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落座時,一個多月前的事情不由自主主地就從腦海裏浮現了出來。


    右京準時到達,班主任拿出她的誌願表放在桌上,右京微微靠了過去。


    班主任指著誌願表上的一處,歎了口氣:“朝日奈她填報的第一個誌願都是攝影係,其中誌願學校大多是綜合性質的大學,但是她數學……如果非要選報的話,是比較危險的。為了以防萬一,我個人建議她再選幾所偏文科性質的私立大學。”


    右京拿起誌願表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如班主任所說,都是國內有名的大學,但越是有名,對學生的綜合能力要求越高,她文科方麵好,選報文科性質的大學是保底手段。


    明知道選擇自己擅長的是最好的,偏偏那麽倔。


    他心下歎了口氣,像身側看去,便見少女把交握的雙手放在膝頭,正靜靜地聽著他和班主任交談,十分嫻靜。


    他轉頭和班主任小聲交談起來,班主任給了幾個大學的名單作為建議,他道了謝,拉著少女起身。


    從教職員辦公室出來已經快要五點,從學校回家要半個小時左右,即使加速做飯也來不及,發了郵件回去告知家裏的兄弟自己不回家,便帶著少女走出學校。


    他打著方向盤向最近的一家餐廳開去。


    自那天讓她在自己房間留宿一晚後她就躲自己遠遠的,坐在車上也不主動向他說話了。不過畢竟升學的事情畢竟不是小事,既然她不開口,隻好他主動了。


    “你班主任給的幾個名單裏,包含了明慈、城智幾個學校,而且離家比較近,有興趣嗎?”


    清河沉默片刻,“我會考慮的。”


    兩人說完氣氛又冷了下去。


    這樣的氣氛直到到了餐廳才有了好轉。


    右京這次帶她來的地方是和食餐館,他說工作了一天想要一個安靜一點的環境吃飯,所以要了一個客房。侍者帶著兩人前往客房,兩人在門口脫了鞋,然後將鞋子放在一邊的鞋櫃裏,這才進去。


    兩人分別在餐桌的對麵跪坐下來,右京點了一份雙人套餐,由於食物還沒有送上來,清河隻好先捧著杯子喝梅子茶。


    梅子茶很是開胃,她沒一會就覺得肚子餓了起來。百無聊賴中,仔細打量起這間客房來。


    客房是典型的日式風格,前後兩麵牆壁都畫著精致的浮世繪,裝修大氣,配著浮世繪顯得越發典雅。


    她左手的一側是一扇推門,大概是考慮到十月傍晚天氣寒冷的緣故並沒有打開,她見右京脫掉西裝外套後裏麵僅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擔心他會冷,所以沒有去打開推門看看有什麽。


    就在她好奇地打量客房的時間裏,侍者把食物送了上來。


    一碟一碟的食物被放在餐桌中央,還沒有仔細聞,一股香氣就飄了出來,若有若無引得她大為垂涎。


    侍者把所有食物擺放完畢後,彎著腰道:“兩位客人請慢用,有什麽需求請按桌上的叫餐服務,將會有人為兩位客人服務。”


    右京點頭,侍者拿著托盤快步退出去,然後關上推門。


    推門將將關了一半,就在這時,忽的伸出一隻手拉住了其中一扇門,侍者不得已停下了動作。


    動靜大到連她和右京都聽得一清二楚,兩人轉頭。


    緊接著推門被拉開,侍者見狀急忙說:“客人,這間客房已經有客人了,如果您需要安排客房的話……”


    侍者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隻見推門拉開後,一個穿著一身女士西裝套裝的女人站在外麵。女人長相柔美,一身西裝又為她平添了一分英氣。


    她一手搭在推門上,一手拎著一個公文包,見客房裏的兩人共同轉頭看向她,秀麗的麵容上勾起一抹奪人心魄的笑意,“右京,沒想到真的是你。”


    女人的口吻無比親熱,就好像是右京親密的友人一般,清河一愣,轉頭看向右京。


    右京自從見到女人的一瞬間身體就僵直下來,握著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表情又是震驚又是嫌惡。


    他這樣失態是從未見過的。


    清河重新看向女人,女人像是看不到右京嫌惡的表情一樣,若無旁人地脫下鞋、把鞋放進鞋櫃,然後踩上榻榻米,宛如閑庭散步一般地走了進來。


    右京緊緊皺起了眉頭:“雨宮憐子?”


