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武真君見笑了。”


    看著王賁等八人小跑著出幕府軍帳,王翦頓時上前一步,對著周清一禮。沙盤兵戰推演中,王賁口出不遜之言,當為自己教導不力之錯。


    敗了就是敗了!


    難道僅僅認為芊紅姑娘為鬼穀縱橫的傳人,便可舒緩一口氣?如果鬼穀縱橫的傳人便可所向披靡,那麽,他們還學什麽兵家戰法。


    雖上了幾次戰場,仍舊不甚純熟,未曾真正一窺兵家戰法玄妙。語落,對著一旁的上將軍蒙武也是一禮,自己不曾理會關外大營的事情,就憑王賁今日的表現,都不足讓自己安心。


    “哈哈,天地之間,豈有生而知之者?”


    “況且這沙盤兵戰推演,亦不過為書上談兵而已。當年長平之戰的趙國名將趙括,論起兵戰,連其父馬服君都不是對手。”


    “然……結局如何,還是被武安君所破,是故,沙盤推演的結果王翦將軍不必放心心上,透過這沙盤推演,所能夠提升的其它能力才是玄清希望看到的!”


    拱手回禮,看著王翦略微羞愧的神情,輕聲笑之,隨即,目光也是落在身前的沙盤之上,揮手間,一切的淩亂恢複原來模樣。


    沙盤兵戰推演,結果雖是一方麵,但並非全部。若然以沙盤之事代替真正的秦趙交戰,豈不有些荒唐。雖然王賁八人這三日來,一場都沒有勝過。


    但所得想來不少,足夠了。


    “武真君所言不無道理。”


    “王翦將軍不必動怒,難道忘記了武真君文書所言的沙盤兵戰效用,若然我等當年能夠坐擁此物,怕是受益極大。”


    “僅此一物,武真君便有大功也。”


    上將軍蒙武輕輕頷首,看著一側仍舊神色未曾恢複正常的王翦,輕語之,視線而動,也是落在這沙盤之上。之前從武真君隨同送來的文書中,曾見武真君提過這般效用。


    如今一觀,比起入局的王賁八人,亦是很快明悟其妙用,站在沙盤之前,俯覽而下,整個戰場有一種全部納入掌控之戰。


    隻消斥候所帶來的消息準確無誤,便可根據此清晰無比的沙盤調兵遣將,陣前軍將也能夠因此而清晰的執行命令,長觀之,無論是對於戰場大局的掌控,還是對於微末細節的處理,都會提升很快。


    大王冠禮親政以來,素來對於軍戰之事重視,若然看到此物,定是歡喜,功勞自然是跑不了。而且,此物將來怕是將盛行於諸夏。


    “於沙盤兵戰之結果,王翦自然知曉不甚重要。”


    “但上將軍剛才也曾一觀,王賁八人在沙盤兵戰之時,尚且有損戰心,若是等待真正的鐵血兵戰,不知道八人又會如何。”


    “如此,才是王翦擔心之事。再過十年、二十年,我等不在了,他們便是軍中的未來,這……我等該如何安心。”


    無論承認不承認,如今的蒙氏一族、王氏一族,作為大秦兵家的兩大豪族,個人利益、家族利益都已經和整個秦國的利益糾纏在一起。


    大秦即將一天下大勢,最為興奮的就是他們,不出意外,以大秦如今的實力,將山東六國一一滅掉,不是什麽難事。


    期時,身為軍功既得最大者,想要保持住這份榮耀,必須後代也出現驚豔的兵家之才,看著王賁等人的表現,王翦心中有些忐忑。


    秦國法治不似山東六國,如果後代沒有足夠驚豔的,怕是如今看來聲勢滔天的兵家豪族,也當很快的歸於平靜狀態。


    “哈哈,如此,王翦將軍更無需如此。”


    “八人中,除了李信、章邯、王賁人外,都是關外大營的軍將,對於他們,蒙武還是了解的,都可算得上出色之才。”


    “隻消實戰多行曆練,將一身兵法所學貫通,便會更進一大步。況且,今日相見武真君,還有另外一樁重要之事,不可耽擱。”


    王翦話中言外之意,蒙武自然也是清楚,雖也是有些擔憂。但比起王家,自家倒是有一個不小的優勢。如今麾下兩子中,長子蒙恬於藍田大營前將軍,行事穩重,頗得大王看重。


    次子蒙毅入國尉府中,將來是要走文官一道的,文武共進,這才是陰陽平衡之道。但王賁此人的資質也絕非王翦所言那般不堪。


    旋即,話鋒一轉,並未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


    “唉,日後還望武真君多多教導他們一二。”


    王翦輕歎一聲,沒有繼續多言。


    “如果王賁等人真的那般不堪,玄清又豈會選擇他們為麾下戰將。”


    “上將軍,請!”


