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櫻花爛漫,椿突然就病倒了,他生病生得突然,同時病毒來勢洶洶。


    不清楚是哪天外出讓他感染了感冒病菌,總而言之,他一下子就淪陷進去,整個人都病得神誌不清。


    雅臣帶他去醫院打了兩天點滴,第三天才明顯降溫,而他又嚷著醫院氣味難受,死活非要回家——偏偏春假裏家裏基本沒有人在,照顧病人的任務就落到了清河頭上。


    梓早晨出門前憂心忡忡地叮囑她:“小河,醫生交代的藥你一定要讓椿吃掉,他不配合的話,使勁打沒關係。”


    清河一邊笑一邊點頭答應:“我會讓椿哥吃藥的。”


    眾兄弟走得差不多了,清河去椿的房間查看病情。她不是醫生,隻能簡單觀察一下椿有沒有發熱之類的情況。


    椿閉著眼睛安靜地睡著,清河用手背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還好不是很燙。她把感冒藥拿出來放在床頭,又倒了一杯熱水。


    她做完以上事情後,椿一直都沒醒,清河打算趁他還睡著去做點薑茶。


    清河把剛做好的薑茶端下樓,非常幸運地看見椿醒來找水喝的場麵。之前倒的熱水涼了下去,清河順便喂他吃了幾顆藥。


    大概是生病的緣故,椿顯得異常得溫順。


    清河喂完藥,把薑茶端過來要喂他喝,誰知之前還很配合的人這次卻搖頭拒絕了:“不喝。”


    她表示詫異:“不喝?”


    “不喝不喝,薑茶不喝。”椿捂住鼻子,似乎是覺得薑茶的氣味難聞轉開了頭。過了會,哭喪著臉重新轉回來:“小妹——不喝薑茶好不好?”


    感冒後聲音會有所變化,他剛剛睡醒,又多了幾分慵懶的感覺,鼻音濃濃地,可憐兮兮地又十分可愛。


    但是,薑茶還是要喝的。


    清河好言勸道:“椿哥聽話,薑茶喝了可以快點好起來。”


    “可是好難聞。”椿皺緊眉頭,“而且不好喝。”


    清河立馬接話:“我放了糖。”


    椿沉默了一會,終於點頭答應:“好吧。”


    清河剛拿起勺子,卻被椿的下一句話打斷:“小妹,我沒力氣拿勺子。”


    清河隻好坐到床頭,倚靠在枕頭上,小心地把椿半抱起來。椿動了動身體,順勢滑進了她懷裏。


    椿仰躺在她腿上,清河在他脖子上纏了一塊手帕以防薑茶打濕他的衣服。


    用勺子舀了一勺薑茶,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再遞到椿唇邊。


    難得這麽近接觸她,她低著頭吹著薑茶,頭發大概是為了方便束在了腦後。她喂食的動作輕柔,眉眼含笑,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想要就這麽一直病下去。


    他其實是有力氣坐起來自己喝的,為了不讓她走,為了讓她在自己身邊待得更久些,隻好謊言聲稱自己沒力氣。好在她詫異過後並沒懷疑,輕柔把他抱了起來。


    他如願以償地聞到了少女身上的氣味。


    房間裏安靜地出奇,唯一的聲響便是他吞咽時薑茶發出來的。


    少女不厭其煩地一口一口喂他,椿將薑茶盡數吞入口中。


    一碗薑茶很快就見了底。


    少女把碗放在床頭櫃上,把他輕輕地放回床裏,又把被角掖好,低頭輕聲道:“我去洗碗。”


    椿忍住了想要拉住她的衝動,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少女離開後,他等了一會不見她回來,睡意一停不停地向他湧來,他再也忍不住,側頭睡了過去。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少女推著行李箱背對著眾兄弟轉身離開,他想喊少女的名字卻喊不出來,而少女越走越遠,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他眼睜睜地看著少女走遠,最後消失不見。


    夢境到這裏戛然而止,椿猛地驚醒,驚訝地發現少女坐在他床邊,手裏捧著一本書。她翻頁的聲音很小,幾近無聲。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內容,微微淺笑著,如玉般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層暖光,側顏是那麽的嫻靜溫柔。


    心中的恐慌一下子消失殆盡。


    椿動了動身體,少女注意到動靜轉而看過來:“醒了麽?”


