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修竹看著周然,怒問:“是你殺了我父親?”


    衛元正嘶吼道:“我要殺了你!”


    趙元徽抓著兩個小子的後衣領,對麵前那雙掃來的視線仿若未聞。


    蒼修竹,九歲,母親生他時候難產而死。


    衛元正,八歲,母親在他父親死後卷走家裏所有錢失蹤。


    這兩個跟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的的孩子,像是兩頭小狼崽子紅著雙眼盯著周然。如果趙元徽不抓著,他們早就撲上去了。


    周然看著二人,沒有否認,他說:“是我!”


    蒼修竹滿臉淚水,問:“為什麽?!”


    衛元正一遍遍的重複著:“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


    這層薄薄的窗戶紙被趙元徽戳破了,周然沒有覺得生氣,反而鬆了口氣。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如何麵對這兩個孩子。


    關於定軍山鬼霧之事,趙元徽沒有說,周然也不會點破。


    趙元徽將兩個孩子安頓在後院好,周然才過來。


    趙元徽問:“什麽時候跟他們挑明?”


    “挑明什麽?”


    周然無所謂的笑道:“本來就是我殺了他們父親。”


    趙元徽搖頭,接著說:“我知道三年前你離開定軍山後,把軍功都給了這兩個孩子。”


    周然對此不置可否,隻是說:“以後這兩個孩子就交給你了。”


    “交給我?”


    趙元徽問道:“你不親自教嗎?”


    “我可是他們的殺父仇人。”


    周然笑道,而後神情清冷下來:“有時候,仇恨才能讓人更快成長起來。”


    “蒼修竹以《元氣功》為主,衛元正主修《正陽訣》。”


    說話間,周然將兩本功法扔給趙元徽:“這兩本我做了一些修改。”


    趙元徽接過來,又問:“你真準備離開?”


    “我若繼續留在這裏,那兩個小東西可未必能靜下心來修煉這兩門功法。”


    周然無所謂的笑道:“自從加入血軍至今這麽多年,我還沒有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明天你去蘇城高中把我的學籍注銷了。”


    周然背上單肩包,又想到了威脅過他的那位萬辰東,笑著說道:“我這算不算迫於萬家小少爺的淫威,灰溜溜的逃了?”


    趙元徽跟著笑了,他也聽說了這點小插曲,他說:“現在就走?”


    “以後金桂春就交給你了。”


    周然重重拍了拍趙元徽的肩膀,他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把金桂春托付給這個滿肚子壞水的家夥,他警告道:“金桂春要是在你手裏丟了,小心我回來抽得你滿地找牙!”


    趙元徽雙腳並立,挺直胸膛,敬禮道:“是!”


    “走了!”


    周然轉過身背對敬禮之人,瀟灑的揮了揮手。


    他的背包中,有兩張青卡,一些現金和幾張基本證件。


    除此之外,還有那封粉紅色信件。


    周然第一站是蘇省省城金市,人家都把這封信扔在他桌上了,他也不介意做一次信使。


    更何況,突然決定離開的他也沒有想好去哪裏。


    蘇省金市是六朝古都,周然吃了鴨血粉絲,看了秦淮河,逛了夫子廟……


    他去了所有能去的景點,也吃了不少當地美食。


    最後,在如織的遊人中被偷了錢包。


    沈家失勢後搬回省城老宅,沈飛也像是一夜之間長大,開始為家族將來考慮。而今為了能考入四大軍校,幾乎是在拚命訓練。


    這天晚上,沈飛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正打算回臥室衝個澡,打開門卻看見一個他怎麽也沒想到還會再見之人。


    那人聞聲回頭,對沈飛嘿嘿笑,嘴邊還掛著泡麵。


    “周然?!”


    沈飛滿腦門黑線,而後驚喜不已:“真的是你!”


    沈飛高興的跑過來,指著周然手裏的泡麵說:“這有什麽好吃的,我請你去吃大餐!”


    周然躲過沈飛要來搶走泡麵的手,三兩口吃完,將那封粉紅色信封扔過來,說:“錢!”


    沈飛接過信封,突然對周然警惕道:“千萬別告訴我這是你寫的!”


    “信不信小爺踹死你!”


    周然將泡麵盒扔在桌上,再次說道:“有多少錢快拿出來!”


    沈飛才拿出錢包就被周然一把搶過去,他看也不看就把所有現金都掏出來裝進自己口袋,然後將錢包扔回去,拉開窗戶就跳出了。


    “周然!”


    沈飛被嚇得半死,他的臥室可是在三樓啊。


    他馬上跑到窗邊望了望下麵,沒有看到周然人影,又看向四周,依舊沒有看見周然。


    “這個家夥!”


    沈飛看著手裏信封,莫名的笑了笑。


    他最終也沒有拆開這封信封上並沒有署名的信件,而是將之鎖了起來。


    周然第一次做信使,堂堂血軍總教官不遠百裏親自給人送信,收再多路費他都心安理得。


    接下來,周然去了魔都。


    第一次燕山會議後,周然聽說是他的小姑父最終成了魔都掌舵人。


    在魔都的半個多月裏,周然漫無目的的逛著這座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銷金窟,以他從沈飛那裏收到的那點路費也隻夠維持他半個多月的生活。


