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衝陣狀態下蒙古人的可中彈麵積比遊走時要小,又或許是明軍麵對衝陣狀態的蒙古騎兵有些畏懼,總之這次被擊中隻有十來人——基本上這都是可以直接宣布擊斃的。


    因為在這種情況下中彈,即使沒有致命傷也必然落馬,而在戰馬高速奔跑中落馬,就像從飛馳的摩托上跳車一樣,不死純屬天不收你,而這一類戰績顯然不可能算作對方自己摔死,隻能算在火槍兵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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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的擊斃,也有很多都是這般情況,隻有擊中馬匹導致的騎兵落馬才有必要另算。不過鑒於明軍的習慣,反正隻有最後的首級能“入賬”,倒也就無所謂了。


    這一波次攻擊,騎兵自身被擊中的隻有十來人,但戰馬中彈則比之前更多了些,足有近三十匹戰馬被萬曆一式火槍擊中。


    這槍的威力除非直接擊中馬頭,否則很難直接將一匹戰馬擊斃,至少也能掙紮一段時間再死,但那也沒有什麽意義,因為馬上的騎士還是會落馬。


    但要注意的是,這種無傷落馬,對於戰鬥狀態中的蒙古騎兵而言,摔當然也肯定要摔,但未見得一定致死。


    蒙古人常年騎馬,落馬之後的危險性就跟漢人崴腳之後的危險性差不多,摔跤是多半會摔跤,但摔死就屬於點背了。像曆史上的把漢那吉一般,打獵時落馬摔死(他應該當時沒死,但是蒙古人醫術有限,所以搶救無效)還是比較少見的。


    然而不管怎麽說,這一輪五百騎兵的“失兀赤”,蒙古人在取得戰果之前就先失去了四十騎左右的戰鬥力總是不爭的事實,這讓在遠處觀戰的辛愛黃台吉臉色一片鐵青。


    好在蒙古騎兵從捏兒格改為失兀赤之後還是有效果的,至少明軍也進入了他們的射程,並且是破甲箭射程。


    “咻!咻!咻!”的箭矢破空聲在槍聲過後幾個呼吸之間響起。


    蒙古人被明軍擊斃擊傷之時,因為他們自己在眾馬奔騰之下,基本聽不見身邊戰友發出的聲音,所以對士氣的影響比較小一點,而此時明軍被一輪破甲箭洗禮時,情況就糟糕得多了。


    火槍兵肯定是不著重甲的,遭到這種四五十米左右的抵近射擊,鴛鴦戰袍下的那一層薄棉甲顯然起不到多少防禦效果。


    “啊——”的慘叫聲頓時到處響起。


    第一排支起刺刀陣的明軍士卒最是緊張,在保持半蹲姿勢的同時盡量蜷縮著身體,希望減少中箭的可能。


    不過他們多慮了,蒙古騎兵根本沒有興趣對一群半蹲著的目標放箭,而是把目標對準後麵端著火槍和正在重新裝藥裝彈的火槍兵——站著的肯定比蹲著的容易射中。


    一波箭雨過後,蒙古騎兵極其默契地左右分開,繞了一個心形的圈子又回去了。


    他們留下的,是數目過百的明軍士兵受傷或陣亡,當然總體而言,由於箭矢的特性,還是陣亡的少,受傷的多。


    正在這條戰線督戰的張萬邦勃然大怒,眼見得還是有超過一半的第三列火槍手裝彈完畢(第一列刺刀陣,第二列剛放過一輪槍),大喝道:“第三列,放!給小爺幹他們屁股!”


    嗯……張兄弟你很會用詞。


    不過明軍士兵沒興趣琢磨“少將軍”用詞之精妙,紛紛含怒端槍,照準自己選定的目標扣動扳機。


    “砰!砰!砰!”又是一輪槍響。


    蒙古騎兵雖快,調轉馬頭畢竟還是要一點時間,被這輪不太整齊的齊射一頓好打,騎兵和戰馬中彈的大概各有二十左右,差不多也是四十人上下的損失,與之前衝過來的時候居然相差不大。


    張萬邦見狀,大聲喊道:“好!打得好!今兒打贏了,除了那些該有的賞賜之外,老子額外給你們加餐,每人二兩肉!”


