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佾劍陣!


    乃是儒家的鎮門之陣,論威能高低,絲毫不在農家地澤二十四之下,否則,數百年來,農家的勢力早就占據齊魯了,但農家卻沒有做到。


    百多年來,農家的內部勢力多為田齊一族,盡管如此,儒家也不曾有任何畏懼,儒生雖是讀人也是有血性的。


    公都子伸手又是一禮,將周清等人相迎入小聖賢莊內部,放眼看去,便是一個頗大的院落場地,樓閣起伏在遠方,平整的青石板鋪就,石燈台有序陳列,中央可顯。


    “儒家本就是入道的學問,自然要納入人道之妙。”


    周清聞聲頷首,緩緩而進,對於這八佾劍陣卻有些好奇,輕語之,沒有多言。


    “先賢顏回創出此陣,乃是護身之法,內蘊大學三綱八目的精神,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三綱為核心,由儒家傑出弟子掌握。”


    “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條目,則有其餘的儒家弟子掌握,八佾劍陣,不若地澤陣法,可以兩人施展。”


    “欲要施展此劍陣,非有一十六人、三十六人乃至更多不可,按照止、定、靜、安、慮、得六字要領踏動步伐,圍困而上,劍陣催動,敵首若想要將其破開,殊為不易!”


    公都子繼續言道八佾劍陣的奇妙,道理雖如此,但八佾劍陣比起地澤二十四來,卻沒有明顯的缺陷,地澤二十四中夏榮、冬滅威力最強,而八佾劍陣卻整體合一。


    數百年來,被八佾劍陣圍困的人很多,但除卻修為超強的,不然,還真沒有一個可以走出來,語落,一行人繼續想著小聖賢莊內部行去。


    ******


    “儒家在齊魯之地之名可為響亮,怕是孔丘當年都未曾想到今日。”


    入正廳之內,在公都子的相迎下,與天宗玄清子跪坐上首,左右兩側各有儒家諸人、玄清子帶來之人入座,驕陽高懸,寬闊明亮的大廳內,淺紅色的絨毯鋪地,條案陳列,香茗飄動。


    四周則是矗立著一根根明柱,淺紅色的紗幔垂落,上首雕刻著一道道奇異紋理,應有深意,周清未曾身入一觀,歸於蒲團之上,看向諸人。


    “儒家不過秉承先賢至聖先師遺訓,儒家能夠發展至今日,不是儒家的功勞,而是諸夏之民的功勞,在諸夏之民心中,亦是期望德政王道之說。”


    “數百年來,儒家弟子潛心修學,誨人向善,盡一盡讀書人的本分罷了。”


    道家天宗玄清子此行來意,儒家諸人均清楚,但清楚雖清楚,但有些事情還是要明說細論一番為上,公都子蒼老的麵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雖不至對方話中何意,但本性而答曰。


    “讀書人?”


    聽此自謙之言,周清朗聲笑語,俯視廳內多人,眉頭輕挑。


    “以如今桑海小聖賢莊這樣的氣派,儒家今日在天下人心中的威望可是不小,君不見,連陘城書館的趙震欲謀大事,都要先行拜訪小聖賢莊?”


    “可見,小聖賢莊在天下人心中不隻是讀書人這三個字而已。”


    陘城書館的老館主,其一身修為道理,也是來至儒家浩然,紮根趙國,數十年來,竟然已經成為不弱的力量,可見一斑。


    靈覺籠罩整個小聖賢莊,恢宏昂揚的氣勢充當,一位位身帶浩然的儒家弟子行走其內,閱覽其內,讀書其內,但儒家可非僅此而已。


    一語輕落,廳堂下的儒家諸人神色為之微動,不明白對方此言究竟是何意圖,不錯,趙震在臨死前幾日,的確入小聖賢莊,但儒家也已經打出要付出的代價。


    莫不是,這天宗玄清子要改變主意?


    “不知玄清子何意?”


    公都子心中狐疑,雖然身邊這人年歲弱小,然,一言一行之間,均不得不令自己十分對待,恍若麵對另一位百家名宿。


    “儒家精要,三綱八目,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最終目標還是要和這天下聯係起來,當今戰國之天下,諸侯分據之勢即將消弭。”


    “正是要迎來儒家期待的合一天下,那便是儒家的機會,諸位以為如何?”


    頭顱微轉,看著公都子一眼,口中緩聲而語,目光落在下首諸人身上,這方廳堂內,匯聚如今以及將來的儒家支柱之人。


    想來,他們不會不明白自己之意。


    “一日克己複禮,天下歸仁焉。”


    “而秦國向來崇尚法治,如今國力正盛,頗有一天下之機。若然,將來天命在秦,何有儒家存身之地,不知玄清子有何言教我等?”


