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書江醒來算是個難得的好消息。


    盡管還壓著一大堆的事情沒處理,但她還是沒有讓人去打擾那對夫妻,隻是讓人守著,人醒了就來喊她。


    方姨先一步醒了,之後人就跑到了對麵房間去探望霍書江。


    雖然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外人並不清楚。


    但林夢雅進去之後卻見到兩人的眼睛都是紅彤彤的,尤其是方姨,眼中帶著極為複雜的情感。


    這也難怪,畢竟等了那麽多年,恨了那麽多年,但也愛了那麽多年。


    悲喜交加之間,人難免是要失態的。


    比起淡漠冷然,會喊會怒,哪怕是要打人,也不失為一種表達情感方式。


    有情人之間最怕的,是無動於衷。


    方姨轉過身去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淚。


    “讓你們費心了。”


    林夢雅搖了搖頭,“我們能做的有限,若不是方姨你夜以繼日地喚醒霍叔的意識。就算我是大羅神仙,也不能把他救回來。”


    “我才不是要救他,我隻是不想他死的這麽快,他欠我們母子的還沒有還完呢!”


    雖然方姨是“口是心非”,但霍書江這些年終究也虧欠他們良多。


    林夢雅上前扶著方姨坐了下來,細細診過脈後,又輕聲詢問了她一些問題。


    而此時,霍書江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趁著她沉默思考的間隙,不免關切問道:“我夫人她,可是有什麽不妥?”


    方嬈橫了對方一眼,“誰是你夫人!”


    霍書江自知理虧,隻得討好陪笑。


    “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方姨身體有些藥物的殘留。頂多會讓她情緒更加激動些,隻要能及時製止,便不會對身體有所損傷。”


    林夢雅的解釋,卻讓霍書江皺起了眉頭。


    “從前我便隱約覺得,夫人的情緒總是不太對。”


    作為當事人的方嬈卻是一頭的霧水。


    林夢雅看她的樣子,便知道方姨還真是被蒙在鼓裏。


    “從前夫人剛被接到趙家的時候,人人都說她性格喜怒無常。”


    “但我心裏總覺得夫人不是這樣的個性。”


    “後來,我發現若是我時常與夫人親近之時,夫人便會聲嘶力竭,甚至還會崩潰暈倒。我剛開始的時候還會覺得傷心欲絕,可是在那之後,我偶然發現有人在富人的補湯裏放了一些東西。”


    林夢雅聽到這話不禁在心裏撇了撇嘴。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說病情就算了,還在那夾帶私貨,意圖想讓方姨心軟。


    但方姨很顯然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話。


    “什麽東西?我怎麽不知道?”


    “算一算,你那時候正好失去咱們的第二個孩子。”


    霍書江提到那時的事情,臉上不免都是苦澀的自責。


    “是我無能,才能你們母子受苦了。”


    方嬈眼圈更紅了,扭過頭去輕輕抽噎。


    “我那時並不知道此事,隻是我發現那人給你下的東西很是神秘,我暗中找了數位名醫都不知是何物。”


    “不過我想著隻要是我不與你親近的話,那人肯定就不會再給你下藥,所以我就以外出經商的借口,四處遍訪名醫。”


    “終於,我找到了一個知道那東西的人,可惜他也僅僅隻知道一個名字


    而已。”


    “他叫它神木子,他說這東西極為難得,甚至在黑市上是有價無市的東西。可沒有人知道這東西的作用,也沒有人知道,這東西是來自於哪。”


    神木子?


    林夢雅搜尋了一下係統,也是查無此物。


    不過這並不奇怪,青箏譜上記載的東西雖然很全麵,但各處都有各處的叫法,何況是過去了這麽多年,肯定有的東西改頭換麵也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這神木子既然這麽珍貴,那它的作用就不僅僅是會讓人煩躁易怒,情緒崩潰而已。


    方姨也是一臉的驚詫。


    “原來你那個時候是去找藥了......說起來,那時我小產之後,的確是有些異常之處。”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


    而這也解答了林夢雅的一個疑惑。


    趙老四既然改偷梁換柱,必定是霍叔與方姨之間的恩怨糾纏。


    在這種情況下,他應該做的是分開兩個人,讓他們今生今世都不再見麵才對。


    可趙老四,卻是力主方姨再嫁趙家的長輩之一。


    原本她以為趙老四是想要牽製住霍叔。


    現在看來,隻怕他們夫妻被選中都是有原因的。


    “雅姑娘,要不你再好好給我夫人瞧一瞧。都怪我沒用,沒能好好保護好她。隻要你能治好,我付的,不管什麽代價我都願意付!”


    “姓霍的,用不著你假好心!”