    這些明軍士卒可能也是沒心沒肺慣了,聞言怒氣頓散,紛紛大喜,隻有一些同鄉出身的士兵一臉悲戚地去找自己老鄉的屍體,或者去關心受傷的鄉黨。


    張萬邦馬上把臉一沉,喝罵道:“去你娘的,找什麽找,找死嗎?蒙古人的失兀赤你們第一回見啊?他們隨時還會再來!都他娘的給老子回到自己的位置,再他娘的亂跑,老子一刀剁了你們的狗腿!”


    但他也不是隻罵士卒,這段話剛落音,他便轉頭大喊:“霍醫官呢,請他帶兩個醫士過來,告訴他,就說我這裏死傷過百!”


    有明一代軍中是有軍醫配備的,不過相對於士兵數量而言,軍醫配備的人數很少。其中京營方麵,按比例來說大概是一萬士兵隻配備一名醫士,一個“團營”大概一名醫官加兩名醫士。


    反倒是邊軍的醫官配比倒要略高一點,大約一千五百人配一名醫士,如早年間定額三千人的戚家軍,就配備一名醫官、兩名醫士和一名獸醫。


    這大概是因為京營一來空額很多,二來京中有太醫院可以隨時分配醫護力量——明代太醫院並非隻管皇室醫護,高級文武官員都可以享受太醫院的“免費醫保”,而軍隊如有需求,皇帝也肯定會派太醫院進行支援。


    眾士卒見張萬邦這麽吩咐,心頭平和了一些,也不抵觸他的命令,趕緊又各就各位去了。


    張萬邦抹了把汗,心中暗罵:狗娘養的,十多年不打仗,這群二愣子一點手藝全荒廢了,老子要不提醒一下,萬一蒙古人吃錯藥再來一把,這條線非崩了不可,不知道老爹那邊怎樣?


    他轉頭看了一眼,見身後那邊防線基本沒有變化,這才鬆了口氣,心道:看來賭對了,京華的行頭加戚南塘的兵法,好用還是好用的,這兩波下來我們死了百來人,韃子死了估計也有七八十,但他們還死了幾十匹戰馬……這是兌子啊,我大明百萬大軍,而且還是步軍兌馬軍,韃子肯定兌不起。


    不得不說,張萬邦的“兌子論”還是很有些道理的,因為在他琢磨這些東西的時候,另一邊的辛愛黃台吉已經臉色黑得猶如鍋底一般了。


    張萬邦剛才應對的隻是一波失兀赤,實際上剛才同時發動的失兀赤有三波,戰損比例基本和張萬邦這裏情況差不多。


    論戰損的人數,蒙古騎兵略少於明軍,但是辛愛作為打了一輩子仗的老手,除了看出“兌子作戰”對他而言極為不利之外,還看出另一個“極為不利”,那就是蒙古人這邊的戰損幾乎都是永久性戰損,也就是戰死占了絕大多數,而明軍那邊直接戰死的很少,多數人被射中之後隻是受傷,而箭傷……


    這麽說吧,隻要不是被射中要害的倒黴蛋,其他人有很大幾率在得到救治之後存活下來,最多三個月就能重新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作戰序列。別以為隻有西醫善於外科,其實西醫擅外科很遲(教會不允許解剖),而反倒是中醫,在戰國時期就有專門針對箭傷的醫書問世了。


    虧大了!


    這筆買賣虧得沒邊了!


    辛愛憤怒得把馬鞭都給扔了,大怒道:“停止失兀赤!全軍集結,準備衝陣!”


    本來想著靠騎射功夫少受點損失,結果發現百試百靈的騎射居然對付不了對麵這支本來根本沒放在他眼中的明軍。


    辛愛出離的憤怒了,他現在打算不計傷亡也要拿下這支明軍!


    哈木把都兒膽戰心驚地道:“阿布,要不咱們繞過去吧,這夥明軍手裏頭的家夥紮手得很,衝陣的話……”


    “你糊塗!”辛愛勃然大怒,道:“既然明軍今日能集中六千人使用這種火銃,那麽來日,他們就有可能變成六萬,甚至更多!你想想看,土默特能和六萬明軍打這樣的仗嗎?打完之後土默特還能剩下什麽?倘若不是六萬,是十二萬呢?是六十萬呢!”


    “可……”哈木把都兒心中無力地哀歎:可您老今天把剩下的這點人馬全砸在這裏的話,土默特將來如何,跟您老還有什麽關係?


