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濟綸和靳良玉兩人同時色變,顯然沒想到謝瑾僅憑這麽點蛛絲馬跡,便猜出了真相,簡直有些多智近妖了。


    而額哲被謝瑾提醒,也很快反應了過來,沉聲吩咐烏格木道:“帶他們下去,嚴刑拷打,直到願意招供為止。”


    阿濟綸臉色慘白,卻抿著嘴一言不發,顯然是打算頑抗到底了。


    而靳良玉可沒有那麽好的覺悟,商人逐利,他與荊土部之間,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利益走到一起罷了,犯不著為了幫他們保守秘密,而讓自己遭受大罪。


    見已經有侍衛過來要抓自己下去了,他隻猶豫了一瞬,便立刻做出了決定,跪下道:“台吉,小人有下情稟報。”


    一旁的阿濟綸聞言,登時大怒:“靳良玉,你敢……”


    額哲揮了揮手,便有兩個親衛過來將阿濟綸製住,捂住他的嘴巴將他拖了下去。阿濟綸兀自掙紮不休,憤怒的眼神幾乎要把靳良玉殺死。


    靳良玉毫無感覺,跪在地上稟道:“剛剛這位貴人說得不錯,小人的商隊確實不是去荊土部,而是前往遼東盛京。”


    “你好大的膽子。”額哲冷冷道,“這麽說來,荊土部確實已經暗中投靠後金了?“


    “這個小人就不清楚了,不過,小人的商隊每次經過河套草原,都是這位阿濟綸百戶幫忙帶路的。”


    “這麽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是,而且據小人所知,除了小人的商隊以外,其他商隊去遼東盛京沈陽,也都是由荊土部牽線搭橋的。”


    一旦開了口,靳良玉簡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無比地配合。


    額哲眉頭皺了起來,不知在思量著什麽,良久才冷冷道:“你們的商隊都是從大明來的吧,去年明廷還在和後金打生打死,你們卻在背地裏和女真人做著這樣的交易。後金究竟給了你們什麽好處,竟讓你們背宗忘祖,這般死心塌地的為其賣命?”


    “小人隻是一個商人,不懂得這些家國大事,出塞行商也是為了掙錢養家糊口,談不上為誰效命。再說了,遼東女真不過是彈丸之地,區區十數萬人口,竟妄想問鼎中原,簡直是一場天大的笑話。”靳良玉口才便給,一直小心觀察著林丹汗的臉色,見他並無不耐之色,才繼續說道:“更何況,草原一直以來便是蒙古人的天下,即使現在後金兵鋒極盛,但也不過是逞一時之威,必不能長久,將來統一草原的必然還是蒙古大汗。既然女真遲早要完,小人便趁機賺一點錢,也算不上是背宗忘祖。”


    額哲冷笑一聲道:“強詞奪理,真是恬不知恥!”口中雖然這麽說,但並沒有真正地發怒,顯然是對靳良玉剛才那一番後金遲早要完的言論,頗為認同。


    現在明朝雖然在與後金的交戰中屢戰屢敗,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無論疆域人口,女真都不及大明的百分之一。現在的有識之士都認為,明廷的失敗不過是暫時的,等大明緩過氣來,後金絕不會是對手。


    誰也不會想到,從黑山白水中走出的女真一族,竟真能在之後短短的二十年間,以區區十數萬人馬席卷整個天下,推翻明朝建立大清,統治數百倍於它的億萬漢族百姓。


    靳良玉見額哲雖然語帶不屑,但語氣中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殺意,心下稍安,繼續說道:“是,小的不過是一個小人物,一身銅臭味,隻知賺錢,自然是不能如台吉一般,心懷家國天下的。小人也知道草原的規矩,這次所帶的貨物,願意全部敬獻給台吉。同時再書信一封,讓小的家人再送來與這批貨等值的金銀作為贖金,隻希望台吉能繞過小人這條賤命。從此以後,小人再也不敢跟後金韃子有什麽瓜葛,若是台吉不嫌棄小的無用,小人願意為台吉效死。”


    說完,整個身子匍匐在地,向額哲跪伏行禮。


    等待判決的時間異常難熬,靳良玉屏息凝神,幾乎能聽見自己身上血液流動的聲音,半晌後,才聽見額哲沉聲道:“把他帶下去,單獨關押。”


    靳良玉無聲地鬆了口氣,知道自己這條小命暫時算是保住了。


    等靳良玉也被押了下去,額哲便立刻令巴林伺候筆墨,飛快地手書一封,蓋上自己的印鑒,然後命人快馬加鞭送去王庭。


    謝瑾一直注視著他的動作,見額哲寫完信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便道:“幸好我們這次趕巧碰上了,不然大汗還不知要被圖爾哈欺瞞多久。等信送到王庭,想必大汗不會輕饒了他。”


    “我倒不擔心圖爾哈。圖爾哈再怎麽受父汗器重,也不過是外臣,就算私下裏做些小動作,也傷不了父汗分毫。”額哲沉吟著,緩緩道:“我擔心的是苔絲娜福晉,她畢竟是貼身伺候父汗的,若是起了什麽壞心思,實在是防不勝防。”


    謝瑾心道,這你就多慮了,不但苔絲娜福晉從未有過加害林丹汗的心思,就算是圖爾哈,隻怕現在也還沒有想過要背叛林丹汗。心裏這般想著,嘴上卻是勸慰道:“台吉不必擔心,大汗是草原之主,自有長生天庇佑,等閑人害不了他。更何況,等台吉的書信一到,大汗有了防範之心,就更不會有事了。”


    “但願如此。”額哲走過來摟住謝瑾,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怎麽,你今日不腹痛了嗎?”


    謝瑾一怔,順著額哲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腹部,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無辜道:“奇怪,好像是不痛了。”


    額哲伸手輕輕按了按,謝瑾癢得整個身子縮成一團,瞪著他道:“你幹什麽?”


    “我看看有沒有問題。”額哲道,“這樣按著疼不疼?”


    “不疼……別,不要摸了,哈哈……癢……”謝瑾最怕別人碰他小腹,一邊搖頭擺尾地躲著額哲,一邊氣喘籲籲地道:“不準摸了!叫章丙成來……哈哈!”


    額哲開始時確實隻是想幫謝瑾檢查一下,然而手下觸感軟綿綿的,摸起來十分舒服,忍不住便多按了幾下。後來見謝瑾反應那般劇烈,心中起了好奇之心,更是不肯放手。


    於是等章丙成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滿麵潮紅、眼角還帶著淚花的謝瑾,而一旁正襟危坐的額哲,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不快,嘴角含笑,緊盯著謝瑾不放。


    章丙成不敢多看,跪下給謝瑾診了脈,估摸著這位小祖宗大概是折騰夠了,不想再繼續裝病了,便順著他說了些脈象平穩、病情好轉之類的廢話。


    至於為什麽突然便好了,章丙成雲山霧罩地扯了一大堆醫理,從陰陽五行講到髒腑氣脈,聽得額哲頭暈腦脹,終於放棄了尋根究底,不耐煩地揮手讓他下去了。


    章丙成這般識實務,倒是省了謝瑾不少麻煩。到了晚間,等額哲出去巡營後,謝瑾獨自一人來到了關押靳良玉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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