    “難為你還認得我。”雨宮憐子露出微笑,又無奈地歎氣,“八年沒有見麵,而且大家都變了那麽多,如果你認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雨宮憐子的視線在右京身上繞了一個圈,“不過你啊,還是這麽嚴謹呢。”


    右京難掩厭惡地開口:“現下不是你來敘舊的時候——何況也沒什麽好敘舊的——我和我妹妹還要用餐,請回避。”


    “這說話不留情的性子也是多年未變。”即使被不客氣的對待,雨宮依舊笑得嫵媚動人,“我剛剛在外麵看見你了,這才過來確認。剛好我也沒有用餐,介意我一起坐下嗎?”


    右京即使怒上心頭也始終保持著紳士風度,他既沒有大聲拒絕,也沒有點頭答應。


    雨宮憐子恍若不覺他的無聲拒絕,徑自走到右京身邊坐下,對還在門外的侍者道:“請幫我點一份鰻魚套餐。”


    侍者應聲而去。


    清河被雨宮憐子的舉措弄得滿頭霧水,她稱呼右京不是稱呼姓氏,兩人關係明顯不是普通人。


    難道是……再一想右京這麽講究風度都對她沒好臉色看,清河心下大驚,是前女友嗎。


    她像是看到了絕世秘密一樣看向右京,看不出來啊,這麽禁欲的人居然有前女友。


    嗯……也不能這麽說,雨宮說八年未見,按右京的年齡推算,是他大學畢業時的事了,年少輕狂,誰沒個黑曆史。看右京嫌惡的表情,兩人看樣子不像是善終的結局。這麽想的話,就算她沒有失憶也有可能不知道這件事,畢竟失敗的戀情怎麽說都丟臉麵。


    明知道嘲笑別人戀愛失敗非常不好,但是她就是想笑,這混蛋居然也有被人欺負的時候。


    但她終歸還是給了右京麵子沒有笑出聲來,她緊緊盯著眼前的鰻魚飯發呆。


    “如果不是那件事,我可能至今都不知道你現在居然會接刑事案子。”雨宮憐子悠悠的歎氣,自來熟地開口,“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沾染這些的。”


    右京恍若未聞,把食物往清河麵前推了推,對她溫聲道:“餓了嗎?趁食物還熱,快吃吧。”


    清河點點頭,拿起勺子挖了一口鰻魚飯,軟糯的米飯中帶著鰻魚的清香,兩種味道相融,迅速充斥了她的口腔。


    雨宮憐子聞聲,終於像是看到她一樣,故作驚訝道:“啊呀,這就是清河小妹妹吧。八年前見還是一個小姑娘呢,沒想到轉眼就長這麽大了。”


    這時侍者把雨宮憐子的套餐送了過來,右京也不顧外人在場,冷聲道:“雨宮,家妹畢竟是女孩子,大聲直呼她的名字,不覺得失禮嗎?”


    雨宮憐子瞪大眼睛,肩膀微微一顫:“右京!”


    右京懶得看她,夾起一塊壽司放進嘴裏慢慢品嚐起來。


    雨宮憐子眯起眼睛,她受到委托處理一起有關青少年淩|辱他人的案件,之前委托人嚐試了幾次都沒人肯接,最後求到了她麵前。她看傭金高昂就答應了,後來通過熟人打聽才知道是朝日奈家把那起案件壓了下來。再深入調查才發現是朝日奈右京在暗中打壓,想不到當年的毛頭小子成長成如今的模樣,姑且可以算作成功人士了。


    這男人多年未見嘴上功夫倒是厲害不少,她暗自飲狠,不是不後悔當年甩了他,但是依她的手段,這男人怎麽會不再次跪倒在她腳下。


    她想起右京喜歡那種柔弱嬌美的女性,當即弱弱地靠在他身上,柔柔道:“右京,你別這樣,我以為我在前幾天的電話裏說得足夠清楚了,你為什麽還不相信呢?我啊,對你始終如一。”


    右京反手把她一推,怒斥道:“雨宮小姐你可以不顧顏麵,但是你身為律師能否請自重,家妹可是正經人家的孩子不屬於煙花之流!”


