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今日怎飲了這般多的酒,秦酒甚烈,多飲傷身。”


    昭德宮內,秦王政渾身上下散發著酒意,靜站在裏間,雙臂伸展,任由公孫麗服侍著自己,將袍服落下。


    “哈哈,今日武真侯從南郡歸來,寡人甚喜,故而,多飲了兩盞。”


    聞麗兒言語中的關切,秦王政更是受用,緩緩一笑,擺手一言,看著侍女近前端來的醒酒湯,端來一盞,抿了幾口。


    “武真侯?”


    “大王每一次相見武真侯,總是擺宴暢飲,說來,大王待武真侯還真是寬厚。”


    “果然如此,以武真侯之軍伍謀略,大王怎舍得讓其安穩在四郡之地,不讓其領兵出山東,妾身記得不錯,武真侯身上還兼有上將軍之職的。”


    淺紅色的裙衫著身,淡妝而顯,深居鹹陽宮,渾身上下越發顯得雍容華貴,舉手投足間,早已不顯少女之時的江湖俠義之氣。


    將大王身上褪下的衣袍落在屏風之上,攙扶著大王行進不遠處的軟榻落座,武真侯今日入鹹陽宮的消息,公孫麗自然清楚。


    雖不覺得詫異,然……大王待之實在是榮寵。


    以不到二十之歲,得封關內侯,秦國百餘年來,唯其一人。


    按理說,將來應發揮更大作用,偏偏這個時候,大王將其調遣至南郡等四郡,堪為一方小諸侯一般整治四郡。


    盡管也是不差,但秦國之內,若要論功勞之輕重、大小,軍功至上。


    “以後有的是機會,何況武真侯已經爵封關內侯,果然再滅一國,如何封賞,大秦百餘年來,雖有功勞蔭及子孫者,可武真侯目下並未有子嗣落下。”


    秦王政搖搖頭,個中之事,王弟已經提過,而且,藍田大營乃是上將軍王翦一手錘煉而出,蒙氏一族又得重用,軍伍之內,也得有別樣的二柄把持。


    舒適的躺靠在軟榻上,東出順利,治下諸多郡縣也無大事,秦王政覺得這個情況還是不錯的,今夜偷個小懶,安穩睡一宿也是不錯的。


    “武真侯出身道家天宗,超凡脫俗,妾身雖鮮少關心朝政,也知曉武真侯行事快哉,似是不若昌平君、李斯、王綰等日夜操勞不斷。”


    “大王既這般盛寵武真侯,何以不予武真侯配以良緣,恩澤綿延?”


    公孫麗從旁側侍女手中濕潤的綢巾,持之,為秦王政擦拭麵容,言語間,隨意而落。


    “哦,哈哈,麗兒今日怎對於武真侯的事情這般關心?”


    “武真侯行事雖不若昌平君等日夜辛勞,治理諸般大小之事,可僅僅武真侯所出奇策、良策,都足以令大秦受益良多。”


    “至於武真侯所配良緣之事,略有不妥,武真侯身邊並不缺少絕色,且以武真侯如今的地位,欲尋良緣,也是極難的。”


    “莫不麗兒有高見?”


    於公而言,自己為大秦之主,武真侯為大秦之臣。


    於私而言,自己是先王之子,武真侯也是先王之子,盡管母祚不同,卻均為先王血脈,聽得麗兒此言,秦王政倒也來了一絲興趣。


    倒是今日的麗兒有些奇怪,根據往事,麗兒應該極為厭惡武真侯才是,今日倒是反轉過來了一般。


    “妾身不過俗人,哪有什麽高見。”


    “不過是昨日有贏秦宗族之人拜見,一時有感罷了。”


    “大王為贏秦族長,宗族支脈不少,昨日覲見之事,倒是有不少姿容秀麗的適齡之人,她們身為贏秦族人,若然能夠獻上一份力,也是應該的。”


    “果然許配武真侯,則更顯殊榮。”


