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念見過前輩!”


    合乎禮儀的規製,空闊明亮的正禮之廳內,一眼掃過去,那天宗玄清子正端坐在上首,師弟張蒼入座一側,彼此之間不知道在談些什麽。


    那先前廳外出手的妖媚女子伺於玄清子身側,條案一隅,那湛藍玄光湧動的莫邪之劍陳列,感此,伏念不敢多言,近前拱手一禮。


    “無需多禮,伏念先生前來,不知是為了《招賢令》之事,還是為了剛才廳外之事?”


    周清隨意的盤膝坐在條案後,看著近前的伏念,單手揮動,停下與張蒼的談話,目光掃視,輕語之,從身側焰靈姬手中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


    “《招賢令》之事,先前有語,全然憑借儒家同門自身,伏念幹涉不得。”


    “伏念前來乃是為了陘城書館的殘劍、飛雪二人,於小聖賢莊內發生這般之事,實屬我小聖賢莊的責任,好在彼此之間沒有什麽意外,否則,小聖賢莊於心不安。”


    《招賢令》招攬儒家英傑,此事為師尊與荀況師叔應允,自己縱然想要插手也不可得,然,飛雪之事卻有小聖賢莊的部分責任,雖無礙,但禮儀需至。


    就是不知道眼前這玄清子是否有別樣的意見和不滿,若有,儒家可滿足,當平息此事,若沒有,萬事皆好,自己也可安心。


    “趙震都已被我鎮殺,他二人又能夠翻起什麽花樣,此次《招賢令》下,是你儒家識時務,於此小事,自是不合他們計較。”


    “而且,得了這把莫邪之劍,也算是那二人付出的代價,伏念先生以為何?”


    於殘劍、飛雪二人,周清自始自終都沒有放在心中,翻手可滅的東西,有何可在意,也就焰靈姬在身邊閑著無事,出手放鬆一二。


    閃爍紫色玄光的雙眸看著條案陳列的莫邪之劍,如今,和幹將分離,兩柄名劍不在聚合一起,威能大減,那二人更是不可能翻起什麽花樣。


    “前輩大量,伏念敬佩。”


    “多謝前輩饒恕他二人,還請前輩放心,接下來定無那等事情發生。”


    伏念麵上微微一喜,想不到那玄清子竟是這般海涵大度,實在是出乎自己預料,不過想來也在意料之中,對方修為超凡,道家天宗俯覽凡俗,自是不會和一般人計較。


    念及此,心中輕歎一聲,雖不計較,但也說明那二人在對方心中實在是沒有什麽分量,那可是兩名貨真價實的化神玄靈武者,在百家之中,足可稱掌教的。


    對方雖不在意,但自己卻不能如此,再次躬身拱手一禮,沉聲下語承諾。


    “希望如此。”


    “說來,這幾日本是你儒家掌門接任大典,緣何會有這般多的儒家弟子出現在藏,莫不是想要在藏中找尋什麽秘密?”


    於伏念口中承諾,周清不以為然,這種事情出現一次就夠了,若有第二次,小聖賢莊的麵子也是無用,看著下首的伏念,心中微動,話鋒一轉,落到它處。


    語落,明眸看向那伏念,不知對方如何作答,下首一側的張蒼不語,靜坐廳中,聽諸般事,於藏中的動作,自己也有耳聞,的確是要找什麽東西,但具體是什麽,自己也不太清楚。


    “前輩說笑了。”


    “藏都是千年以來諸夏列國風華底蘊,其內如寶藏,何須找尋秘密,處處皆為秘密,數日前,聽前輩知行合一妙言,受益良多。”


    “師尊下令,重整藏,一理三代以來諸般之事,以合內聖外王之道,以合止於至善之道,若前輩有興趣,也可入藏指點我等一二。”


    伏念心中一突,莫不是對方知道了什麽,但蒼龍七宿的事情在儒家內,除了殘劍二人外,也隻有儒家高層的幾人知曉,就是那些身處藏內的儒家弟子,也隻是讓他們在諸多典籍中找尋幾個特殊之詞。


    隻可惜,數日來,暫無所獲。


    “即是你儒家自身的道理,玄清焉得插手。”


    饒有深意的看了那伏念一眼,這個借口頗有新意,沒有多言,點點頭,單手輕輕推動著條案上的茶盞,無論儒家是否可以找到個中隱秘,都是無用之功。


    “前輩過謙也。”


    “即如此,伏念告退。”


    事情解決,又觀對方動作,伏念再次一禮,轉身踏步離去。


    “張蒼,近來你儒家的動作倒是不少,算算時間,百家也該這兩日到達桑海吧?”


