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就是韓王被幽禁之所在?”


    南陽深山,幽穀所在,入口鮮少,易守難攻。


    此為昔年滅韓之後,秦王令下,將韓王安安置所在,國書言語,讓韓王安好生修養,以渡餘年,四周上下,盡皆寂靜。


    漫天雨雪而落,天地霜寒,一道黑色的身影劃過一棵棵巨大的樹木之上,雖如此,卻沒有令的雨雪之勢有何異樣變化。


    加持漫天銀色反光閃爍,更是令人難以直視許久。


    半個時辰之後。


    目光所至,遠處的幽穀入口前,一處關隘出現,高約三丈,兩側有箭樓,更有兵士巡邏其內,靈覺擴散,這裏所把守的人還不少。


    但於自己而言,不算什麽。


    伴隨著又一次的騰空挪移,周身玄光收斂,奔襲於雨雪之中,光芒隱匿,一步踏出,踏步城樓關隘,而後,整個人悄無聲息的潛入關隘之內。


    一切諸般,不過短短數個呼吸,城樓關隘之上,巡邏的兵士未有察覺。


    幽穀之中,茅草之屋,庭院林立,道路縱橫,河流穿梭,一位位兵士層層看守,由著道路的設計,彼此之間,幾乎無死角的對幽穀內一切進行堅實。


    於此種種,黑衣人恍若不存,持劍踏步其間,整個幽穀不大,自己的目標也很容易搜尋,隨著靈覺的探知,腳下又是光芒一閃。


    “昔日戰國之諸侯王,如今階下之囚。”


    數十個呼吸之後,看著眼前這一處並未在幽穀中央庭院的茅草之屋,靈覺籠罩其內,整個茅草之屋並不大,四周雖有籬笆圍攏,也不過區區十丈方圓。


    氣息不過三道,一道垂垂老矣,另外兩道則是朝氣蓬勃。


    步伐挪移,屈指一點,兩道勁力透空而落,直接入茅草屋內那兩道朝氣之人的身上,封禁他們的六識,遮掩一切。


    “你快死了。”


    茅草屋房門半掩,踏步其內,並未有什麽動靜,其內雖溫和,卻隻有一隻小小的火爐,上麵燃燒著稀少的木材,散發淺淺的暖意。


    不複往昔還未韓王之時的幽香木炭,不複往昔還可以隨意攬在懷中的馥鬱幽香,更不複往昔還可以隨意品嚐的醇香美酒。


    秦國滅韓,已經兩載有餘!


    腦海之中,韓國最後的時候,自己也是在的,韓王安的儀容相貌也是一覽的,可惜……盡皆變成了如今看上去渾身上下散發著天人五衰之氣之樣。


    一絲絲生命走到終結的氣息流淌而出,雖有異味,黑衣人似是不覺。


    那位此刻身著粗布麻衣,須發如雪一般,神容蒼老滿是皺紋,雙眸無神,深深的凹陷下去,靜靜的躺靠在木板床上,隻有一張草席披在身上。


    也許,對一位老人來說,是很殘忍的。


    可……黑衣人覺得那張薄薄的草席也是極為礙眼的,揮手間,將那張草席掀開,隻是……下一刻,黑衣人眉頭一挑,雙眸微微眯起,再次將草席蓋上。


    “你……你是衛莊?”


    茅草屋內出現一位別樣之人,躺在木板床上的老者有所察覺,身體極為艱難的扭動一二,數息之後,還是未能成功,隻能夠深陷的眼眸微微轉過去。


    看著那道自己並不陌生的身影,黑衣銀發,手持奇異之劍,渾身上下散發別樣的冷傲之氣,此人昔年一直跟隨在九子身側。


    九子身死之後,不知所蹤,如今來此為何。


    “是我!”


    衛莊清冷一語。


    “昔日尊貴的諸侯之王幽禁於此,如何?”


    衛莊本是孤傲之人,本不願意提及往事,更不願意提及麵前之人的往事,可……想起自己記憶被塵封那段時間,新鄭所發生的一切,心間深處,仍舊有一團火焰生出。


    “紅蓮……在哪裏?”


    老者神情未改,於衛莊之言沒有任何反應,一雙渾濁的眼眸仍是看向衛莊,詢問昔年自己所最為鍾愛的子嗣,韓國淪亡之後,不知如何。


    不知為何,心中仍舊有些牽掛。


    聞對方此言,衛莊隻是靜靜的看向對方。


    沒有半點回應。


    他……不配。


    “告……告訴寡人!”


    韓王安無力的呼喊著,竭力的嘶吼著,其音卻是那般的微弱。


    “韓國已滅,何有寡人?”