    公孫麗搖頭輕笑,對於武真侯玄清子,己身自然是不喜的,自然是厭惡的,可……如今的秦宮之內,大王對其明顯是有別於旁人的。


    這就說明武真侯定有別樣的不俗之處,據傳,大王在數年前立下王儲和王後的事情上,也曾谘詢過武真侯。


    秦廷上下,有此待遇的,唯有武真侯。


    果然……如此,那麽,以大王對於武真侯的盛寵,隻要武真侯不出現什麽根本性的錯誤,一生絕對榮寵不衰。


    那麽,再加上武真侯一直以來的超然地位,那就注定武真侯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對於大秦的國事、大王的私事有一定發言權。


    念及此,公孫麗心中歎息不已,自己本也不想要如此的,奈何膝下已經有了陽滋,已經有了高兒。


    將來或許還會誕下子嗣,自己的恩怨若然落在他們身上就不妙了。


    秦廷的許多公主,大都許配重臣以姻親,或者許配其餘邦國之人以姻親,若然生死愛戀之良緣,鮮矣。


    依照大王的性情,將來或許會看在自己的麵子上,不會對陽滋如此,可將來一切說不準,若然得了武真侯些許言語。


    那麽……一切或有不同。


    還有高兒,自己雖不願將來高兒卷入什麽王儲之爭,然遍觀秦國孝公以來的百餘年之事,從未有過例外。


    高兒若是相爭,自己當如何?


    先前韓申師兄唯有謀秦的時候,對於韓申,公孫麗是抱有很大期望的,希望師兄留在鹹陽,以為上卿。


    將來還能夠成為高兒的臂膀。


    現在……,一切成空。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也許是自己真的想多了,然……萬一一語成讖呢?


    自己能做的並不多,現在自己容貌未有大改,大王對於自己還算寵愛,若然十年之後,年老色馳,恩寵不複。


    又當如何?


    相較之自己同武真侯之間的恩怨,一切種種……也不算什麽了。


    “贏秦宗族之人?”


    “這個……,待寡人問詢過武真侯再論。。”


    秦王政先是有些詫異,而後啞然一笑,三代以來,多有滕妾之姻親,多有蒸報之姻親,宗族之內姻親倒也沒有什麽,反而更為親近。


    按理說,先王已逝,自己身為王兄,再加上贏秦宗族族長,應該對王弟的姻親之事有所上心的,不過……王弟是向來有主意的。


    這等事情,自己還真不好做主。


    但……麗兒這個主意還是相當不錯的。


    “自然。”


    公孫麗秀首輕點,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言。


    多說反而無益。


    “近來後宮之內可有什麽要事?”


    連日來,軍國大小之事甚多,秦王政都有些理會不過來,再加上後宮之事早就交給麗兒,倒也不曾多做理會。


    如今歇息,隨意閑談。


    “後宮之內,並無大事。”


    “倒是前兩天胡亥公子受了一點風寒,在院醫的湯藥下,也逐步康複,明日就應該恢複的差不多了。”


    後宮之內,自從夏太後、華陽祖太後、楚夫人、敏夫人、凝香等人先後不存,雖無王後,可一切諸般之事盡在自己手中。


    公孫麗並不強求太多,一切按照後宮的秩序就行了,有錯就罰,有功便賞,沒有什麽太大的難度。


    將綢巾落在青銅盆內,盥洗了一下手掌,想了想,並無什麽真正大事。


    “胡亥?”


    “嗯,他母親雖犯了錯誤,但胡亥並無錯,好生照看,待其成年,便入兩大學宮曆練。”


    胡亥?


    對於這個名字,秦王政已經許久沒有聽到了,這個名字還是武真侯在隴西驅逐北胡的時候,自己欣喜之下,為其所取。


    奈何其母不為良人,處心不.良,乃有那般的下場。


    至於孩子,還是贏秦一脈的子嗣。


    “是,大王。”


    公孫麗也是一直這般做的,規製之下,對於秦廷諸公子的待遇,沒有半點克扣,一視同仁。


    “大王,伏念先生已經離開秦國,鹹陽宮內無大才,接下來諸公子、公主教導如何?”


    隨即,公孫麗又想起一件事,不是什麽大事。


    “這個……,接下來寡人會下令從中央學宮召來院堂博士,以為教導。”


    的確是一個問題,以往二三年,都是伏念在鹹陽宮,無論是文武,都可以教導,且都教導的很好。


    其人離開秦國,一時間,自己也忘了這般事。


    但……也容易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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