    清河:“……”


    她看了那麽久的戲,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雨宮憐子本就是被右京大聲嗬斥心頭大怒,要不是還想著把他拿下來早就甩袖而去,但是誰知道一個小毛丫頭居然會這麽不看臉色的嘲笑她。


    她當即譏笑道:“右京啊,你可能不知道,你眼中的好妹妹,但是骨子裏卻會勾人得很,早前還勾得一個少年為她魂牽夢繞做下了傻事!”


    右京聞言大怒,剛想開口怒罵,不想手被一雙柔軟的小手包裹住了,他轉頭,少女含笑的雙眼落入了眼中。


    她撐著下巴看向雨宮憐子,紅唇輕啟,桃花眼水光瀲灩,眯著眼笑起來時,眼中自帶一股天然的嬌媚之氣,眼角眉梢都被染上了媚態,好似世間繁景都比不上她的彎眉一笑。


    少女聲音軟軟地開口:“可是右京他就是喜歡這樣怎麽辦。”


    “你!”


    “嗯……比起快要三十歲、年老色衰的女性,自然是嬌柔的少女可人多了不是嗎?年近三十可真是一個尷尬的年紀啊——美人遲暮——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傍身的東西了呢。”


    雨宮憐子氣得渾身不停地發抖,她站起來一指清河,譏諷道:“你以為你現在十幾歲很厲害?!你再囂張也囂張不了十年!”


    清河笑得越發嬌媚可人:“怎麽辦,我容顏不老。”


    眼見雨宮憐子氣得臉色漲紅,呼吸急促得讓人擔心下一秒會不會就此暈眩,隻見她指著自己的手指不停地打顫,渾身上下都在抖個不停。


    清河越發開心,笑眯眯地雪上加霜:“女人青春易逝,即使原本底子不錯,哪怕用盡各種手段保養,但到底歲月不饒人——嗯,而且男人也不一定受用。……啊呀,雨宮小姐這麽生氣作什麽,我又不是在說你,我隻是就事論事而已,雖然我本人也不會經曆這種事就是了。”


    “你!”雨宮憐子氣得猛地倒退一步,直直地往右京身上倒去,右京眼疾手快地一躲,雨宮憐子以飛快地速度往榻榻米上撞去,發出了“砰”地一聲。


    聲音大到她連聽著都疼。


    右京“嘖”了一聲,不輕不響,剛好三個人都能聽見。


    “哈哈……”雨宮憐子怒極反笑,從榻榻米上撐起上半身,一雙眼冷漠地像是寒風過境,“我當年無知,竟不知朝日奈兄弟如此有能耐——八年前有朝日奈光扮女人奪我愛人,八年後有你朝日奈右京罔顧倫常——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說完,狠狠地瞪了一眼清河,迅速爬起來走了。


    她是看不過雨宮憐子那麽囂張、還汙蔑她才出言教訓,哪想最終收場是這樣尷尬,清河抿了抿唇,把目光重新投到鰻魚飯上——她還沒吃完呢。


    雨宮憐子走得匆忙忘了拿包,所以沒一會就見侍者匆匆跑過來取包,本來氣氛尷尬得要死,右京見了卻是一笑。


    他憋笑道:“快吃,飯快涼了。”


    “嗯。”她乖乖地舉起勺子。


    右京不笑便罷,一笑起來就笑了個不停,直到回家嘴角還高高勾起。


    清河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他哪裏是在笑雨宮憐子,分明是在笑她。


    電梯在四樓停了下來,清河再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京哥怎麽這樣,我幫你你還笑我!”


    他挑眉:“還算不傻,總算明白了?”


    “……”


    正好電梯門打開,清河飛快地衝了出去,然後轉頭對他咬牙道:“忘恩負義,活該你一輩子單身。”說完立馬溜了個飛快。


    右京想抓住她卻隻能抓住了發絲,少女一頭柔軟光潔的發絲從他指尖飛快地被抽走,發梢在他手指上稍作停留,隨後徹底消失不見。


    手心徒留她的發香,彌久不散。


    他輕笑一聲,罔顧倫常麽……


    ——17.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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