女孩子已經失蹤三天了,已經錯過了搜尋的最佳時間,現在容不得時間半點浪費。


    “早上六點左右,她正要去學校上自習......那天是她高三百日誓師大會,蘇錦特意說過,所以我記得格外清楚。”蘇冰拿了張紙巾擦著臉上的淚。


    “那怎麽今天才報警呢?”張正繼續發問,按常理,不見了孩子24小時後家長就會報警才對。


    “我平常沒空管她,而且蘇錦很乖,從不亂跑,誰能想到她不見了。”蘇冰抽抽搭搭地回答。


    “失蹤的女孩叫蘇錦?”唐塵墨站在旁邊猛然一驚,冷汗簌簌直冒。


    同事略帶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哥們,你這副表情是怎麽個意思?!”


    唐塵墨整理了下表情,平靜地問:“女孩子隨母姓不太常見啊。”


    “女孩叫江蘇錦。父母的姓氏加錦繡前程的‘錦’。”同事一副了然的樣子輕聲回答道,“倒是個好名字。怎麽?你認識?”


    “可能在網吧抓那群男學生的時候聽過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麽時候了。”唐塵墨像是對上了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手心裏卻滿是冷汗,最後一點希望也被掐滅。


    “啊,對,她確實是市一中的學生,你之前不正好是管那區的嘛。”同事恍然大悟道。


    唐塵墨隨便答應了聲,表示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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