    目視伏念的身形消失在正禮之廳入口,諸般言語複歸原樣,先前已經和對方論道一二,雖然些許言論有些稚嫩,但身為荀況弟子,還有有獨到之處。


    “小聖賢莊內,師尊不問太多之事,張蒼亦是如此。”


    於此問,張蒼搖搖頭,整個儒家小聖賢莊內部,孟軻一脈占據絕對的領導地位,師尊數十年來雖然名聲顯赫,但在儒家之內,也僅僅是輩分高些,其它權利不顯。


    連帶著師尊麾下的諸多弟子都是如此,若是論才學,論道理,韓非、李斯兩位師兄絲毫不亞於伏念,奈何正統為上,禮儀為上。


    “哈哈,在我看來,你師荀況乃是儒家數百年來僅次於孔丘、孟軻之人,其人修為雖不顯,但一身道理,一身理念,均是不俗。”


    “百年來,自從儒家孟軻消失不見後,你師出任稷下學宮三次大祭酒可見一斑,其一身道理,更合入世,韓非、李斯皆是印證。”


    “今日,你選擇秦廷,它日,未必沒有機會將荀況之道理發揚光大,說起來,比起李斯,韓非之舉我更為好奇,都言韓非之才百倍於李斯,但其所作為你如何看?”


    歲月長河中,傳承亙古的儒家一脈中,唯有荀況直追孔丘與孟軻,其餘之人不顯,韓非、李斯、張蒼、陸賈等人名留史冊,其餘之人皆不顯。


    道理之強弱,之精妙,自有歲月給予評判,再次提及韓非與李斯,自從韓非兩上《強韓書》後,雖均被韓王駁斥,但其新政卻有推行。


    “韓非師兄家國所累,大周以來,宗法體係不斷,韓國為當世戰國,韓非為韓國公子,才留韓國,那是其血脈的枷鎖。”


    “百年前,申不害相韓,術治橫行,雖強韓一時,也為韓國留下頗大的麻煩,師尊曾在《王霸》一篇中有言:用國者,義立而王,信立而霸,權謀立而亡。”


    “韓國術治根深,此其之害也,若給予韓非師兄十年,二十年的時間,或可一換新顏,但如今已經沒有時間了。”


    張蒼沉吟數息,而後拱手一禮,朗聲之言落下,比起韓非,李斯為上蔡吏員之家,身上無枷鎖,當可隨意抉擇,一展所學。


    而韓非師兄身負大任,縱然知曉最佳選擇,亦是無奈,從其兩上《強韓書》均失敗,可觀一隅,或許,在百年前,出現韓非師兄這般之人,韓國可成霸業,但現在非大爭之世,秦國也不會留給韓國這麽長時間。


    “《王霸》一篇我也曾一覽,此三者,明主之所以謹擇也,而仁人之所以務白也。善擇者製人,不善擇者人製之。”


    “昔者,左丘明所治的《春秋》有言: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今韓非已兩上《強韓書》,不知其第三次上《強韓書》何時。”


    “若再不被采用,想來我王憐才,當一請韓非入秦,共謀大業,期時,你等匯聚鹹陽,盛況也!”


    天上人間矗立山東六國,每月都有大量的信息匯攏在手中,雖非隱秘要事,但從零星碎片信息中也可窺全貌,趙國邯鄲郭開橫行無忌。


    魏國囂魏牟整頓軍備,龍陽君政事而動,頗為想要振興魏國,韓國新鄭韓非位列中樞,與韓宇分庭抗禮,楚國李園統國政,三戶家族避退。


    一切種種,都詔示者不久之後,當是秦國一天下的大好時機,於韓非之人,周清知曉甚多,新鄭之內,終究沒有太多的時間。


    否則,其人也不可能短短一兩年,兩上《強韓書》。


    雖有曠世大才,可用之,當為大才,不可用之,何有大才?


    ******


    一如周清口中所言那般,距離儒家掌門公都子散發請帖多日,透過儒家的秘密渠道,諸夏百家多有收到,距離近者,率先而入琅琊桑海,距離遠者,亦是飛奔在路途之上。


    儒家為當世顯學,更是紮根在齊魯之地,百家若想要在齊魯有所作為,必和儒家打交道,否則從墨家的下場可以一觀。


    不過,也很明顯,在前來的諸多百家中,距離很近的墨家沒有收到帖子,自是也無人前來,除了墨家之外,百家之人來得越多,小聖賢莊越是歡喜。


    法家!


    名家!


    道家天宗、人宗!


    陰陽家智者一脈!


    農家!


    ……


    交錯、攜手而來,臨近儒家新任掌門接任大典,一共前來八十三家,更甚近月前的稷下學宮盛事,一時之間,諾大的小聖賢莊內,人滿為患,百家匯聚。


    “蒼璩,如今的諸夏之內,能夠有把握救你的怕是也隻有天宗玄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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