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半夜,林靈兒身體難受睡不著,索性去看看秀夜,正見雪緣在那與侍衛軟磨硬泡,讓他們開門。


    “你們隻聽界主的話,夫人的話就不算話了?”林靈兒上前幫腔道。


    侍衛左右為難,最後隻能妥協,有些可憐地請求道:“那,那夫人可千萬別與界主提。”


    回答間,已用靈氣灌輸石門,打開了結界。


    林靈兒踏進一步,便陷入無盡無邊的黑暗,還真是群魔亂舞,不過她沒感到任何靈氣波動,這應該都是幻象。


    秀夜處在一個水球之中,渾身濕透,臉色泛著青藍的光,在聽到雪緣的聲音,感到她的懷抱後,他才緩緩睜眼,聲音如空氣中破碎的水珠般細微,“阿娘……冷。”


    “這,這好像是水毒。”林靈兒訝道。


    可秀夜是冷夜血統,怎麽可能中五行之毒,這麽低等的毒?何況這種毒就是凡骨修士中了也不過是慢性折磨,還不至於致命,而此時秀夜命懸一線。


    “怎麽會如此?”雪緣抱緊他,失聲痛哭起來。


    “夫人,夫人怎麽了?啊……少爺?”侍衛聞聲進來後,嚇了一跳,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還沒等雪緣發話,就調頭去喊醫丞了。


    林靈兒倒是冷靜,及時地運了一道靈氣灌輸到秀夜胸口,想要穩住他體內的水毒。


    起初運氣時,碧影的靈氣還比較安穩,誰料第一道靈氣灌輸到秀夜身上時,體內靈氣突然失控,朝著她引導方向而來,她嚇得慌忙收手,已從指尖流出的靈氣在空氣中砰地一聲,炸出了一圈的風浪,將她震退了一步。


    “怎,怎麽了?”雪緣一驚,又見秀夜臉色好轉,急忙抱他出去。


    剛才的感覺不是靈氣主動流動,而是被秀夜吸了過去,是她有問題,還是秀夜有問題?


    林靈兒心中納悶,來不及多想就跟著雪緣出去了。


    二人帶著秀夜回到秀成軒。


    喊婢女、傳醫丞、取丹藥……


    平時冷清的秀成軒,乃至整個北蒼山都忙得人仰馬翻。


    這麽大的動靜,驚醒了那些本在睡覺的群臣,這會兒睡意全無,進山還不是不進山,進退兩難,心裏吊著個水桶七上八下,仿佛天要塌了一般。


    好在秀夜吉人天相,總算是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這會兒寅時已過,天將破曉,輝夜才來,門還沒進,便給雪緣攔在了外頭。


    雪緣守了一夜,哭了一夜,比自己經曆了一場生死還要煎熬,縱然是林靈兒在旁邊勸也是勸不住。


    她見到眼前人,胸口憋著的怒火登時沸騰,但她性子終究還是溫和,即便再怎麽生氣的話也不可能是咆哮而出,當然聽到輝夜耳中便是陰陽怪氣了。


    “你還來做什麽,已經不需要你了。”


    輝夜自知理虧,沒敢吭氣,硬著頭皮挨雪緣一頓訓斥。


    林靈兒自從來了蒼雪山,多半在當和事老,不過此時她可沒敢再去勸了,轉頭看醫丞在淡定地整理藥箱,她張了張口,“他們……”


    醫丞道:“習慣就好。”


    林靈兒:“……”


    這界主當得真可憐。


    醫丞背起藥箱,看了眼林靈兒,“姑娘,你臉色不太好。”


    剛才灌輸靈氣給秀夜的那個變故,導致銀水針失效,她從來到秀成軒便一直是烈火焚燒的感受,不過熬熬也就習慣了,她擺擺手,“沒事。”


    秀夜的醒來,終止了門外兩人的僵持。


    雪緣一人回來,剛要伸手抱兒子,又被醫丞阻止,“夫人,小心感染。”


    “阿娘……”秀夜皺眉道,“秀夜……真的沒打翻杯子。”


    “娘相信你。”雪緣點頭道。


    “可……爹打我。”


    “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好嗎?”


    一宿未眠,雪緣露出了疲憊的神情,仍舊舍不得合上眼,凝著秀夜看。


    “秀夜討厭紫寧,討厭她和阿爹在一起,討厭她和阿爹說話……”秀夜眼淚汪汪地說道,“爹是娘的,秀夜不想她靠近爹。”


    “傻孩子。”雪緣聽到這句話,心中無比感動,沒想到他做這一切,隻是因為“爹是娘的”,她不知該說他乖,還是說他傻。


    “沒想到秀夜居然是為你出氣?”林靈兒道。雖然秀夜的行為惡劣了些,然這樣的初衷的確令人感動,他與七夜還是不一樣的。


    “秀夜不生爹的氣,娘也不要生。”因為疼痛,秀夜眼睛半眯。


    “秀夜……”雪緣聲音發顫。


    “娘,不要生氣。”秀夜見她沒回應,很固執地又重複了一遍,“娘不開心,爹也不開心,秀夜……也不開心。”


    “娘沒有生氣,真的沒有生氣。”雪緣被感動地一塌糊塗,哪裏來的氣?


