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嬤嬤把那女子拖進前院的一間小平屋內,轉身出去拎了一壺水進來。


    那女子喝了幾口水後,便又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馮嬤嬤皺著眉頭看了幾眼,嘴裏嘀咕了幾句,到了還是給那女子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隨後老老實實地守在了門口。不一會兒,便瞧見王嬤嬤帶著頭發花白的方老頭匆匆趕了過來。


    “哦,方大夫來了?”


    馮嬤嬤一臉諂笑想著上前應付幾句,誰知王嬤嬤沒好氣地揮了揮手,惡聲道,


    “別多說了,快帶進去。”


    馮嬤嬤立馬噤聲把方老頭領進了房裏。


    不到一刻鍾的時間,方老頭走了出來,拿出一張藥方讓去抓藥。王嬤嬤陰沉著臉,雖肉痛銀子,但也無法,隻得吭哧吭哧地走了。


    唐陌抱著滿是雞皮疙瘩的胳膊站在小屋裏使勁地跺了跺腳。穿越前原世那裏還是夏末秋初,而穿越後,這裏的季節卻差不多都快入冬了。想到屋外那一片蕭瑟之景,唐陌覺得當務之急應該趕快給自個找套衣服穿。


    屋子裏依舊很簡陋,不過比起剛才的那間陰冷潮濕的柴房可已是好上了許多。


    女子躺在小木床上,身上蓋著一床薄被,小臉已被擦洗幹淨。唐陌湊近看了看,女子長得很是普通,由於長期的營養不良,臉色顯得有些發黃。


    唐陌拉扯了一下身上穿著的短袖t裇和七分褲,把目光悄然轉向了屋子的各處。角落邊上有一個破舊的櫃子,唐陌走過去翻出一套幹淨的舊衣裙。捏了捏,布料粗得有些硌手,但現在也不是挑三撿四的時候,再怎麽說也比她身上這一套夏裝穿著要熱乎的多。


    唐陌剛換好衣服,便隱隱聽到腳步聲從外麵傳來,嚇得忙從半開著的窗戶爬了出去。


    門被打開了,王嬤嬤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走了進來。


    女子被王嬤嬤硬生生地灌下一碗湯藥後,臉上的氣色竟然明顯好了點,眼睛也慢慢地睜了開來,望著眼前皮笑肉不笑的王嬤嬤,瘦弱的小臉上頓時露出幾分畏懼和慌恐,


    “謝謝王嬤嬤,清兒有勞您照顧了。”


    “喲,三小姐,你這說得什麽話,能照顧你是我們這些下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王嬤嬤臉上帶著笑,緩緩上前一步,替李清兒掖了掖被角。李清兒臉色驀地一變,身子僵了僵。


    王嬤嬤看在眼裏,心底掠過一絲冷笑,麵上故作不知地道:


    “尚書大人來信說想小姐你了,三天後,會派人過來接你回府,到時候三小姐可別忘了替我在老爺和夫人麵前多美言幾句。”


    什麽?父親要來接我回去?我該不是在做夢吧?


    李清兒咬著嘴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至到唇邊咬出了一絲淡淡的血痕。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本以為父親已經把她這個女兒給遺忘了。是啊,她何德何能讓那個身為禮部尚書大人的父親想起這個小小的庶女來。要知道尚書府除了一位嫡女外,卻還有三位庶女,心心念念一直盼著想要兒子的父親大人從青絲盼到白發了,也沒能盼個兒子出來,對於她們這幾個女兒更是看著尤為厭惡。更何況她還是一個死了母親的庶女,更不入她父親的眼裏了。所以當初,父親在聽雲遊道士說,隻有派一個嫡親子女終身守著他們李家祠堂,或許晚年還能得一兒子也未必不可,於是毫不猶豫地便把年僅五歲的她送到這偏僻又無人的鄉下來。可是如今父親竟然想起要接她回府了,可見父親的心裏終究還是有她這個女兒的。


    李清兒想著想著蠟黃的小臉上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欣喜和興奮,一旁的王嬤嬤看在眼裏,心裏忍不住打了個冷笑,真是不知死活的丫頭,都被親爹給賣了卻還要幫他數錢。


    “好了,三小姐,我和馮嬤嬤還有事要忙,這幾天你就安心在這裏休息,有事叫我倆即可。”


    王嬤嬤說著也不等李清兒應聲,轉身便拉著馮嬤嬤走了出去。


    李清兒此刻完全沉浸在自我幻想之中,瘦弱的小臉上露出甜甜的微笑,絲毫沒有覺察到王嬤嬤和馮嬤嬤離去時那一臉的蔑視。


    唐陌站在窗後邊暗暗偷聽完,趴著窗沿看了看一臉自得地幻想著今後幸福生活的李清兒,默歎道,雖然沒有了爹會傷心難過,但是如果有一個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犧牲掉子女幸福人生的爹那倒還不如沒有的好。


    沉浸在即將回府和家人團聚喜悅中的李清兒,一直等到唐陌走到了床邊這才驀然驚醒道,


    “你,你是誰?”