    他點點頭。


    少女放下書,把一杯水遞到他嘴邊,椿忍不住大口喝了起來。


    喝完水,少女對他笑道:“我今天一整天都會在這裏,椿哥安心休息。”


    他闔上了眼睛,但是夢境裏的畫麵再度浮現出來,他重新睜眼,看了看她,故作虛弱地開口:“小妹。”


    少女聞言彎下身。


    椿出其不意地一把抱住她的腰,牢牢固定住,少女掙紮了一下,卻沒有掙脫開去,最終柔順地靠在了他胸口。


    她微微抬起頭,卷發在被子上掠過時像曳了一地的光滑絲綢,滑過他的手臂時帶來一陣酥麻。


    少女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溫言道:“椿哥,這樣我不舒服。”


    她的聲音溫軟,還夾帶了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求饒之感,椿聞言卻抱得更緊了。他不用低頭就能清晰聞見她的發香,縈繞心頭彌久不散。


    他道:“很久沒有像這樣抱過小妹了,所以一時沒有忍住。”到了這時他才像是後知後覺地微微鬆開手,然而少女想掙脫卻又做不到。


    少女笑起來:“我不是小孩子了,椿哥這樣抱我好羞人。”


    大概是發燒燒糊塗了,又或許是因為察覺到別的兄弟對她抱有不同於親情的感情,他心裏一時複雜得難以言喻。他不敢表明心意,卻又惶恐她越走越遠。


    這樣矛盾的想法一直占據他的腦海,最後終於扛不住一舉敗給了病魔,然而又因禍得福。


    椿貪婪地聞著少女的發香,整個人像是泡進了蜜糖罐子裏一樣,神使鬼差地回答她:“小妹的意思是,我可以用看大人的眼光看你了麽?”


    少女身體一僵,半晌之後才淺笑著開口:“椿哥不要開玩笑。”


    “不是玩笑話。”他驀然有些心慌意亂,忙把一直想說的話說出了口:“如果是你,哪怕是禁忌,我也無所畏懼。”


    “……”


    他一時腦熱把心裏的話說了出去,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再說因為生病神誌不清已經來不及——這和表白有什麽區別。


    以前壓抑著真實想法,如今吐露出來,反倒像是鬆了口氣一般。


    椿小心而溫柔地摟住她,少女沉默了片刻,聲音清冷地開口:“椿哥,你病糊塗了。我去幫你倒杯水好不好?”


    她抬手幫他把額頭邊的碎發拂到一邊,他的視線倏然變得清晰,少女的冷靜之態毫無阻礙地落入了他視野中。


    他腦海裏似乎有什麽東西驟然碎裂。


    少女從他懷裏滑了出去,理了理頭發,轉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椿哥感冒好嚴重,居然都忘記我長大已經不愛哭了。”


    她站起來,幫他把被子理好。一隻細膩溫暖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少女無奈地聲音隨後響起:“椿哥休息一會,一覺醒來什麽都會好了。”


    話落,少女拿起床頭的水杯,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推開,一道高跟鞋特有的聲音在床頭響起,椿迷蒙地睜開眼睛,就見光翹著腿坐在了床邊。


    他詫異道:“光哥?”


    光滿意地點頭:“總算沒有燒糊塗,還認得我。”


    椿沒好氣道:“當然認得。”


    光把水杯遞到他手邊,“聽說你因為感冒快要病死了?我覺得好奇就來看看,沒想到還算生龍活虎。”


    椿:“!!!”


    椿掙紮著坐起來,氣道:“光哥!我是你兄弟!”


    光淡淡撇他一眼,根本不把他的怒火放在心上,慢悠悠地開口:“你也知道?”


    “什麽?”


    “你心裏有數。”


    椿立馬反應過來,哀嚎一聲躲回被子裏,把被子一拉蓋住全身,像鴕鳥一樣把自己埋了起來。


    光平靜地說:“小五,她美則美矣,可你不合適。長痛不如短痛,如果就此放手,大家麵上還能過得去。否則鬧得不歡而散,雅哥又要傷神。”


    少女表麵上待人和善,看起來好像平易近人,實則防心太重,又討厭別人糾纏不清,這點從她失憶開始他就已經看出來。相處這麽久,總算讓她開始信任自己,他想著試一試或許就可以了呢,誰知道還是不行。


    她已經明確拒絕自己了。


    可惡,不想她為難啊。


    椿努力掩飾自己聲音裏的哽咽,故作嫌惡地說:“光哥囉嗦。”


    他閉上眼睛,心道,她不喜歡別人糾纏不清,那就當做一切沒有發生過,他們可是一家人呢。


    雖然剛開始會有些不適應,但是他相信一切都會走到盡頭。


    ——17.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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