    離開魔都後,周然繼續南下,他去了杭市,去了夏城,去了青山城……


    他在春節的時候,又去了洛城。


    他看見林蘇跟楊家姐弟說了那個秘密,他看見姐弟倆摸著他的頭,笑著說了什麽。


    他看見王佳父子在藥鋪從早忙到晚,他看見路口燒烤攤的嫋嫋青煙。


    他去看獸亂後的秦雲山脈,看見了蘇家隱世百年的地穀。


    他去看退出帝京的四大家族,看見了被廢後的古聖軒已經能下地走路。


    他又去了雲川密地,也去了白山密地。


    韓權章將一腔怒火與不甘全部發泄在新加入神衛軍的新兵身上,宗慶誌也在拚命訓練擴充後的野狼軍。


    周然在帝京弄出那番大動靜後,高層著實被嚇得不輕,激進派中不少人被打入冷宮。考慮到擴建後的三大超級部隊需要時間磨合,高層又重新商議四大軍校進駐三大密地的時間,最終定在《全民皆兵計劃》實施後第一次高考結束之後。


    周然一路走走停停,他想看看這座他生活十六年的世界究竟是何模樣。


    看山,看水。


    看風,看雨。


    看年節團圓,看年後分別。


    看天上日月,看俗世冷暖。


    草木一秋,人世百年。


    有人一碗柴米油鹽過一生,有人一碗春夏秋冬度餘年,有人一碗潮起潮落品滋味,有人波瀾壯闊敬天地……


    千百種人,千百種人生,最終不過一碗人間煙火。


    他去了很多地方,最終也沒有回帝京玉泉山。


    沒有辭別,也許是因為不知歸期。


    周然再回鏡湖密地的那天,距離他離開之日已經過去半年多。


    “總教官!”


    “總教官!”


    “總教官!”


    “……”


    周然從定軍山山腳一路步行來至戰天台,所有看見他的人全都停下敬禮。


    自古聖軒將天地玄黃四大甲字隊全部人帶離,至之後出現鬼霧,再到這幾個月為了對付被鬼霧侵蝕神誌的猛獸,定軍山風波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些各大家族的後輩子弟,不是沒有渠道知曉帝京發生的一切。


    知道的越多,周然在這些人心中的重量便越重。


    “是你!”


    蘇正兄弟四人看見了周然,當他們意識到這位曾出現在秦雲山脈深處的家夥竟是血軍總教官時,內心的震驚與滅族的恨意混在一處,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是我!”


    周然看著四人,也看向他們四人身後站著的數百位蘇家年輕人:“想報仇就憑真本事從我手裏搶走這個血軍總教官!”


    “但在你們沒那個本事之前,藏好你們心裏的仇恨,也收拾好你們那點可笑的自尊!”


    周然說的並非多麽難聽,卻也沒有給蘇家人留什麽情麵,他見蘇正幾人極力將那些被周然刺激到的蘇家人拉住,冷冷一笑。


    周然回頭望向定軍山僥幸活到今天的血軍與一眾後勤人員,朗聲道:“我不管你們以前做過什麽,也不管你們所在的家族之前搞了多少動作。但從今天開始,誰若再敢動不該動的心思,誰若敢再給我搞事,就別怪我新賬舊賬一起清算。”


    眾人聞言,全都挺胸抬頭,齊齊望向站在所有人身前的周然。


    這一刻,沒有人懷疑周然說的每一個字。


    哪怕帝京一眾豪門的當家人在此,也會將周然說的這些話牢牢記在心底。


    周然在帝京所做之事,便是最高層至今都還心有餘悸。


    拾級而上,在所有人的視線注視之下。


    周然最終站在戰天台上,梵奎與青衣早就等候在此。


    “少主!”


    偌大山頂隻有三人,梵奎與青衣見周然到來,齊齊跪下。


    周然對此,平靜視之。


    一步步來至戰天台邊緣望向鏡湖密地深處,他第一次覺得這座定軍山似乎太矮了。


    梵奎率先開口:“少主,血軍是否全權交於老奴?”


    周然答:“是!”


    方奎再問:“包括生殺大權?”


    周然答:“是!”


    梵奎略作停頓又問:“少主,想要一個什麽樣的軍隊?”


    周然沒有馬上回答,沉思片刻才說:“一個讓所有人都害怕的軍隊!”


    “所有人?”


    “所有人!”


    梵奎重重點頭,而後起身離開。


    青衣繼續跪在地上,隻要周然不開口,她就能繼續跪下去。


    “你還在怕我?”


    青衣縮了縮身體,點點頭。


    周然並未回頭,也沒有看到青衣的動作,他繼續說:“我不管你真怕我還是假怕我,我隻要你明白,我要你死,誰都救不了你。”


    青衣沒敢看周然,直接把額頭貼在地上。


    周然之所以如此警告青衣,是因為這個看上去順從實則滿心瘋狂與叛逆的女人一旦失去畏懼之心,再多人命都填不滿她那顆扭曲的殺心。


    “把商路打開,全力輔助梵奎。”


    周然回頭看向青衣,笑著說:“如果某一天,梵奎有足夠理由殺你,而那個理由又能說服我的話,我會親眼看著他如何你魂飛魄散。”


    “少爺!”


    青衣猛地抬頭,驚恐道。


    周然這話的意思幾乎等同於要將她的生死大權交給梵奎那個狂魔,她如何不驚恐?


    “你跟我的時間最長,我並不想你死。”


    周然背對著青衣,一躍而起跳到淩雲鶴背上,隻有他的聲音還回蕩在青衣耳畔,他說:“千萬不要給他殺你的理由!”


    青衣既驚恐又憤怒,她握緊拳頭,死死望著淩雲鶴飛走的方向。


    白鶴,去又回。


    人去,卻未歸。


    (本篇結束,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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