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門吏掂了掂手裏的銀子,心裏一喜,想著這大概是個有錢的,倒是可以狠狠宰一把,他板著臉,把手上的銀子不動聲色的滑進衣袖,道:“不過是摘下帷帽看一眼,城門檢查不隻是檢查逃犯一類,聖上的萬壽節要到了,更是要排除一切危險可疑因素,這是本官的職責,怎麽,你有異議?”


    收了銀子,卻是沒有半分放行的意思。


    林總鏢頭行走江湖多年,一看茉莉塞的那錠銀子,就知道壞事了,塞的銀子一多,這城門吏就更容易獅子大開口,人心不足蛇吞象呐。


    茉莉見那城門吏這般,也是有些呆,方菡娘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不用再白費銀子了。


    她摘下帷帽,一張清秀絕麗的小臉露了出來:“好了,我摘帷帽了,大人還有什麽要指教的嗎?”


    方菡娘生得著實太美,那城門吏眼裏放出了貪婪的綠光,他嗬嗬一笑,上前一步,想去抓方菡娘的胳膊:“倒沒什麽指教的……”


    方菡娘冷冷的往後退了一步:“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大人這般,就不怕我上告嗎?”


    或者是方菡娘的神色太過凜冽,又或者是林總鏢頭虎視眈眈的眼神讓那城門吏收斂了些,他悻悻的收回了胳膊:“小娘子真是性烈……”


    嘟囔了一句,沒好氣的揮手讓人檢查了一遍方菡娘她們鏢隊的馬車,實在檢查不出什麽,這才揮手放了行。


    茉莉氣得發抖:“京城怎麽這樣啊……”


    林總鏢頭安慰她:“茉莉姑娘不必生氣,這些人常年跟社會底層的人接觸,性子渣滓一些也是環境所致。並非所有人都這般。”


    因著總有些人偷偷的瞄方菡娘,方菡娘又重新戴上了帷帽,她笑道:“沒什麽,要怨就怨我這張臉,太惹事了。”


    茉莉無奈道:“小姐!”


    直到護送方菡娘她們入住了京城最好的福來客棧,一切妥當後,林總鏢頭總算是放下了懸著的心,如釋重負的朝方菡娘拱了拱手:“方大小姐,至此林某這次護鏢就算是完成了。”


    方菡娘笑著讓茉莉送上十幾個紅封:“一路上辛苦林總鏢頭了,這是一點小小心意,還請林總鏢頭跟各位鏢師們笑納。”


    林總鏢頭連忙推辭:“方大小姐客氣了,林某受之有愧,之前方大小姐就已經給過額外的一百兩銀子了,眼下又給……”


    方菡娘堅持道:“一路上風吹日曬,大家都很不容易,這點錢不算什麽,回頭大家找個地方好好吃一頓好好休息下,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茉莉強行把那十幾個紅封塞到林總鏢頭懷裏,林總鏢頭又不好跟個小丫頭推推讓讓,隻好尷尬的笑著收下了,心裏頭卻越發高看方菡娘一眼。


    林總鏢頭帶著鏢師們同方菡娘辭了行,穀掌櫃跟彭老爹畢竟年紀在那,已經去房間歇息去了。方菡娘跟茉莉梳洗一番,隨便用了些飯,便也歇過了。


    入夜以後,俞七悄悄的離開了福來客棧。


    他拿著腰牌,進了姬謹行的府邸。


    青禾在院外頭等著他,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子等著你呢,祝你好運。”


    俞七認命的進了屋子。


    姬謹行坐在梨木雕花椅上,目光沉沉的看著他。


    俞七老老實實的跪了下去:“請主子責罰。”


    沉默。


    無言的沉默。


    姬謹行一言不發,看著俞七,又像是在透過俞七,看著別的什麽人。


    垂著頭的俞七慢慢有些受不了了,他喪氣道:“主子,屬下知錯了……之前有次方姑娘遇險,屬下現了身,方姑娘就問屬下說您是不是在京城,屬下回答是,然後她又說要來京城開拓市場,順便來看您。屬下想著主子的命令是護方姑娘周全,沒說不能讓方姑娘來京城……屬下就沒有回稟……是屬下的錯,請主子責罰。”


    俞七等了半天,許久才得了姬謹行一句“回去,好好看著她”。


    畢竟俞七對姬謹行的了解不算很深,他一頭霧水的退下了,有些摸不著頭腦,主子這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那,他還挨不挨罰了?


    在外頭院門口那,俞七又碰見了青禾。


    青禾一問,俞七把事情一說,納悶道:“青禾大人,你說主子這是什麽個意思?”


    青禾翻了個白眼,拍了拍俞七的肩膀:“傻了吧?不過傻人也有傻福。”


    說完,背著手,施施然回去了。


    留下一頭霧水的俞七,在原地愣了半晌,想不出個結果來,最後他決定,算了,還是回去盯著方姑娘吧。


    不管怎麽說,老老實實的執行他們主子的命令,那是不會出錯的。


    第二日是個豔陽天,穀掌櫃一大早就來說要去見幾個老朋友,順便問下京城這邊的市場形勢,方菡娘便讓彭老爹送穀掌櫃去了。


    方菡娘梳洗過後,換上了男裝,對著鏡子描描畫畫,把自己給整成了少年模樣。


    看著鏡子裏英姿勃發的自己,方菡娘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打開窗子,小聲的喊:“暗衛大哥,暗衛大哥。”


    俞七自然是聽見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現了身。


    他跳到方菡娘的窗柩上,問道:“方……姑娘,有什麽事嗎?”