    衛莊不屑之言。


    都已是如此模樣,仍舊想要強行維持往昔的尊榮。


    “不知當年韓國攻滅鄭國,幽禁鄭乙的時候,是否也是這般?”


    “自我出生之日起,母親便是讓我閱覽鄭國最後之事,太宰欣取鄭、哀公為國人殺、韓國殺幽公、子陽三分、鄭乙難複。”


    “當年韓國攻滅鄭國之後,鄭乙被韓哀侯幽禁在新鄭冷宮之中,身邊也是有著兩個侍從隨伺著,可惜……鄭乙卻沒有你這般運氣,不過在冷宮堅持三十五日,被活活餓死。”


    “你卻還可以苟延至今!”


    衛莊單手持劍,踱步房屋之內,言語間,提及百多年前韓國滅鄭之事,絲毫不夾雜任何情感,隱約之間,還有著別樣的冷意。


    “其後,我學藝鬼穀,回歸新鄭!”


    “如果沒有韓非,韓國應該早就滅了,而你也早會被我所殺!”


    衛莊仍舊一人繼續言語。


    “紅……紅蓮在哪裏?”


    木板上的麻衣老者,渾身襤褸,聞衛莊之言,神情頓時不住的激動起來,本已僵硬的身體再次動搖起來,而後,眼眸直直的盯著衛莊。


    口中低沉的說著,滿是沙啞,滿是無力,滿是希冀。


    “所以,今日我來這裏,送你最後一程。”


    衛莊沒有多言。


    語落,視線落在手中鯊齒劍上,渾身上下,更是閃爍別樣的暗金色玄光,一股無形的威勢從身上擴散而出,冷酷之眸落在韓王安的身上。


    “鄭國最後一位君主鄭乙死在韓哀侯的手上!”


    “而今,天道輪轉,乾坤陰陽逆行,終有此數。”


    衛莊徐徐抽出手中長劍,劍芒吞吐。


    不遠處的木板床上,韓王安神情聞此,心間深處,驚恐萬分,欲要極力掙紮,欲要張口大聲嘶吼,可……渾身上下血氣稀薄,根本無大動作落下。


    情緒劇烈的激動,髒腑劇烈的震動,呼吸不自覺的急促甚多,忽而……那蒼老的容顏上,一雙渾濁凹陷的雙眸深深凸起,整個人直接靜靜的躺在木板床上,一動不動。


    呼吸為之不存!


    體表餘溫為之不顯!


    生命氣息逐漸消散。


    ……


    感此,剛將手中之劍抽出來的衛莊也是神色一滯,清冷的視線落在韓王安的身上,他……就這般死了?


    也許……他也該這樣死。


    他……終究還是要死的。


    他死了。


    韓國的過往不存了。


    和鄭國往昔一切不存了。


    自己這二十多年來所背負的也都將不複存在了。


    …………


    “你回來了?”


    南陽郡城,一隅正常的院落之內,雖然漫天雨雪依舊,可……庭院之內,仍舊有人在不住的活動著,劍光閃爍,鏈蛇軟劍飛舞,演化諸般劍勢,頗為靈動。


    旁側不遠處,一位身著淺紫色錦袍裙衫的女子輕言,柔順的紫色長發被一根銀簪梳攏,垂落在肩後,身段高挑,亭立芝蘭。


    忽而,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目光看向旁側屋簷一角,那裏,一道黑色的身影憑空出現,悄無聲息的持劍而立,正看著她們。


    “莊,你回來了!”


    “我父王現在怎麽樣?”


    隨著那位紫衣女子脆音落下,另一側,正在雨雪中揮舞鏈蛇軟劍的紅衣女子也是收攏劍勢,一步踏出,立於紫衣女子身側,目光看將過去,精致的容顏上,笑意閃爍。


    同時,滿臉希望的看向衛莊,對於衛莊剛才出去的目的,自己是知曉的,乃是去一觀父王被關押的所在,果然可以救出,未必不可謀劃。


    “我殺了他!”


    黑衣人腳下暗金色的光芒閃爍,神情仍是那般冷酷,迎著紅衣女子看過來的目光,語出,轉身離去。


    “明日,我們前往新鄭。”


    虛空中留下一言。


    也留下了此刻刹那間神容之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紅衣女子。


    紫衣女子聞此,輕歎一聲,沒有多言。


    ******


    時隔不過十日,便又是一匹快馬在仍為寒冷的冬夜,抵達趙國邯鄲,一封秘密文書落在胡風酒肆之內,落在上卿頓弱的手中。


    “如何?”


