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臨淮侯還是魏國公出任南京守備勳臣這種事情,說實話高務實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南京三大巨頭,真正管事的南京兵部尚書,代表皇帝監督南京眾官的,是南京鎮守太監,至於南京守備勳臣,其實大多數時候也就是掛名而已。畢竟南京治下的勳貴比起北京勳貴來說,隻有更爛,絕無更好,這一點看看當初倭寇肆虐時南京及周邊衛所兵的表現就知道,根本不用對他們的戰鬥力有半點指望。


    南京守備勳臣當然也不是隻能管理那點衛所兵,實際上還對“客軍”有一定的製約能力,譬如劉顯當時鎮守狼山,就屬於南京直接分管的四川籍客軍,他需要仰仗南京方麵協調調度、後勤補給等,所以南京守備勳臣在名義上也是他的上級,如果克扣他的補給,他也是很難受的。更甚一步就是像徐鵬舉這樣,直接向南京兵部告刁狀,說他不聽調遣、為非作歹等,一般而言南京兵部會給南京守備勳臣這個麵子——畢竟人家是上級,也是自己的同僚不是?


    但南京守備勳臣平時的“功能”也就僅止於此了,除非高務實現在突發奇想要去南方圈地,其中涉及了衛所下轄的地區,那倒是南京守備勳臣有權力協調甚至拍板的,否則他沒有絲毫用得上人家的地方——既然沒有利用價值,當然也就不會在意。


    不過,李宗城既然代表李言恭眼巴巴的靠上來,高務實也不會故作清高的拒之門外,擺出一副我三伯做事完全是公事公辦,誰做南京守備勳臣,朝廷自會從大局考慮的模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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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言利,隻言義?那是腦子有毛病,絕非他高侍讀的風範。


    高侍讀的風範是,沒有利益,創造利益也要爭取。


    南京守備勳臣能創造什麽利益?


    嗯,短期利益好像真的很難找,倒是長遠利益可以好好規劃一下。就譬如說剛才提到的圈地——南京,或者放寬泛一點說東南諸省——衛所占地是很多的,其中田地當然不少,但更多的其實還是一些爛七八糟的“爛地”。那些地放在一群丘八大爺手裏根本創造不出什麽價值、什麽效益,更別提這群丘八大爺現在兵不兵、農不農、工不工、匠不匠,簡直是一群四不像。


    但實際上呢?這些所謂的爛地,在高務實的眼裏,有很多都是極具價值的。


    舉兩個最簡單的例子:礦山和海港。


    衛所轄地有很多地方都有礦山,這些礦山有些已經或者甚至早就有了開發,而更多的則是完全沒有開發。即便是其中被開發了的部分,開發程度也是極地,在高侍讀眼中,那種開發水平隻有一個詞可以形容:稀爛。


    用腳指頭都能知道,這群衛所大爺又不會做生意,挖礦的直接原因,在早年僅僅是為了滿足衛所武備所需——譬如開鐵礦冶鐵製造武器盔甲這種。後來衛所越來越爛之後,武器裝備也沒有什麽興趣搞了,很多礦就隨之廢棄,個別交通條件和開采條件都比較好的礦,則被他們挖來直接賣錢,創造衛所收益了——當然究竟是給衛所集體創造收益,還是為部分衛所軍官創造收益,那真是懶得多說。


    這種零打零敲的低層次開采,在高務實看來,完全是暴殄天物。作為一個後世主管過一地經濟的小幹部,他雖然在現代社會中管理層麵很低,但架不住思維超前了幾百年,對於區位優勢”、“核心產品”、“係統工程”、“產業鏈”之類的詞匯總是深有體會的。


    要是他有足夠的權力和財富,他就可以把後世馬鞍山附近搞成鋼鐵中心,在蘇州那樣的地方搞時尚高端服裝和布料出口產業,在鬆江搞造船工業和國際貿易港等等,不一而足。


    但眼下,搞這些東西都還隻是奢望——好聽一點叫遠景規劃,沒有那樣的條件支撐他去實際操作。


    大明實行南北二京製,南京乃是留都,甚至在理論上而言,應該算是正式首都。這也是崇禎煤山上吊之後,大明很多文臣不肯死在北京,反而跑到南京殉節的原因之一。


    南京留都,擁有除皇帝本人和內閣之外全套的朝廷機構,皇宮和六部、都察院等,都是一直保留並且實際啟用的(當然皇宮由於沒有皇帝,隻是處在低層次保養維護狀態)。


    之所以總說南京三大巨頭,是因為南京留都的特色守備製度,它實際上分為內守備和外守備以及參讚機務。


    內守備,就是南京鎮守太監,由中官出任,最有名的南京鎮守太監是鄭和。


    外守備一人,協同守備一人,皆武臣。


    而文臣者,必是南京兵部尚書,並加“參讚機務”。


    按照這個最初設置來看,僅僅隻是“參讚機務”的南京兵部尚書的地位原本最低,但是跟北京方麵一樣,文臣地位提升之後,參讚機務的南京兵部尚書反而成了權力最重的那個人。


    外守備和協同守備按例都是勳臣擔當——說到這裏,就可以解釋一下為何徐鵬舉一出事,臨淮侯長子李言恭就急急忙忙來京了。


    早在嘉靖末年,徐鵬舉就是南京外守備,而協同守備則正是臨淮侯李庭竹。嘉靖三十九年四月,因為南京振武營兵變之事,南京三巨頭(實際四人)都吃到了懲罰:外守備徐鵬舉策勵供職,協同守備李庭竹閑住,南京兵部尚書張鏊致仕,內守備何綬降三級征還。


    這一次,最倒黴的是張鏊,直接被勒令退休;其次是鎮守太監何綬,連降三級不說,被召回北京宮中,丟了大權;再就是協守李庭竹,所謂“閑住”,全稱叫“冠帶閑住”,意思是保留官職不撤,但隻能呆在家裏反省,不準去管事了,放在後世大概相當於停職反省;被罰最輕的是徐鵬舉,繼續任職不說,還被勉勵了一番。


    想必那個時候,李庭竹心裏對徐鵬舉就很是不滿了——振武營那次的事,徐鵬舉的表現很糟糕,被兵變士卒譏諷為草包,最後他李庭竹的懲罰卻反在徐鵬舉之上。高務實琢磨著,李庭竹可能認為朝廷對南京守備勳臣一職包容度比較高,畢竟勳臣雖然已經沒什麽大用,但終歸代表朝廷顏麵,是以這次徐鵬舉出事,李庭竹立刻跳了出來,畢竟在南京,離守備勳臣最近的就是他嘛。


    因果關係倒是弄明白了,但怎麽從這裏頭撈到最大的好處,高務實卻一時囿於自己地位不夠,始終沒能理出個頭緒,到最後隻好先定下一個思路:先看李宗城見了自己之後打算怎麽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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