    不出自己所預料,今日蒙武與王翦一同前來,所為者,不僅僅是沙盤兵戰推演,還有別的要事。左右看了一眼,單手深處,迎向上座。


    “武真君,請!”


    上將軍蒙武點點頭,看著從武真君身側離去的那兩位女子走向軍帳入口,身形而動,與王翦一起入座軍帳前方一隅。


    “上將軍,王翦將軍,莫不是要準備攻趙了?”


    如今軍中,能夠值得兩位上將軍聯袂而至,與自己商議事情,無需多想,便隻可能隻有一件,那就是秦趙交戰,陳兵多日,老秦人也該出手了。


    ******


    “大王,左丞相副手丞韓非在外求見,以為回稟文信學宮改造進度!”


    興樂宮內,秦王政一身便服,束冠而起,端坐上首,寬大的條案上,陳列來至秦國各大郡縣的政令,非下首昌平君、長史、廷尉等人分擔,壓力更為之大。


    不過近幾日,國尉尉繚倒也是在這裏辦公,關外大營出戰,秦趙相交,軍令甚多,國尉自然得坐鎮於此,拿定主意。


    寂靜而又明亮的廳殿之內,隻剩下紙張翻動的聲音,隻剩下每隔半柱香,腳步輕盈的侍女近前斟倒茶水、點心,此外,一切皆無。


    未幾,興樂宮內,存在感一直很低的少府令趙高近前,悄聲低語。


    “嗯,韓非先生,快快有請。”


    一語出,那正執筆批閱政令的秦王政神色一動,手中動作為之而停,王弟從蜀山歸來後,便是一直在整體文信學宮、長信學宮。


    如今,王弟在關外征戰趙國,一應之事交由韓非手中,說來,這也算是自王弟走後,韓非第一次前來入宮見自己,並且向自己稟告事情。


    念及此,麵上不由輕輕一笑,目光落在趙高身上,輕輕頷首語之。


    數息之後,一位身著淡紫色紫衣貴袍的男子手持一卷文書入內。


    而與此同時。


    鹹陽宮攬月台之所,那裏,不過一身淺紅色錦衣長袍罩體的公孫麗靜靜而立,柔順的發絲隨意梳攏,一根碧玉之簪斜插,一束發絲垂隴白皙的脖頸之間。


    淡妝而落,眉目精致,並未著那宮廷盛裝。貼身的侍女小清在不遠處等待著,正看著此刻公孫麗與兩位陌生人欣喜的談論道。


    說是陌生,也不全是。起碼,三日前,其中一位女子,自己是見過的。不曾想,今日卻多了一位男子,好在良人並未避諱自己,將自己也一同帶上。


    數丈開外的宮廷直道上,大王雖同意良人的故友入宮,但在此地巡邏的重甲精銳兵士卻是多上不少,而且巡邏的頻率也是越來越高。


    “殘劍大俠。”


    “多謝你這次和飛雪姐姐一同來看我,原本我是想要出宮見你們的,但是大王不同意,好在,並未攔阻,攬月台所在,也是不錯。”


    時隔三日,公孫麗再次見到趙飛雪二人,麵上滿是欣喜,至於三日前的不快,都已經消失不見。或許自己和飛雪姐姐之間有理念上的差別。


    但終究,飛雪姐姐他們還是來了,如此,令公孫麗開心不已。


    “麗姑娘切勿如此之說,秦宮森嚴,殘劍還是知曉的。三年前,你不得已入鹹陽宮內,原本殘劍還有些擔心,但現在看來,麗姑娘風采更勝。”


    “不過,想來為了天明,麗姑娘應該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三日之前,入鹹陽宮的隻有師妹一人,回來之後,便是與自己吐訴麗姑娘如今心智已改,一顆心已經牽掛在暴君身上,完全忘記了以往家仇國恨。


    但……在殘劍看來,再加上自己對公孫麗的了解,怕是事情不是這般簡單,麗姑娘乃是重情重義之人,為了韓申與天明,孤身入鹹陽宮,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根據這三日來的了解與打聽,麗姑娘入宮之初,還是受了不小的苦的。後來,得了暴君的旨意,天明得以入宮,一切才徐徐改變。