    兩個時辰之後,雖為傍晚時分,但郭開還是出現在胡風酒肆之內,暖和的雅間之內,從頓弱手中接過那封文書,借著燈光,細細閱覽之。


    頓弱在一側靜坐,倒也是不急,左右而觀,這一次倒是沒有那頗令人惡心的韓倉跟隨,不過多位普通的侍者罷了。


    大王文書回應的很快,上麵的內容,頓弱已經閱覽過了。


    其上內容並不多,大王親筆文書寫就,若然秦國滅趙,郭開可為趙國假王,以假王之名代理施行大權,可以整治趙國上下,唯一所限製,便是不能夠擁有私軍。


    除此之外,再無其它,內容雖少,可是大王的手筆可是不少。


    對於郭開的承諾,竟然是令其成為趙國假王,實在是……太過了,但怕也隻有如此,才能夠令郭開盡全力,否則,會更麻煩。


    就是國書頒下諸夏之後,郭開名正言順,倒是一個不小的隱患,當然,對於這一點,想來大王也已經考慮過了,中樞之內,要臣不少,更可以思忖出圓融之策。


    原本送來的文書有兩封,一封是交由郭開的,一封是交由自己的,文書之上,大王囑托自己,讓侍者將文書交由郭開就可以了。


    己身當快速返回鹹陽,以應大事。


    於此,倒是沒有太在意,如此緊要之事,如果不是自己親自前來,怕是郭開會心中起疑,況且郭開也不可能把自己如此。


    “知老夫者,秦王也。”


    半柱香之後,郭開雙手捧著手裏的秦王嬴政親自文書,很是滿意的咧開嘴角,滿是笑意,這……頗合自己之心,秦王很有誠意。


    “上卿即將為趙王,頓弱當為上卿賀!”


    頓弱舉起手中酒樽,輕抿一口,也是笑語迎上。


    “哈哈哈,足下賀我,時日甚長。”


    郭開將手裏的文書細細收起來,而後,也是從條案上舉起酒樽,對著頓弱一禮,而後一飲,今日卻是值得一賀。


    “非也,頓弱為臣,邦交之要務甚多,如今之事了解,以上卿在邯鄲之力,也無需援手,如此,頓弱當先行告辭也。”


    頓弱徐徐從條案後起身,。


    “哦,足下意欲何往?”


    郭開麵上仍舊笑意閃爍。


    “無論何處,事已如此,當不會耽誤上卿所謀,果然上卿還有其餘要事,可隨時派人知會於我,這一點,對於上卿來說,應該不難。”


    秦國在邯鄲的基地,也許在旁人眼中是秘密,可是在如今掌握整個邯鄲局勢的郭開眼中,怕是清晰無比,是故,如今大王文書落下,一應行事盡皆在郭開身上。


    自己所謀已然不大,也該前往他處了,畢竟接下來的邯鄲,乃至於整個趙國就要亂了,自己身為秦國人,可不是很安全。


    “哈哈哈,說來,接下來老夫的確有要事需要足下援手。”


    郭開從條案後起身,行至廳中,饒有深意的看向頓弱。


    “嗯,上卿何意?”


    悄然間,有感郭開此言此語,又感四周一股別樣的氣運,頓弱心中一突,陡升一股不好的預感。


    “有此文書,足下在邯鄲之內,可任意行事。”


    “隻消不離開邯鄲王城就可以了,如此,也好和老夫一謀大計!”


    郭開又一次的朗朗輕笑


    “哦,上卿既要幽禁頓弱,不怕事情消弭乎?”


    頓弱搖搖頭,果不聽大王文書之言,親身來此,事情雖辦成了,己身卻是要被郭開限製了,同行的雖也有秦國羅網之人。


    這個時候,怕是已經被郭開的人解決掉了。


    “哈哈,諸夏傳言秦國還是虎狼之國,秦王生就虎狼之心,即如此,老夫安得不防?”


    “老夫謀事,未有定論,一切未知,而且足下在老夫這裏,老夫定會好生照料足下,王宮之內,無論是太後,無論是諸多公室公女、夫人,若然足下想要,盡皆享受。”


    “這個時候,春平君應該在王宮伺候太後,足下不若一品乎?”


    郭開徐徐收攏麵上的笑意,隻有手中這一卷文書可不行,萬一秦王嬴政反悔了,自己可沒有半點辦法,可是……手中握有頓弱,起碼令秦王不敢太過於隨意。


    “非人之行,上卿可自行一品,頓弱無心消受。”


    事已如此,頓弱神情也不自覺的平靜下來,無視郭開之言。


    “隻要老夫有心,足下之心何足道哉?”


    郭開不以為意。


    半柱香之後,郭開手持文書,一臉笑意的離開胡風酒肆,頓弱則是隨後被一行秘密之人扶進胡風酒肆旁側的一架高車之內。


    一如先前所料,隨行的羅網之人,盡皆不存,高車行進,蹤影不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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