    辛愛麵色一肅,凜然道:“我意已決,今日必須全殲這股明軍,讓明人朝廷以為這種新式火器毫無用處。”


    哈木把都兒默然無言,心中歎了口氣,暗道:就算真的成了,隻怕也未見得有用啊,這東西肯定是京華所出,而京華是那高務實的,隻要有他在,眼前這股明軍就算全軍覆沒,明人朝廷還是有可能繼續裝備的……


    還是三哥說得對,馬芳不可怕,戚繼光不可怕,李成梁更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這個高務實!


    可惜這廝膽小如鼠,躲在沙城不肯露麵,否則就算拚光人馬也得把他給宰了!


    真是可惜啊!


    高務實可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挨了罵,不過他的計劃直到現在為止都還比較順利,想必就算知道被罵了也能唾麵自幹。


    不過,真正的考驗馬上就要到了。


    辛愛所部的蒙古軍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集結,清點了一下人數之後,辛愛憤怒的發現,就這麽幾次試探性的進攻,前前後後居然少了好幾百騎兵,而更令他憤怒的是,對麵的明軍損失竟然隻是和他持平。


    恥辱啊!


    縱橫草原幾萬裏的土默特勇士,今天居然和明軍衛所兵打出了一比一的戰損!


    辛愛冷著臉,緩緩抽出腰間的彎刀,用盡全力大吼道:“土默特的勇士們,偉大的成吉思汗在長生天看著你們!”


    所有蒙古騎兵聽到“成吉思汗”之後都立刻麵色肅然,昂首挺胸,等待著辛愛黃台吉的吩咐。


    辛愛把他們的表情都看在眼裏,再次大聲道:“他將看著你們,用你們的武勇告訴明人,蒙古是狼,漢人是羊!”


    蒙古騎兵們心頭熱血澎湃,齊聲怒吼:“蒙古是狼,漢人是羊!”


    辛愛手中彎刀猛然前指,口中大喝:“殺——!”


    幾個千夫長按照辛愛之前的吩咐,帶著這幫心潮澎湃的蒙古騎兵縱馬前行,逐漸加速到衝鋒速度,朝明軍那看似單薄無比的刺刀陣殺去。


    說來也是巧,他們選擇的突破點正是張萬邦鎮守的北線。


    張萬邦看著衝來的大隊蒙古騎兵,說不害怕那也是假的,畢竟他知道的“內幕”可比底下這些士卒多得多。


    高務實送來的書信和戚繼光送來的操典裏頭,都曾明確提到過:戰馬肯定會對明晃晃的刺刀有自動避讓的舉動,但蒙古人控馬的能力極強,如果他們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強行突破,是可以在付出重大傷亡之後突破刺刀陣的。


    這種情況不是不能避免,避免的辦法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先集中火炮轟擊,使對方的戰馬驚懼,繼而變得敏感膽怯,不受對方騎兵控製。


    但問題在於,這次張萬邦他們出兵的時間很緊急,而由於出關之後還有不少山路要走,因此並沒有攜帶火炮。


    戚繼光由於離得遠,也不知道高務實這邊給張秉忠、張萬邦父子安排的具體任務,對這種情況沒有任何指導。


    高務實倒是給出了一個辦法,但他也在信中坦陳,這個辦法隻是他的推測,是不是真的有用卻沒法保證,要他們父子自己商量著辦。


    實際上張萬邦也沒什麽信心,他之前隻是鑒於蒙古人多年來都不肯硬拚的習慣來推測,認為不會走到讓蒙古人選擇同歸於盡這種打法的這一步,所以對於高務實給出的辦法也沒抬在意。


    誰料高務實這個烏鴉嘴居然一語成讖,辛愛這廝還真的吃錯了藥,選擇不顧傷亡來戰!


    麵對洶湧而來的近萬蒙古騎兵之衝陣,張萬邦隻覺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扯開嗓子發出震天的吼聲:“第一、二、三橫隊任務不變,第四橫隊放棄裝藥裝彈,手雷投擲準備!”


    第四橫隊就是最後一列橫隊了,本來他們的任務是和第二、第三兩支橫隊形成三排連續火力,以降低火力間隙,但麵對蒙古騎兵的直接衝陣,理論上來說等到他們能開槍的時候,估計蒙古人都已經殺到眼前了。


    所以,高務實給出的在無炮火掩護的作戰狀態下的應急辦法,就是撤銷第四排的輪射任務,臨時改為擲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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