    俞七差點被方菡娘這身打扮給搞懵了。


    方菡娘道:“暗衛大哥,你昨晚上是不是見過你家主子了?”


    俞七驚的差點跳起來,覺得這方姑娘是不是也在監視他?


    俞七這反應無聲的回答了方菡娘的問題,方菡娘滿意的點了點頭:“暗衛大哥,那你家主子的傷沒事吧?”


    俞七心道這方姑娘實在是個不好糊弄的,他憋了半天,才道:“方姑娘喊我俞七就行。昨晚上我跪了半天,沒敢看主子的臉,主子也不愛說話,聽不出有什麽影響……”


    方菡娘頓了頓,才道:“好吧,那我就直接喊你俞七了……你家主子說什麽了嗎?”


    俞七訥訥道:“主子說,讓我繼續看著你。”


    聽了這話,方菡娘不自覺的嘴角就浮出了一抹笑意。


    俞七一頭霧水,覺得這方姑娘高興個什麽勁?


    方菡娘語氣音調都變得輕鬆了幾分:“俞七謝謝你,你繼續忙去吧。”


    俞七心裏嘀咕著,他有什麽忙的,不就是天天暗處守著她麽。


    但他還是依言躍出了窗戶,隱了身形。


    就連茉莉都看得出,方菡娘今兒心情很好。


    比如說,就連下樓,她都在哼著小曲。


    方菡娘的男裝扮相就是個纖細的俊美少年,再加上哼小曲時也沒故意把嗓音放低沉,惹得身邊路過的幾個大漢都有點受不了,抱怨了句:“這哪裏跑出來的,真是太不像個男人了。”


    茉莉臉都有些發臊,方菡娘倒是鎮定自若的很。


    她本來就不是個男人好麽。


    方菡娘手上拿了把折扇,瀟瀟灑灑的去了茶樓,帶著茉莉去吃早茶。


    因著她選的這家茶樓聲譽極好,樓下大廳幾乎爆滿,方菡娘無法,隻好帶茉莉去了二樓雅座,茉莉聽了雅座的價錢後,不由得吐了吐舌頭:“這也太貴了。”


    方菡娘拿折扇挑了挑茉莉的下巴,輕笑道:“別怕,爺有的是錢,你吃不窮爺。”


    茉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臉都紅紅的。


    剛要入座,就聽見走廊那邊幾個少年的聲音:“小二,來間雅座!”


    那小二連忙道:“幾位爺來的不巧,最後一間雅座剛被這位公子給訂了。您幾位要不稍等一下,想來一會兒就有空著的雅座了。”


    為首的是個穿著竹綠色綢衣的少年,貌若好女,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隻是臉上表情跋扈了些,他一聽小二這話,就怒了:“什麽?你竟然讓我們等?!你知不知道小爺是誰?!”


    “就是就是,告訴你,這位可是玉靜公主唯一的兒子林浩帆林公子!”同行的少年連聲附和道。


    那位少年傲然的揚起脖子,冷冷的哼了一聲。


    那小二嚇得不輕,哭喪著臉連忙道:“小公子恕罪,實在是,實在是沒有雅座了……”


    “你剛才不是還說最後一間雅座嗎!”有個少年嚷嚷道,“剛訂出去,也就是沒付錢是吧?讓他把雅座讓出來給我們不就行了嗎!”


    方菡娘他們確實還沒付錢,“這……”小二猶豫的看向方菡娘跟茉莉。


    林浩帆順著小二的視線看過去,立即呆住了,一顆心砰砰砰的激烈跳動起來,像是要竄出喉嚨似的。


    他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美麗的少年!


    這讓林浩帆林小爺整個人都激動了。


    是的,林浩帆林小爺在京城頂層的權貴圈子裏,有個廣為人知的愛好,那就是,好男風。


    饒是聰慧如方菡娘,怎麽也想象不到,她女裝是個禍水,容易被人盯上。男裝……也不怎麽省心,還是被人盯上了。


    林浩帆眼裏放著光,往前一步,大聲道:“這位兄台,雅座大的很,你若不介意,咱們共坐一桌如何?這頓就當我請了!”


    方菡娘原本想拒絕,但林浩帆卻是不容她拒絕,直接跟小二說:“快,去給小爺上你們這的全福宴!八盅湯羹,三十八種點心,四十二道小菜,少一道我就砸了你們的店!”


    小二如蒙大赦,他也不想得罪一個公主的兒子,連忙點頭哈腰的應了,一溜小跑跑遠了。


    林浩帆對方菡娘滿臉討好的笑:“這位兄台,在下對你一見如故,還請你賞個臉。這全福宴是這家茶樓的招牌,可以一嚐。”


    方菡娘見狀,也被林浩帆口中的全福宴勾起了興趣,她想著現在反正自己也是個少年裝扮,對方對自己應該沒什麽壞心思,大不了一會兒下去先把賬給結了就是。


    她故意豪邁的拱了拱手,把聲音微微放低:“那就謝過兄台了。”


    林浩帆高興的都要翻跟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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