    唐陌訕訕地笑了笑,尋思著找個什麽借口合適,便又聽道,


    “你是王嬤嬤派來服伺我的丫環?”


    這個被尚書府遺棄的四小姐你要不要自我感覺太良好了?你沒見人家王嬤嬤都不帶正眼看你一下,還給你找個丫環伺候你?這心真不是一般的寬。


    唐陌搖了搖頭,麵對李清兒逐漸警惕的眼神,俯身上前低語道:


    “你甭管我是誰,你隻要知道我是來救你的人就行了。”


    說完這句話,唐陌不由得在心裏嗬嗬笑了笑,自個都還不知道怎麽活下去,竟然還充當起救美的英雄了,哎,作死的節奏!


    “救我?”


    李清兒楞了楞,腦子有點轉不過彎。


    救我?為什麽要救我?或許早一個時辰李清兒還能明白“救我”是什麽意思,的確,那時候她非常想要人救她,但是現在的她不但被王嬤嬤接回小屋躺在了床上,還讓方大夫過來給她看了病,她已不需要任何人救她。而且三天後父親還要接她回府團聚,這一連串的好事早已把她救活了。從現在起,她已不再是讓人可憐病怏怏的孤兒,她是尚書府的有著千金之軀的三小姐。


    唐陌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床邊,望著李清兒那張迷茫中透著一絲得意的臉道:


    “三天後,你父親要把你嫁給將軍府的世子爺。”


    “嫁給將軍府的世子爺?”


    李清兒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詫,隨即一抹紅暈悄然躍上臉頰,嬌羞地垂了垂眼,道,


    “難為父親大人還想著我的婚事。”


    好吧,正因為那個要逼死你的婚事,要不然你父親還想不起有你這麽個女兒好不好?


    “傻瓜,世子爺快要死了,你嫁過去是為了給他衝喜。”


    “衝喜?”


    李清兒睜大了眼睛,她不是不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隻是覺得聽到這兩個字後,原本喜悅的心忽覺得隱隱有些發痛,她把頭微微側向了一邊。


    “對,衝喜!說白了就是去送死。因為那個世子爺就剩一口氣了,或許一看到你,一激動那口氣喘不上來,‘哢嚓’他死了,你的人生也完了。”


    唐陌盯著李清兒那由紅變白的臉,忽覺得自己這樣直白地告訴她實情是不是有些太過於殘忍了?


    “萬一,這衝喜衝好了呢?”


    李清兒泛白的嘴唇微微地喘動了一下。


    呃,對於這種情況能出現的概率唐陌還真沒有算過,因為她覺得那壓根就是個零。


    “一句話,你逃不逃?”


    唐陌明亮的雙眼冒出一絲小火焰來,這女人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都說那個世子爺隻剩下一口氣了,不好好靜養,卻還來個熱鬧的婚娶,不鬧心死才怪呢!


    “我能逃到哪兒去?”


    李香音瞪著一雙迷茫的眼睛望著唐陌,心裏卻陡然升起一絲濃濃化不開的悲哀。


    “天底下那麽大哪兒不能讓你逃?你別天真地以為那個把你賣進火炕的爹心軟了,想接你回去你共享天倫之樂了啊?”


    唐陌雖是一片好心,但卻忘了此刻她所處的時空。這裏是一個不開化的封建時代,是一個女子必須遵循三從四德的時代。


    李清兒想也不想搖了搖頭,堅決地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聽即是不孝,我不會走的。”


    迂腐!唐陌在心裏默默地吐出兩個字,沒見過自己的男人嫁過去也就算了,竟然連知道自己嫁過去就是去送死卻還執意要嫁,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我再問你一遍,那個世子爺就剩一口氣了,你嫁過去就等同於去送死,即便這樣你也嫁?”


    唐陌有些不甘心地再次問道,她想不明白這古代人到底是怎麽被洗得腦,竟然愚昧到這種地步。


    李清兒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來,衝唐陌點了點頭。


    “我說過了,我絕不會做一個不孝的女兒。”


    李清兒說完這話臉色變得蒼白,從她那張不起眼的小臉上唐陌還是看到一絲哀莫大於心死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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