    “那……可不可以叫回阿爹?”秀夜無力地抬了抬小手,拉住雪緣的衣角,眼神期盼道。


    拐彎抹角說了這麽多好話,原來還是在幫輝夜說話,這孩子真是絕了。林靈兒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單純,還是假單純了,不過隻要他心性不壞,真假又有何關係呢?


    “過了這麽久,界主應當回蒼雪聖殿了吧?”醫丞道。


    “沒。”秀夜小手晃了晃,“娘……我要見阿爹。”


    “好,好。”雪緣深吸了一口氣,點頭道,“就去叫他回來。”


    “我去。”林靈兒跑了出去。


    輝夜的確沒走遠,他雙手負背站在北蒼山的橋頭,始終沒踏上這座通往冷溟峰的天階。他獨自站那,紅日正從他眼前雲海展露出頭,他紅發白衣,修長的身影,與這片赤色天光融成了一副絕美的畫。


    聽到有人過來的腳步聲,他轉過身來。


    這身轉得似有些迫不及待,讓林靈兒微微一驚。他雖是麵無表情,但她怎麽感覺他就是在這等人,等人來叫他?


    “怎樣?”從不主動開口的他,先開了口。


    “秀夜說他要見你。”林靈兒剛說完,輝夜化為一道光飛了回去。


    他落在門口,大步流星地邁向床前,緊緊地抱住了伸出雙手的秀夜,還沒等雪緣阻止。


    “你快放開他,同是火係,你會被感染的。”雪緣按住輝夜的胳膊。


    “無妨。”輝夜沒鬆手,反而將那柔軟的團子完整地抱進了懷裏,“秀夜,爹知道那不是你做,但你切不可報複。”


    “爹?”秀夜趴在他胸口,努力地仰起頭,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原來,你知道。”


    “你知道,為何還要打他?”雪緣訝道。


    “答應爹,以後不許再犯。”輝夜柔聲道。


    “嗚嗚……不要關我,秀夜怕黑……”方才痛得一滴眼淚沒掉的秀夜,現在哭得滿臉是淚。


    由於奏報被找回,這事就這麽揭過了。


    ***


    不多日,紫丹閣送來一瓶丹藥,是雪緣所開的配方煉製,能夠代替銀水針的效果,壓製碧影的靈氣。


    林靈兒服下後,運氣小周天,讓丹藥更快地生效。她長長籲了口氣,安靜地躺了下來,想著有這瓶丹藥,可以先回千秋城一趟再歸了。


    悄無人聲的夜晚,最容易思念。


    這些天,她也會偶爾想起未念澈,想起他的金發,他的藍眸,他的絕色容顏,想起他在耳邊開玩笑的聲音。


    她這五百年來,身邊走過許多朋友、敵人,一批又一批,到最後總是孑然一身。


    因為修仙路,是從那人死了開始的,便注定了她內心的孤獨。


    不是任何人都那麽幸運,能遇到一個相伴一生的人。


    這樣的事,對她來說,恐怕比升仙還難。


    “澈,你在冥界還好麽?”她喃喃自語道,“樓夙會不會為難你?哦……你把他害成這樣,為難你也是正常。”


    想著,想著,她便沉沉睡去。


    丹藥的效果比銀水針好,這是她在蒼雪山睡得第一個好覺,沒有任何難受。


    一早,她就離開妖界,回到了千秋城。


    萬世山河,唯我千秋不落。


    或許正因為有楊雲靖的庇佑,千秋城經曆這四百年的重建,如今成了南方最大、最熱鬧的修仙地,能人異士居多。


    她難得長記性地寫了隻傳訊紙鶴給白天凡報平安。而白天凡回她,楊興也在千秋城,說是來看看白雲宗的天緣神劍。


    天緣與楊興的卻邪有些淵源,不過能讓他親自來看,應當是有什麽重要事情。她便也給楊興發了一隻傳訊紙鶴,再前往妄言閣。


    世人皆知妄言閣閣主,便是《古劍奇瞎傳》的作者,他知天曉地,並熱衷於幫人解惑,事無巨細,小到家裏丟了一頭牛,大到三界之事,隻要出得起與答案對等價值的金錢,便不會讓你失望。


    四百年前千秋城一戰,林家也是死的死,逃的逃,他們所居住的島嶼沉入了碧海,別說族譜,連個祖祠都沒有了。她也隻能去妄言閣碰碰運氣。


    不過排隊的人真是多,等到她時,已是深夜,虧得妄言閣全年無休,夜夜通宵,此乃業內勞模。


    林靈兒進門後,眼前一片亮堂,竟是白天。


    她眼前的圍牆修得低矮,雕工細致,而牆內有一座宅子,正是妄言閣。


    此時庭院內桃花與梨花正開得旺盛,花的芬芳與草的清香吸入林靈兒的鼻孔,似乎還帶著微微潮氣,看來剛才下過一場下雨。


    她上次來的時候正是秋風颯颯,滿院紅楓,庭院的角落一處開滿了金菊。


    開門的是一位風韻女子,雪白的梨花瓣落在她的紫衣上,“姑娘請進,在下慧娘,不知有何可為姑娘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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