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突然接到軍令,上頭要自己火速率兵到北安府會師。軍令是繞過南平府,直接從州城發出來的,可見事態之緊急。


    韓元不禁犯愁,上次王秉耘在衛縣兵敗身死,損耗了不少人馬,高陽城所剩官兵實際上已經連四個營都湊不出了。


    韓元不解,北安府不是還有五萬大軍麽,到底發生了什麽,州裏要將原本就守備空虛的兩府守軍調往北安?


    他不知道的是,越州的局勢已經完全脫離朝廷控製了。


    實在難想,反王周宣究竟為這次叛亂準備了多長時間。周宣剛剛起事,就有十數個郡守替他做內應,成功地將本府府卿誘殺。起事不到一個月,越州的兩府之地就被他囊括在手。


    周宣起事,也不知道開出了什麽價碼,原先忠於朝廷的許多地方官員紛紛向他投靠,甚至越州州牧在搖擺了一段時間後,最終也將一州之城拱手相讓。這個夏國的反王已經完全割據了一州之地。


    周宣眼光毒辣、殺伐果斷,越州剛剛奪下來不久,他便發動十萬大軍攻打鄰近的楚州。想來他早已把楚州的虛實摸得一清二楚。


    荊陽一戰,整個楚州的官軍,七成以上都化為了白骨,各府各郡都空虛異常。周宣選擇這個時候進攻,可謂是摸準了時機。


    …


    高陽郡,韓元雖然顧慮重重,卻也不敢違抗軍令,立刻著手準備起來。


    因為擔心高陽城的安危,韓元特地將二毛所領的一營人馬留下來保衛郡城,不讓他們隨軍出征。


    “韓哥,為什麽留我守城?我想上陣殺敵!你咋不留馬二憨?就是留胡家兄弟也行啊。”


    軍營裏,聽到韓元決定後二毛的相當不樂意。他渴望和韓元一塊到北安府殺敵建功。


    韓元鄭重道:“二毛,這高陽城是我的立根之地,交給其他人我不放心。所有弟兄裏,我最信任的就是你,有你在高陽守衛,我在前方才能安心地殺敵。對不住了兄弟,這次情況特殊,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好你嫂子。”


    他口中的嫂子是指江落月。


    二毛雖然還是不太願意,但他一向唯韓元是從,何況韓元已經把話說道這個份上了,他實在拒絕不了,隻好默認了韓元的安排。


    韓元隻抽調了三營兵馬,合起來三千人左右。


    三千人馬,刀槍甲胄不說,日夜行軍就需要不少糧草。


    州牧的意思,是讓諸路官兵先自備十日軍糧,到達北安府後,州城會將後續的糧草輜重陸續運至,然後再分發給各路官兵。這麽做也是沒辦法,叛軍來勢洶洶,勢如破竹,州牧隻能一麵乞求朝廷盡快派遣援軍,一麵抓緊時間收攏各地兵馬。在援軍到來之前,州牧隻希望各路官兵能把叛軍擋在北安府一段時間。


    出發在即,韓元到江府同江落月道別。二人依然在蓮塘見麵。


    來之前,韓元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真的見到了江落月,他反而都忘得一幹二淨了。想了許久,他還是開口道:


    “月兒,等我回來娶你。”


    江落月雙目微紅,想是才哭過,韓元要出征的事她已經知道了。


    她本也有許多話要對韓元叮囑,臨到頭來卻怎麽也說不出,隻緩緩抽泣道:“韓郎,奴家,奴家一定等你。”


    韓元心中憐惜不已,忍不住將她摟在懷裏,低聲道:“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在外才安心。”


    江落月仰起頭來,癡癡地看著韓元的臉,許久方點頭道:“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韓元不想再耽擱時間,他怕自己舍不得懷中人,在江落月的臉上匆匆一吻後,毅然離去。


    大丈夫行走世間,有許多東西比兒女私情更為重要!韓元記得弟弟曾經說過,自己是做大事的人。既要做大事,便顧不得眼前的安逸。


    …


    韓元騎著一匹白馬,帶著三千高陽子弟,離開了郡城,向北安府去了。


    眾人行到了東寧地界,韓元才漸漸了解了越州發生的事。他心中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越州的叛軍有十萬之眾,而且都是有備而來。而楚州這邊全是一群匆匆趕赴前線的烏合之眾,全部加起來也不到七萬。


    這仗,隻怕不好打。或者說,注定是打不贏的。


    韓元幾乎可以肯定,這場仗,楚州這邊一定會輸。那他要做的,就隻能是盡量保存實力,不要傻乎乎地被人當成替死鬼利用。


    “三營都統,聽我軍令。大家到了北安府,約束好自己的部眾,軍糧輜重盡量讓給其他郡,凡事不要出頭。”


    行軍途中,韓元忽然向馬二憨以及大虎、二虎吩咐道。


    馬二憨不是蠢人,韓元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他已領會了。


    他立刻回道:“標下遵命!”


    大虎和二虎雖然摸不著頭腦,但見馬二憨隻管從命,兩人也不好意思多問,免得韓元覺得他們愚蠢。


    三千人馬行了十餘日,終於到了北安府府城。


    韓元本來打算在路上拖延一下的,奈何糧草準備的不夠,拖延不得。他之前不知道越州發生的事,隻備了十日的糧草,糧草吃完了,隻能到北安府等州城補給。


    聽說韓元帶著兵馬來了,北安府府卿專門派人接待了他們。韓元陣斬賊首,被天子賜名授爵的事,楚州各地的官員幾乎無人不知。眾人還是給他些麵子的。


    高陽的三千兵馬被安排到臨時搭建的帳篷中居住,韓元等軍官則住進了相對舒適一些的官邸。因為官兵還未到齊,眾人暫時在府城小住,以待州城的下一步安排。


    又過了幾日,州城終於派了一位將軍來指揮各軍。這次卻不是馮石,由於上一次表現得太過拙劣,州牧已經不大相信馮石的能力了。這次派出的將軍姓古名鋒,字開任。


    古鋒五十歲左右,身高約有八尺,細眼長髯,氣度不凡。單看外貌,倒是比先前的馮石靠譜不少。不過很多時候,人的相貌和能力往往成反比。


    …


    楚州與越州以大淩江為界,長庚山為阻。江東為越州,江西為楚州;山北為越州,山南為楚州。


    目前的形勢,叛軍已經翻過長庚山,不日便要渡江向北安府發動進攻。


    大戰在即,北安府的七萬官兵大多人心惶惶、毫無戰意。很多人都知道這次恐怕大戰凶多吉少,包括古鋒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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