    一語出,徹底點出今日核心之事。


    多日以來,儒家與道家天宗玄清子之間所糾纏的根源便是此事,便是將來的那不確定之事,若是秦廷一天下,道武真君玄清子威名更盛,於百家有害無益。


    若是秦廷不能夠一天下,此人留在秦國,對於諸子百家也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是故,那次趙震拜訪小聖賢莊,儒家給予承諾。


    不曾想,趙震他們竟然失敗了,也正是因為趙震等人失敗,直接引起如今儒家頗為被動的局麵,公都子拱手一禮,雙眸直視周清。


    “哈哈,玄清子能夠何言教與諸位?”


    “如何做那是你們儒家要抉擇的東西,近年來,我王頗喜荀況弟子韓非的文章,《五蠹》一篇,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可是曆曆在目。”


    “雖然並非所有的儒生與俠客都是如此,但似乎儒家也並沒有給予管製,反而有些人還推波助瀾,難道真以為黑冰台那些人是閑著的?”


    數百年來,秦國給予山東六國的印象便是蠻夷之國,便是虎狼之國,便是不入諸夏風華禮儀之國,這些言論是誰傳的,是百家!


    但弱小的百家根本不成事,真正有影響力的還是大的百家,而儒家恰恰是其中那個最後話語權的一家,當然,還有非黑即白的墨家。


    “儒家傳承德政仁禮,然儒家內的人卻來至山東六國,百年來,秦國兵壓山東,六國損傷慘重,是故,儒家弟子雖多,但並非所有的儒家弟子,都承襲儒家之道。”


    “如玄清子口中韓非,其人雖出至儒家小聖賢莊,但一身所學乃法家精要之學,還有秦廷上卿李斯,亦是法家之學,但論及出身,卻為儒家。”


    “這……並非儒家之過!”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一語出,整個廳堂內的諸人將目光不自覺看向荀況,那是他教導出來的弟子,如今在學說中,不僅沒有好好的發揚儒家,反而這般詆毀儒家,論責任,荀況難辭其咎。


    公都子朗聲蒼老而應,韓非之語乃是對儒家莫大的打擊,然儒家卻未行那般之事,即是秦國黑冰台知曉,應該清楚緣由。


    “是不是儒家之過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王隻知道儒生在秦國屢屢違反法治,或許是六國原因,但終究要落在你們儒家頭上。”


    公都子之言都隻是過程,但……是,過程真的不重要,結果都已經出了,那些作亂秦國的儒生多為儒家之人,儒家就必須負責任。


    “秦王既頗喜韓非之言,那想來也應該清楚,儒家與法家並不衝突,反而,在某些方麵,儒家更有獨到之處。”


    這一次,一道清朗之語從廳下傳來,目光掃至,出言之人為荀況,其人挺直身軀,拱手一禮,韓非之言乃是以法治為根基,儒家為表裏。


    而這不是儒家希望看到的,相較之韓非之言,儒家更希望這個順序顛倒過來。


    “荀況先生,百多年前,秦國孝公《求賢令》中有語: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其後,法家衛鞅做到這一點,法行秦國上下。”


    “但誰又了解,衛鞅曾三見孝公,一說王道,一說霸道,一說法家。王道之說,乃魯國、燕國傳承奉行之道,然,魯國已滅,燕國孱弱。”


    “霸道之說,乃齊國、魏國、楚國奉行之道,然,三國均政亂,若然儒家無強國富民之法,若然儒家無安民撫民之法,若然儒家無強兵悍兵之法。”


    “那麽,儒家還有何用?韓非之言又有何錯?”


    若想要在將來不被當作棄子,那就應該表現出應有的能力,表現出不可或缺的能力,王道仁政之說、霸道之說、甚至於法家之說,秦王政都可以不在意。


    但隻要於秦國有裨益,那麽,便是上佳的學說,便是應該為秦國所用之學說,山東六國均有大周王道仁政殘留,是故,儒家得以有今日。


    但將來,可就沒有這個機會了,儒家想要從自己身上知道答案,這種寄希望於外人身上的做法,更是無故讓人輕視之。


    “玄清子之言,是論我儒家當變?”


    荀況聞子,蒼老的眉目之上為之玄光隱現,雙眸微眯,似是明悟了什麽,拱手看向上首,探尋聞之,頷下的灰白胡須為之搖動。


    “當變?”


    “難道儒家不是一直在變?”


    “若是儒家還是數百年前孔丘時的理念,焉有今日?孔丘坐下七十二弟子,分裂儒家諸多理念,看似將儒家分割開來,實則未必不是儒家的機會。”


    “不然,焉得有你荀況今日,焉得有新鄭韓非、上蔡李斯等人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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