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瘦子兩人等把灶台上的東西都收拾幹淨了,開始關窗打算鎖門走人。唐陌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躡手躡腳正要溜出廚房去,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唐陌無奈隻好把剛探出去的半個身子又縮回了水缸後麵。


    “喲,高嬤嬤來了,您老吩咐的宵夜已經準備好了。”


    胖子一臉諛笑地迎了上去,而瘦子則忙著去拿那宵夜,高嬤嬤麵無表情地淡淡地掃了一眼灶台,


    “恩,明天老夫人就要回來了,夫人說多準備一些素食。還有,三小姐那裏,就按你們吃的份額送去吧。”


    唐陌聽到這裏,張著嘴不出聲地暗暗罵了句髒話。雖說李清兒是個不得寵的庶女,但好歹也是尚書府的小主子吧,竟然按下人吃的夥食標配,這些人的心也太黑了點吧。


    胖子聽了高嬤嬤的話臉上一楞,隨即立馬又換成一副笑臉,


    “小的明白了。高嬤嬤放心,小的絕對聽您說的辦事。”


    高嬤嬤漠然地抬了一下眼皮點了點頭,隨手拎起瘦子拿過來的食盒走了出去。


    “看什麽看呢,老得都啃不動了你還看。”


    胖子嘻笑地推了一把正盯著高嬤嬤背影看得發直的瘦子。


    “說啥呢,我隻是有些想不明白。”


    瘦子回過神來訕訕地答道。


    “啥想不明白,跟爺磨道磨道。”


    胖子一邊忙著把灶台裏的火給熄滅了,一邊朝瘦子打趣道。


    “你說一個月前不都是翠兒給老爺送的宵夜嗎?怎麽後來這丫頭就不見影了呢?”


    “人家沒準把自己當宵夜送給老爺了呢,這還用得著幹這活兒?”


    胖子一臉委瑣地笑了笑。


    瘦子神色嚴肅地搖了搖頭,


    “翠兒不是那樣的人。我打聽過了,這一個月來,誰都沒有再見過翠兒,後來我還偷偷問過木管家,木管家說翠兒回老家了。”


    “哎,人家這不回老家了,你還想念個啥。”


    胖子替瘦子有些遺憾地感歎道。


    瘦子依舊搖了搖頭,


    “你忘了翠兒和我是一起從遭了洪水的村子裏逃難出來的,我們哪裏還回得了什麽老家啊!”


    胖子聽了瘦子的話摸著油膩膩的下巴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不解,


    “瞧我這記性,難不成這翠兒與人私奔了?”


    “胡說,翠兒不是這樣的人。”


    瘦子突然漲紅了臉一臉怒意地瞪著胖子。


    “好了,好了,我胡說,那你說,你的翠兒為什麽不見了蹤影。”


    胖子拍了拍瘦子的肩膀,瘦子低下頭不言語。


    “別多想了,沒準你的翠兒給主子辦什麽事出去了呢。”


    盡管胖子這話聽起來有多麽地不靠譜,但是瘦子還是願意相信翠兒的事被他給說中了。


    等胖子他們離開廚房後,唐陌猛一站起來,這才發現胳膊腿兒都蹲麻了。於是一邊輕輕地拍打著發麻大腿,一邊心裏暗暗埋怨道,偷個蘿卜也不容易,還得蹲著聽一大堆廢話。


    唐陌嘴裏咬著生脆的蘿卜,像原世逛大街似地朝自己的院子慢慢走去。邊走邊發現整個尚書府裏安安靜靜的,一丁點的婚慶氣氛都沒有,更別說什麽張燈結彩的裝飾了,想到連李清兒回來卻連出嫁閨房都不給準備一間,唐陌心裏哀歎,這尚書大人真的連麵子和裏子都不要了嗎?


    走不多會,唐陌便發現自己迷路了。


    這尚書府裏不但有著眾多大小不一的院子,還有著許許多多交錯連接在一起尤如迷宮般的長廊。這讓本就是一路癡的唐陌苦不堪言,無奈隻好憑著自己的感覺瞎蒙找回去的路。


    可是連手裏的蘿卜都吃完就差啃手指頭了,唐陌還是傻乎乎地在長廊裏繞著圈兒。


    這時,身後隱隱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唐陌心裏一驚,忙找了根就近的柱子躲藏起來。腳步聲漸漸近了,咦,這不是高嬤嬤嗎?嘖嘖,這李老爺也夠能吃的,剛吃完晚飯就又要急著吃宵夜,這上輩子十有八九是豬投胎來的。


    唐陌邊想著邊把身子盡量地往長廊的柱子後麵靠了靠,眼看著高嬤嬤提著食盒急匆匆地往長廊的左邊拐角口走了過去。唐陌嗅了嗅鼻子忽覺得有些不對勁。奇怪,剛才高嬤嬤從廚房離開的時候,那食盒裏明明裝的是紅棗連子湯,怎麽現在卻換成了青菜,雞蛋,還有白米飯呢?難不成高嬤嬤在給李老爺送了宵夜以後,還要給其他什麽人送飯?可是剛才離開廚房的時候,唐陌裏裏外外找了一遍楞是一片青菜葉都沒能見著,莫非這高嬤嬤膽子還委實地不小,竟敢單獨私開小灶?隻是不知道她這樣偷偷摸摸的到底是要給誰送飯呢?