    方姨沒了眼淚,人又厲害了起來。


    “當年我隻當是你死了,又已經改嫁。從今往後,咱倆之間沒關係!”


    霍書江實在是慫得很,又舍不得夫人生氣,隻能唯唯諾諾,做小伏低。


    林夢雅冷眼瞧著這對發陳年狗糧的老夫妻。


    嗬,簡直沒眼看!


    倆人鬧得差不多了,她才繼續問道:“霍叔,那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怎麽落到他們手裏?又是怎麽成為趙毅軒的?”


    “這個......”


    霍書江擰著眉頭,努力回想。


    “我隱約記得那天霍家好像是來了一個客人。”


    “我已經記不清對方的樣子了,我隻記得我父親好像是跟他大吵了一架。”


    “之後,父親派我去辦一件事。我在半路上遭人暗算,醒來的時候便是現在了。”


    林夢雅沒想到霍書江的記憶竟這般零散。


    “那這中間發生的事情,你就一點印象都沒有?”


    霍書江搖了搖頭。


    他是真的想把一切都想起來,但那段記憶,就像是被浸泡在水中的書卷,明知道它存在,但就是模糊不清。


    “我還記得你臨走的時候是三月初,你派人過來給我送信,連見麵都顧不上。可後來我嫁到趙家的時候,卻是六月末了。這三個月的時間,你當真一點都記不得?”


    方嬈也幫忙來回憶。


    可惜那三個多月的記憶,對於霍書江來說,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我真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霍書江眉頭緊皺,試圖努力回想。


    可他腦袋都響疼了,隻覺得眼前越來越暈,最後,傳來了方嬈的一道驚呼。


    “霍郎,你怎麽流血了!”


    霍書江自己並不知道,但林夢雅倆人卻看得很清楚


    。


    倆道殷紅的鼻血流出,林夢雅立刻扣住了對方的脈門,眉心緊蹙。


    “不要再想了!”


    她拿出一隻精巧的小鈴鐺晃了晃。


    清脆悅耳的鈴聲有些急促地響了三聲,之後霍書江的眉頭,也漸漸鬆緩了下來。


    “他,他這是怎麽了?”


    方嬈有些驚魂未定地看著他們。


    林夢雅放下鈴鐺,又不放心地替霍書江按壓了一下頭頂上的幾處穴位。


    “應該是跟他換魂的經曆有關係。”


    這也隻是她的初步猜測。


    對方是個謹慎的人。


    雖然趙老四落網了,但他寧願死都不願供出他真正的主子,而且更為重要的董子昌早就被接走了。


    很顯然,這人不僅手段了得,而且也善於掃尾。


    趙老四就算是想要賣,也得想想能不能保住他的一條狗命。


    這樣的人,怕是已經料到會有人突破他們的自毀暗示,從而把人救回來。


    所以他們竟是上了雙保險。


    就算是人好了,記憶也是有缺陷的。


    “那他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方嬈有些後怕,生怕這人在自己麵前再死一次。


    林夢雅搖了搖頭。


    “隻要不去觸碰他的記憶禁區,就沒有什麽問題。”


    方嬈這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若是想不起來也好,總歸我們現在能一家團圓。”


    林夢雅實在是不想戳破方姨簡單的願望。


    以幕後之人的狠毒來看,隻怕很難。


    又修養了一夜,林夢雅簡單的為那夫妻二人配置了一些安神香。


    可她自己卻沒了睡意。


    朗月皎皎,她靠在窗口的軟塌上,心頭著實有些沉悶。


    “還在為方夫人的事情勞神?”


    龍天昱給她蓋上了溫軟的羊毛毯子,低沉的聲音也從耳後傳來。


    林夢雅回頭看了看他。


    那人五官依舊俊美如舊,刻在她心裏,便是一輩子不會忘。


    “我隻是在想,如果換做你我的話......”


    “不會有那麽一天。”


    他輕輕抓住她的手,聲音堅定。


    “我不會再忘了你。”


    林夢雅知道他在說之前的那件事。


    “傻瓜,我不是在害怕失去你。何況就算是你暫時把我忘了,可你還會再一次愛上我。這件事,我已經驗證過了。”


    這話落入他的耳中,也是再深情不過,再順耳不過。


    雙手撐在她的兩側,順便也把自己挪到了軟榻上。


    “那你是在想什麽?”


    “我是覺得方姨他們實在是太苦了,雖然的結果看起來美好,可中間蹉跎的十幾年卻是再也回不來了。可這一切,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


    龍天昱當然知道她在意的是什麽。


    自家的這個姑娘看起來很是剛強,實則心卻是再柔軟不過的了。


    “是啊,明明是一對有情人,可最後卻因為別人的陰謀,陰錯陽差。”


    “我真是非常討厭那種總是隱在背後,利用旁人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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