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天亮的很快,那些明亮的星子驟然就被紅亮的朝陽代替。氣溫陡然從嚴寒變成了酷熱。


    星隱頹然地坐在流沙洞的一旁,把那隻綢布鞋埋進了沙土裏,便是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少年一夜之間,上唇便長了青色的胡茬。


    本來無憂的內心突然多了幾分沉重。


    舉目望四周,煢孑一身。


    就連那隻臭貓也不知鑽向何處了。


    酷熱難耐,饑渴也難耐。如花死了,如今自己恐怕也要死在這裏了。本能的驅使,星隱朝著太陽的方向,東方走去。


    自古向陽處奇跡多,這是一個山野道人告訴他的。


    飄飄茫茫,星隱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


    這種孤獨感可以一下子讓跳動的心一下子死寂。


    如果說人生最荒涼的事,恐怕莫過於一個人如此了,無所依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無所知。


    “媽蛋,虎落荒漠被沙欺!”星隱吐了一口滿嘴的沙子。


    順便從衣服上撕下一塊角料,呈蒙巾狀置在了臉上。


    太陽現在很毒辣,星隱原地轉了個圈,突然地發現自己還是什麽靈力也沒有,看著自己的食指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一種沉思中。


    以前師傅說自己懶憊,不願勤學苦練開通自己的靈穴。


    可是可能師傅不知道,自己怎麽也感覺不到自己的靈穴,或者運用體內的一丁點靈氣。所以直到現在練最簡單的仙法他都不會。


    以前他不會覺得自己懶憊,可是現在,他後悔了,要是自己當初努力一點,勤奮一點,現在的結果會不會不一樣,他就不會對那個吃人的沙洞束手無策了……


    可是現在他隻能束手無策的茫然地站在這裏,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籠罩著他。


    還活什麽活,逃什麽逃。


    星隱原地躺了下來,睜著眼睛看天空,那個唯一的亮點射的他眼淚都下來了。但是星隱就是不移開目光。一把扯開蒙巾,準備吸紗曬死。


    目光直視著太陽都有些渙散了,也出現幻覺了。


    因為星隱居然看見了一張芝麻大餅臉外加一顆漆黑小貓頭,但星隱堅定不移,一心求死。


    “喵~”


    黑尾叫了一聲。


    高傲中透著幾分慵懶。


    黑尾翹著尾巴,煽動鼻翼,聞著星隱的氣味兒,它確定這裏躺著的是那小子無疑了,可是這小子在躺屍呢?


    要不是自己靈力大損不能開口講話,更不能變化人形。不然早就……


    算了,黑尾不是隻多管閑事的貓,體力活還是留給別人來做吧。


    於是黑尾便翹著它毛絨絨,蓬鬆鬆,又黑又亮的尾巴,慢悠悠地走開了。


    隻是,黑尾又吸了吸鼻翼。


    這稀薄的空氣中有久違的味道,區別於星隱的另一種味道,這氣味兒穿插著黑尾。


    難道,出現了?


    黑尾以一種如花難以理解的貓姿跳著走了。


    如花看著那一臉喪的星隱,昨天的對他的氣,早就在那暴走中消失了,想到的又是星隱的好,他雖然有時貪生怕死,偷奸耍滑,但是他有義氣,從在周家他奮不顧身解救他的師兄們起,如花就知道星隱是個好人。


    如今這個好人好像在為自己的錯誤懺悔。


    想到這,便不禁心疼起來。自己也有點對不住他。


    “星隱~”如花親切地叫道,


    但在星隱聽來,還是那具難聽的烏鴉嗓子,而且頭頂上的這個人,掛著親切的笑容,頗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


    第一種念頭是,欸,如花?


    她,沒死!


    第二種念頭是,靠,騙我,我少男的純潔感情啊。


    所以如花看到的星隱是這樣的狀態。


    先開始,星隱渙散的眼睛裏迸出喜悅,以為他會欣喜地,失而複得地擁抱自己。


    結果星隱淡淡地轉個身,用沉默的背影以示自己被欺騙的純潔無知善良的感情。


    星隱背過身,終於肯閉上眼睛,不知是不是調節眼酸的眼淚,他一閉上眼,它們就情不自禁地出來了。


    總之可以肯定的是,這肥妞要是再晚來一步的話,自己真的是要以瞎子的形式見他了。


    這樣的星隱倒是叫如花感覺自己做了虧心事了。


    “星隱,少俠,帥哥?”如花推了推星隱沉默的後背,星隱屹然不動。


    “讓你擔心是我不好”如花光著一隻腳在星隱一旁坐下來,“不過,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了?”


    如花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餓肚子的人鼻子總是分外靈。


    其實就在如花一靠近他的那會兒,星隱就聞見了若有若無的香味兒。


    但是男人是沒有麵子的嗎?堅決不投降,就算你食誘,也不投降!


