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學士府後院。


    高務實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正打算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忽然發現前麵有個小老頭站著,朝自己一拱手:“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閣老交待,說讓您一回來就去見他。”


    高務實怔了一怔,朝高拱的書房那邊望去,果然看見裏頭還掌著燈,不禁眼珠一轉。


    “嗯,知道了,我這就去。”


    來到高拱書房之外,高務實敲了敲門,道:“三伯,侄兒回來了。”


    “進。”


    高務實一進門,就發現高拱正在伏案寫作,看模樣是在寫書——高拱著作等身,一輩子寫了許多的書,哪怕是當首輔的時候都沒有停過,真正可以稱得上是筆耕不輟。


    但寫書不奇怪,奇怪的是現在都過了三更了還在寫?這就不對勁了,您老可是首輔,日理萬機啊,這麽晚還不睡,白天工作不累嗎?


    當然,高務實也就是心裏吐槽一下,他其實很清楚,高拱這個時辰了還不睡,又交待下人讓自己一回府就來見他,那鐵定是在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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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他剛走上前去,高拱就放下了筆,一臉肅然地盯著高務實看。


    “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又或者說,這幾天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說吧。”


    好吧,問得很高拱,夠直接。


    “呃……就是,馮保出了點事。”


    高拱沒說話,目光炯炯隻是看著高務實。


    高務實兩隻肩膀一垮,無奈道:“好吧……就是馮保想設計陷害侄兒,被侄兒將計就計反坑了一把。”


    高拱的麵色稍微好看了一點,沒有再一直盯著高務實看,而是吹了吹自己剛寫好的稿件,這才又問道:“你讓孟衝去天壽山,我回頭想了想,不光是讓他躲著馮保吧?”


    “是,他去天壽山還有一個任務,就是看住張閣老。”高務實答道。


    “就憑他?”高拱不屑地搖了搖頭:“他要有這個能耐,還用得著躲什麽馮保?”


    高務實一時無語,過了一會,歎道:“三伯料事如神,張閣老已經回來了。”


    這倒是讓高拱微微吃了一驚:“他的信使下午才到,他自己現在也到了?這麽快?”然後臉色開始嚴肅起來,問道:“他現在人在哪?”


    高務實攤了攤手:“被堵在城外了。”


    高拱頓時皺眉:“是你派人堵的?瞎鬧,他是顧命輔臣!”


    “沒有,侄兒哪有這麽大膽子?”高務實解釋道:“侄兒是找了宋、程、吳、塗四位師兄,每人負責京城一方,讓城門守衛把張閣老堵在京城外麵了。”


    誰知道高拱聽了這話,反而更是眉頭大皺,忍不住教訓道:“那更是瞎鬧!他們四個全是科臣,你憑什麽命令他們辦事?你現在隻是名為觀政,其實還是伴讀!”


    高務實一本正經地開始胡說八道了:“元輔這麽說就不對了,下官隻是聽聞有人要以顧命輔臣的身份強令京城城守之軍違反國法,所以才向四位科臣檢舉揭發,這怎麽能說是命令呢?維護國法,人人有責啊!”


    高拱哭笑不得,這臭小子越發沒個正形了!


    他強忍著笑,瞪了高務實一眼:“牙尖嘴利,巧言令色,我看你遲早有一天要壞了郭東野的仁厚君子之名!”


    高務實哈哈一笑,道:“三伯多慮了,也就是對三伯,侄兒才會這樣,外頭誰不說侄兒少年老成、仁厚君子?您沒看見這次從衛輝挑選過來的工匠和孩子們怎麽說侄兒麽?萬家生佛啊!”


    “你那就是裝的。”高拱沒好氣地道。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侄兒裝起正人君子來,那形象真是好得連他那老師郭樸都隻能自歎弗如,偏生臉皮還厚,自己這點批評了不起就是撓癢癢,幹脆也懶得計較了。畢竟光從外界的口碑而言,這小子比他高拱的名聲還好得多。


    高拱當政嘛,總要得罪很多人,高務實卻是一直隱藏幕後,誰知道他小小年紀,竟然一肚子壞水?偏生他借上次賑災的事演了老大一出戲,人人都知道那位寫了《龍文鞭影》的高公子不光深得聖眷,還仗義疏財、活人無算,尤其是在河南本省,更是被許多人稱讚“萬家生佛”——這簡直沒地方說理去了。


    所以高拱也懶得跟他糾纏這些閑事了,直接再次轉回主題,問道:“你把張太嶽堵在城外,也無非就是今天這一晚上,明日一早他還是能進來,這又有什麽意義?難道,你靠著這一晚上,就能幹出什麽大事來?”


    這下子高務實的表情也開始嚴肅起來了,收斂了笑容,正色道:“若是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就要見分曉了。”


    高拱微微蹙眉:“什麽分曉?”


    “馮保倒台。”高務實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肅然道:“我挖斷了馮保的根子。”


    馮保的命根子早就斷了,高拱肯定不會誤會,因此他隻是微微一怔,立刻滿臉嚴肅的問道:“貴妃那邊?”


    高務實點了點頭:“過了今晚,貴妃娘娘曾經對馮保有多信任,今後就會有多痛恨。”


    高拱霍然站起,快步從桌子後麵走出來,問道:“你怎麽做的?”


    高務實道:“馮保想演一出苦肉計的戲碼陷害我,結果被我將計就計,把禍水引回到他的心腹徐爵身上,東廠和錦衣衛便奉旨去馮保府上拿人,順便搜查證據……於是,就找到了兩本冊子,一本是馮保自己寫的,上麵記錄了他和張閣老的一些金錢來往——嗯,也就是張閣老給他送禮的清單,甚至不光是張閣老,張閣老麾下的一些人也涉及在內。”


    高拱睜大眼睛,見高務實住口不說了,連忙又問:“第二本呢?”


    “第二本是徐爵的日記,記錄了一些他平時的作為,不過那不是關鍵,真正關鍵的是,他記錄了幾次馮保和張閣老會麵的詳情。在這幾次會麵裏頭,馮保因為驕狂,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張閣老也有些話……略有出格。”


    高拱此刻還哪裏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不由得緊張起來,急忙催問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高務實便把那幾句最關鍵的話說給高拱知曉。


    高拱倒抽一口涼氣,定了定神:“這要是坐實了的話,馮保肯定是沒救了!而張太嶽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也救不了他了。”


    高務實點了點頭,沒說話。


    高拱忽然想起一個關鍵點:“這些都是真的?”


    高務實輕咳一聲:“這個嘛……有九成是真的。”


    “九成?”高拱瞪大眼睛:“還有一成呢?”


    “侄兒給他們稍微加了點佐料。”高務實一臉無辜,兩手一攤:“馮保既然陷害侄兒,侄兒總要有些禮尚往來不是?”


    高拱頓時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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