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零零散散的記憶中,那被封印鎮壓在丹田的記憶裏,一張古樸滄桑的門下,坐著一男子,四周斜插的九柄長劍,寒氣凜冽,令人望而生畏。


    漸漸的,他朝那雙目緊閉的男子走去,止步在他麵前,蹲下身子,望著那令他無比熟稔的臉龐,喃喃道:“師尊……”


    早就預料到的猜想,如今擺在了眼前,一切如同做夢一般。


    “師尊,為什麽要騙我呢?”


    *


    如夢初醒,呼嘯的風聲夾雜著喧嘩的聲音從四麵八方蓋來,夜無憂睜眼環顧四周,四周如白霧般濃鬱的靈氣猛地紮進他體內,整個人如同沐浴寒潭一般的舒爽。


    這是……九天上?


    夜無憂強忍住上九天之時被撕扯的痛楚,架起斬淵劍,飛離這片不毛之地。


    原以為九天之上全是瓊樓玉宇仙人滿地,可上了這九天才知曉,其實這九天與九州並無什麽差別。


    若說其中星星點點的差異,大概便是這濃鬱到成了一頭霧水的靈氣以及這遍地的靈石了。


    夜無憂已經像個無頭蒼蠅在這不毛之地禦劍不知多久了,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如今這偌大的九天卻難找到一個同道中人。


    夜色突如其來,前方隱隱有人家,夜無憂在那燈火處落腳,順便在地上抹了一手泥,朝自己臉上抹去。


    推開那酒肆,酒香四溢,還好夜無憂不好酒,否則就如同這酒肆內的修道人士一般醉臥倒地如此不堪了。


    “客官,喝點什麽?”


    夜無憂環顧四周,將斬淵放到桌上,故意壓低了音調,問道:“小二,你們這有什麽好酒?”


    “千年的女兒紅,客官來一壇?”


    “嗯。”


    “好叻,千年的女兒紅。”


    那小二的語氣略顯得幾分亢奮。


    夜無憂覺得四周氣氛有些奇怪,轉頭望去,隻見四周的修真人士皆將目光望向了自己。


    “千年的女兒紅,這小二為了賣出去也真夠無恥的。”


    “百年不曾賣出去的酒,倒唬了這小子買了。”


    “這小子麵生得緊,莫非是九州飛升上來的?”


    聽著耳邊的這些話,夜無憂大概是猜到了那千年女兒紅的作用,正準備將那酒退,那小二卻將滿滿的一壇砸到了夜無憂麵前,甚至,還殷勤的替夜無憂倒上了一杯。


    這杯酒夜無憂接不好,不接也不好,隻得尷尬道:“先放著吧,我等人。”


    “好叻。”


    等什麽人,他夜無憂在這九天,無人可等。


    亦或許是見夜無憂久久沒有動作,酒肆內再次陷入一片喧嘩之中。夜無憂側耳傾聽,他現在急切的需要了解道這九天的一些訊息。


    “最近白家又有新動作了,真是一日都不得安生。”


    “你小聲點,這兒四處都是白家的探子,想死不成?”


    酒壯慫人膽,不讓他說他偏說。


    “怎麽了,他白家如今在這九天一手遮天了不成?這幾日白家為了一己之私不知抓了多少人,風聲鶴唳,我連句話都不能說了?”


    “還不是因為那白家二爺回來了,嘖嘖,白家千年那風光的日子又得回來了。”


    那人說完,一道陰影擋在他麵前,抬頭一看,原是剛才被店小二哄著買下了女兒紅的年輕人。


    夜無憂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將那女兒紅放在桌前,問道:“小弟剛從九州飛升,不知曉這九天是個何等威嚴的存在,不知幾位大哥能否為在下排憂解難,在下夜箏,權當交個朋友,如何?”


    行走江湖之人,最喜便是交個朋友。


    更何況夜無憂這等人畜無害有禮有貌,令人好感倍增。


    “小兄弟,坐,你剛說你從九州飛升上來,資質定是不錯,不知你在九州有沒有聽說過白翊這號人物?”


    夜無憂微微一笑,“自然,天道的執劍長老,小弟也是頗為神往,但幾年前這白翊早已在九州失去蹤影,莫非剛才幾位大哥所說的白家二爺,便是白翊?”


    “自然。”


    “他沒死?”


    “死?怎麽可能會死呢。”


    夜無憂瞬間鬆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未來得及提上來,便又聽到那人說,“死士死不了,可也活不了多久了。”


    “什麽意思?”


    “聽說受了重傷,神魂俱損。”


    “偌大的白家救不了?”


    那人搖頭道:“這白家再大,不也得盡人事聽天命嗎?想來這白家風光了好些年,如今複興在望,又得消聲覓跡了。”


    “那你們剛才說白家大肆在搜捕?”