    如花見星隱沒反應,爬起來走到他正麵去。


    星隱就瞧見一隻肥嘟嘟的布滿傷痕的腳在自己眼前停了下了下來,上麵有沙礫的劃痕,,更多的水泡,一個接一個破了的水泡。


    “星隱~”如花將一隻烤熟的黑糊糊的東西遞到他麵前,“昨天發現許多隻死鳥,我便用火石烤了幾隻。”


    如花沒有告訴星隱,就因為烤這幾隻死鳥,她差點被荒漠裏的狼給吃掉。


    星隱終於坐了起來,帶著孩子般任性的語氣,“死鳥你也敢吃?”,深情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如花瞧著這樣的星隱,倒有點和自己置氣的小弟弟一般,性子便是越發溫和起來。


    “總比餓死好吧,哦,還有,”


    如花,從腰間拿出一隻貝殼,這是一隻合璧的貝殼,可以約存半指深的水。將水與烤鳥一並遞給星隱,


    星隱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卻迫不及待地接過來了。


    三兩口就消滅光了。


    如花看著他吃完,有種很滿足的感覺,仿佛是自己吃下一般。


    星隱倒是被她多情的目光給嚇著了,“怎麽,你想要回去?”


    說完挺了挺自己的肚子,“還有嗎?”


    如花趕緊湊住自己的腰包,“不行,得省著點兒。”


    “好吧”星隱不甚滿足地揩揩嘴。


    如花突然問道“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麽?”


    “啊?”


    這麽一問倒讓星隱發現,到現在他連自己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呢。


    沒爹沒娘的,自然無人過問,無人心疼,但是這樣的回答,有損男人的麵子,星隱轉而道,


    “我們修仙之人從不過問這些生辰八字,隻有你們凡人才會講究這些。”


    “這樣啊”如花有點失望,“你們神仙都不過生辰的嗎?”


    “生辰?”星隱想想,確實在他們九耀派弟子中沒有人過生辰的,可能對於他們來說,過生辰就是在提醒他們有多老吧,就像他大師兄,雖然長了個小白臉的模樣,正值青春貌美,可是誰知道他已經活了百八年了呢?


    所以,大約,要成為神仙的人都不過生辰的吧。


    生辰對於修仙之人已經不是值得紀念的東西。


    一直年輕就好了呀。


    總之,自己好像也是活了許久了。


    想畢,星隱於是答道,“生辰對於神仙沒有意義。”


    “這樣啊,”如花甚為惋惜。


    從她的憶時起,就非常羨慕那些過生辰的人,因為那些過生辰的人不僅可以吃到好東西,更可以收到許多禮物,如花缺的不是生辰八字,缺的是那些個願意替她過生辰的人。所以這些年來,每到她的生辰,便是分外的淒涼。


    沒人替自己過生辰還不如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想到這,如花甚是悠長地歎口氣。


    “你歎什麽氣?”


    “沒什麽,隻是覺得沒娘疼,沒爹愛的孩子太可憐了。”


    “這廝……”星隱嘴角抽搐了幾下,搞半天她還在那裏悲傷歎世的。


    怪煽情的,於是星隱轉了話題。


    “你那隻鞋子呢?”


    “哦”如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可能是跑丟了吧。”


    “你跑啥?”星隱很奇怪。


    “減肥!”


    星隱“……”


    但是總不能讓這廝一直光著腳吧,星隱站起來,重新將蒙巾戴上,“走,爺帶你去拿鞋去。”


    好在星隱的記性特好,不出一會兒,他就在沒有磁場的荒漠裏找到了那處流沙洞,將埋起的綢布鞋重新刨出來。


    如花目瞪口呆,什麽時候鞋子進了那麽深?


    其實更應該讓她目瞪口呆的是,她隻差幾寸的距離就可能命喪流沙洞。


    不過她心大,也沒想到這點,昨天能命大地逃開群狼的誘惑就已經不錯了。


    如花穿上了星隱遞過來的綢布鞋,誰也不知道誰昨夜互相為對方幹了什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對彼此的友誼互相又進了一步,又深了一層。


    無關男女,隻關友情。


    彼此相視一笑。


    黑尾幽靈一般,不知從哪裏又冒了出來,這次異常的是,他嘴裏竟然叼著個東西。


    星隱拿過來,這是一隻黑色的手鐲,上麵有詭異而精美的紋圖,好似兩蛇交尾,精致異常的黑鐲,隻是光澤較暗,應該不是法器,在星隱的認識裏,法器都一般自帶聖光。


    “黑尾,你叼著這勞什玩意兒幹啥,”接著腦子很快地就轉到“沙漠裏有人?”


    兩人便是跟上了黑尾,一陣黃沙揚起裏疾走。


    走過了不知多少彎彎斜斜的道,也不知趟過了多少道丘。


    走得星隱懷疑人生,看著在前麵走的妖嬈的黑尾。


    這廝是不是用靈力走的,故意在耍他們呢?


    走到了太陽西沉,如花忠心不二地跟在黑尾後麵,在這期間,他倆各喝下了一小貝水,隻是那貓一直在前方走。


    星隱有點退縮了,因為他覺得越來越近荒漠的內心,心裏就越是不安。


    如此想著,應心情似的,前方就來了一道黑色的颶風,斜打向他們,風雲在颶風兩旁各開成兩道旋轉的壁壘。在颶風之間還有藍紫色的閃電。


    黑尾突然掉頭看著星隱,


    在黑尾幽深的眼睛中,星隱心裏一陣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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