    唐陌的好奇心瞬間又被勾了起來,於是便悄悄地跟在了高嬤嬤的身後想看個究竟。高嬤嬤走得很急,根本就沒注意到身後跟了個小尾巴。


    兩人走了約摸有半柱香的時間,這時已走到了長廊的盡頭,映入唐陌眼簾的是一大片的茂密竹林,竹林中間有一條羊腸小道。唐陌跟著高嬤嬤悄悄地穿過竹林來到一座房子跟前。房門口有兩個下人守著,唐陌跟不過去,隻得眼巴巴地看著高嬤嬤獨自進了屋。


    過了約有十分鍾左右的時間,高嬤嬤提著食盒走了出來,唐陌想了想便悄悄地又跟在了高嬤嬤的身後。


    李錦年坐在堂前的太師椅上看著一步步正緩緩走近的莫靜,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臉上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情。對於他來說,無論是嫡女也好庶女也好,都不過是輔助讓他往上爬的工具而已,隻是這工具要怎麽用才能發揮其最大的用處,那可就得靠他這個爹爹細細謀劃了。


    和將軍府聯姻,這是他所沒想到的,但也是他所不想的。本來和朝中大臣聯姻倒也沒什麽,反正他的女兒多的是,拋除嫡女,還有三個庶女呢,隨便嫁一個過去也就算了。雖然這種聯姻對於他的仕途來說幫助並不大,但就當少生了個女兒罷了,可是問題在於和他這個尚書府聯姻的竟然是將軍府的世子爺,別人或許不知道內情,但是當今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為什麽硬要把他和紀仲威這個老東西牽扯在一起呢?難道皇上老兒已經知道了那個秘密?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李錦年從胸裏悶悶地吐出一口濁氣。俗話說伴君如伴虎,誰都不知道皇上心裏當底想得是什麽?他李錦年把女兒們當作他青雲直上的一枚棋子時,而那個皇帝老兒何嚐不是把他們這些大臣當作他穩固江山而相互鬥爭犧牲掉的另一枚棋子呢?


    “給父親和母親大人請安!”


    莫靜跪地拜了個福。


    李錦年沒有回應,此刻他眼雖望著眼前這個十年未見的三女兒,但是腦子裏卻一個勁地思量著朝中之事。夫人周氏斜睨了丈夫一眼,眸心閃過一絲冷然,隨後輕咳了一聲,這才把李錦年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李錦年拿眼睛掃了下還跪在地上的莫靜,幹咳一聲,然後麵無表情地道,


    “清兒,你娘去世的早,為父在你娘臨死之前曾答應過她,等你大了一定要給你尋一戶好人家。現在把你嫁給紀大將軍的世子爺紀淳卿也可以慰你九泉之下的娘親了。”


    要不要這樣睜著眼說瞎話?嫁去衝喜,還隻是一個妾的地位?這就是一個男人所答應一個為他拚了命生下女兒的女人一個承諾?


    跟著高嬤嬤偷偷來到這裏,此刻正趴在廳堂外牆角邊上偷聽的唐陌覺得李錦年的臉皮之厚是她活了這十六年第一次所見到的。如果李清兒還活著的話,他真當他女兒的眼是瞎得嗎?心是麵捏的嗎?扔在祠堂那麽多年不管不問,現在竟然為了自己的仕途把親女兒往火炕裏推,還毫無羞恥地說是為了要兌現她已去世的娘臨終遺言,這簡直是再次刷新了唐陌的三觀。


    “謝謝父親,女兒全憑父親作主。”


    跪在地上的莫靜此刻懷著和唐陌一樣的心情強忍著內心的惡心和嫌棄,麵上硬是擠出一絲微笑弱弱地回道。


    李錦年點了點頭,雖麵上看不出一絲喜悅,但貌似對莫靜的這句回答很是滿意,便轉頭對端坐一旁的周氏道:


    “吩咐下人們明後日開始張羅起來吧。”


    說完便再也沒有多看李清兒一眼轉身進了後堂。


    這是要加班加點的節奏啊?唐陌默默地為尚書府的下人們歎了口氣,不知道加班費的有沒有?


    見老爺回了後堂,周夫人也跟著站了起來,拿餘角都不曾往莫靜身上掃一下,便緩緩地從還跪在地上的莫靜身邊走了過去。對於庶女她從來都不屑一顧的。


    恩?這就完了?難道古人都不喜歡多說話?唐陌暗暗替死去的李清兒捂了把臉。本想著這十年未見,後媽不言語還情有可原,但至少這當親爹的多多少少也問寒問曖一番吧,誰知道竟然就那麽寥寥幾句完事了,可見這個李府三小姐有多麽不招人待見,這老爺和夫人竟然連斥責她的話都懶得說了。


    見堂上的兩位正主都走了,唐陌忙跑進廳堂把莫靜扶了起來,或許是還沒有吃飯緣故,莫靜的臉色有些蒼白的嚇人。


    “你怎麽來了?”


    莫靜在唐陌的攙扶下咧牙呲嘴地站了起來,那兩條腿麻得都好似不是她自己的。


    “我這從天庭都偷得仙桃回來了,你竟然在這凡間還沒走上幾步,怕你有什麽閃失,所以找了過來。”


    麵對唐陌的玩笑話,莫靜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我哪知道這尚書府的老爺和夫人那麽愛拿架子,硬是讓我在這冷冰冰的青石板上跪了半個時辰才肯召見。唉,看來這李府的三小姐可真不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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