    由此,殘劍可以肯定,當初要是沒有天明在,怕是麗姑娘早就直接動手,斬殺暴君,除害諸夏了。師妹近些時日怒火攻心,有些牽扯太多了。


    持劍拱手對著公孫麗一禮,深深而道,身負家仇國恨,卻又因為幼子,不得已困在鹹陽宮,但此事又不能對外人言說,心中淤積多矣。


    “隻要……天明還在身邊,公孫麗可以忍受一切。”


    刹那間,聽著麵前殘劍大俠之音,公孫麗那一雙明眸陡然間為之迸出淺淺的晶瑩水光,心間深處更是無盡酸楚流淌。


    三日之前,飛雪姐姐怒聲而道,言語自己忘卻家仇國恨,甚至於令天明也忘記了一切。但那些真的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深宮之內,自己不過一位女子,還在好好照顧天明,自己又能夠如何。忽聽一句肺腑之言,公孫麗情緒激昂,單手不自覺輕掩鼻息,眉目低垂。


    “天明。”


    “麗姑娘,難道你打算一輩子也不讓天明知曉他的身世?”


    從某種程度上說,天明便是公孫家的延續,便是荊軻少俠的延續,麗姑娘為了天明,甘願臣服那暴君,殘劍心中慨歎。


    看得出,那暴君對於麗姑娘很是寵愛,不然也不會給予天明公子的位分,傳聞一切諸般等同公子扶蘇了,可見一斑。


    隻是,三日前,又聽飛雪師妹所言,至今為止,在秦宮長大的天明仍不清楚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這一點,令殘劍有些狐疑。


    難道說麗姑娘打算一輩子都瞞上?


    讓天明一直以為自己是暴君的兒子,然後在秦廷為文武重臣,欺壓山東六國君臣,這一點怕不是公孫羽大俠、荊軻少俠希望看到的。


    “不,我準備待天明長大些許,再告知天明這些。”


    “天明現在還小,我怕他承受不了,萬一做了什麽傻事,我當無言去見荊師兄。公孫麗雖微不足道,也不會讓天明成為祖父與師兄所討厭的人。”


    聞此,公孫麗強忍著心頭仍舊未曾散去的苦楚,輕輕搖搖頭,數月前,大王準備一謀天明的未來,或是文臣,或是武將,自己當時就拒絕了。


    自己所求不多,讓天明安穩待在自己身邊就足夠了。


    “如此,也好。”


    “麗姑娘,不知殘劍此行可否一見天明。上次師妹入宮,走的急,並未有外物隨身,這次,殘劍準備了兩份禮物,希望可以親手交到天明手中。”


    “時隔數年,殘劍也想一見荊軻少俠的子嗣,還望麗姑娘允許。”


    語落,殘劍從袖中拿出一個精致的紅色扁平木盒,長約一尺,寬約三寸。一旁的趙飛雪輕輕頷首,也是拿出一個紅色的扁平木盒。


    近前一小步,殘劍輕輕一禮。


    “這……,自然可以。”


    “殘劍大俠、飛雪姐姐,你們且在這裏等著,算算時間,此刻天明應該還在興樂宮同扶蘇公子演武,我這就派人將天明召來。”


    見此,公孫麗言語先是一滯,又看著身前二人手中的東西,心底不由得湧出深深感動。將來,天明縱然知曉自己的身世,諸夏之內,有他們在,也可照應一二。


    旋即,沒有遲疑,麵上帶著一絲笑意,一邊緩緩而應,一邊素手向著遠處的小清招動。


    “天明此刻在興樂宮?”


    “據傳秦王朝會之後,便是常在興樂宮處理政令。天明在那裏同扶蘇公子演武,想來秦王也經常會前往一觀吧?”


    悄然,驟聞公孫麗之言,殘劍眼眸深處亮光為之一閃,連帶著握持幹將的手掌都為之一緊,隨意問道,而後,同身側的師妹相視一眼。


    “不錯,原本是在鹹陽宮前的演武場的,後來,武真君遊曆諸夏,大王便是讓蓋聶先生教導之,所以天明也在興樂宮演武了。”


    “確如殘劍大俠所言,大王也會時不時去看看天明。”


    此事並非什麽隱秘,公孫麗下意識而道,並未多想,身軀微轉,不遠處,小清正小跑著近前,待吩咐下去,天明便可過來攬月台了。


    “原來如此,看來秦王對天明還算用心。”


    “既然天明還在演武,不如麗姑娘你帶著我們前往興樂宮演武之處吧。這個木盒中,盛裝的也是兩套武道玄功妙法,其中一套是去歲與韓申少俠交手所得。”


    “不如讓殘劍親自一觀天明的資質,若是功法不合,殘劍當緩予之,修改後,再送與天明,以免不妥,麗姑娘以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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