    “嗯,說是抓捕一個年輕人。”說完,幾個人瞬間看向了夜無憂,夜無憂微微一愣,端起麵前大杯的女兒紅尷尬笑道:“來各位大哥,小弟敬你們一杯。”


    一杯入腹,口齒留香。


    夜無憂將酒盞放在桌上,望著四周倒吸氣的聲音錯愕不止。


    “怎麽了?”


    莫非認出我來了?


    “小兄弟,這可是千年的女兒紅,知道為什麽百年都不曾賣出去一壇嗎?”


    夜無憂隻覺得眼前有些晃,頭腦有些沉。


    “因為這女兒紅隻需飲上一杯,無論你修為多高,都會醉上一月。”


    砰——


    這是夜無憂磕上桌沿上的聲音。


    “小兄弟,小兄弟?”


    真暈了。


    四周此起彼伏的笑聲響起,卻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有黑袍人從門外湧入,將這酒肆包圍得滴水不漏。


    有人認出了這黑袍人,大驚失色,“白家的人!”


    “白家的人來這裏幹嘛!莫非他們又要抓人了不成!”


    “哼,我堂堂天脈劍法第一百五十一代傳人絕不受其辱!”


    可那幾名黑袍人卻將這些人視如空氣,不多時,遠遠沉重的腳步聲踏來,周遭一片寂靜無聲。


    那黑袍人隱於黑暗裏,望著那酒肆中唯一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年沉默了良久,終究還是躬身將其抱起,轉身流光而過便沒了蹤影。


    “大……大哥,剛……剛才那是白家家主還是白家二爺?”


    “我哪知道。”


    “那剛才那名小兄弟豈不是凶多吉少?沒想到白家千年大族,竟然如此墮落,墜入魔道不過一步之遙!”


    夜無憂不善飲酒,更何況是這隻一杯便能醉上一月的女兒紅,昏昏沉沉間,頭腦是從所未有過的沉重,四周漆黑一片,黑暗中帶著泛濫的腐爛氣息,以及鮮血的味道。


    夜無憂摸索著,撫著牆靠坐在牆邊,抬手,卻摸到鎖鏈冰涼的觸感,不由得一愣,轉而站起身來,四肢纏繞著的鎖鏈在這漆黑空蕩的空間內發出一陣嘩嘩作響,運轉內力,卻發現自己體內丹田內真氣空空如也。


    恐懼,源於未知。


    修為被錮,四肢被纏,當真是手無寸鐵之時,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仍人宰割。


    四周的空氣太過安靜,安靜到夜無憂全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一層,他不知道九天的凶險,更不知道原來一杯酒就能讓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夜無憂,你還真是無用至極!


    他靠在牆邊,無力滑下,垂坐在地,連連歎息。


    可不多時,微弱的燭光從遠處晃動而來,夜無憂一驚,朝著那燭光方向望去,夜色中,有人隱身於黑暗裏,踱步而來,一步一步,走到夜無憂跟前。


    燭光照在他臉上,夜無憂仰頭,卻看不清麵前人的臉。


    “你是誰,為什麽抓我。”


    沉默。


    夜無憂蹙眉,“你抓我定是有所圖謀,大家明人不說暗話,敢做為何不敢當?”


    依然是沉默,夜無憂的眉頭越陷越深,這盞燭光在他麵前照了許久,他眼睛幾乎都快花了。


    太久的沉默讓夜無憂也沉默了起來,若是他還猜不到麵前的人是誰,那他真的一頭撞死算了。


    他隻是不問不說而已。


    為什麽封我修為,囚我在此?


    等到啊燭光燃盡,夜無憂周遭在此陷入黑暗之際夜無憂伸手去抓那人,卻隻摸索到了一片虛無。


    “師尊!”


    夜無憂站起來,回聲嘹亮,黑暗中仿佛一切都是假的,差點便以為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他做夢罷了。


    “莫非真是我做夢?”


    麵前這一切,真實得有些假。


    刹那間,四周光芒如臨白晝,夜無憂下意識便閉上眼,皺眉,再睜開雙眼之際,卻隻瞧見麵前站了無數的黑袍人,而那領頭的,便是一張讓他永生難忘的麵孔。


    “白珝!”


    雖然長了同一張麵孔,但夜無憂絕不會將白翊與白珝二人弄錯。


    白珝微微一笑,“你知道是我。”


    “我師尊絕不會像你這麽無恥,乘人之危,無恥至極!”


    白珝沒和他計較,隻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夜無憂,笑道:“當時在九州我不過一句玩笑話,沒想到你竟是當真了,飛升來九天是找死的麽?”


    “白珝,我師尊呢,我師尊在哪!”


    “我勸你還是別關心你的師尊了,不妨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你當真不知道我為何要抓你來這嗎?你以為我想要了你的命?不,我比誰都想你活著,我要讓你明白當初的的選擇是多麽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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