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秋:“......什麽?”


    “喜歡麽?”小孩又輕聲問了一遍,眼睛直直望著他。


    寇秋頭更懵,隱約意識到,這仿佛並不是一個玩笑。


    因為夏新霽的神色太認真了。


    他慢慢坐直了身,皺起眉,表情嚴肅了點:“小霽,這到底是在幹什麽?”


    夏新霽伸手,摩挲著他的眼睫。


    “我喜歡哥哥的眼睛......”


    他慢慢說。


    “但是我現在不想看。”


    柔軟的絲質領帶覆了上來,在他的眼睛上繞過一圈,打了個結。


    視線回歸黑暗。寇秋聽到了細細的啜泣聲,小孩趴在他身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甚至能想到對方眼眶通紅滿含水光的模樣。


    那想象讓他一瞬間便心軟了些,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摸摸對方的頭,卻發現自己手腕酸軟的幾乎抬不起來。


    “哥哥......”


    夏新霽一聲一聲地喊,把他的手腕也縛了起來,高高舉過頭頂。


    “哥哥......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那個可以送你戒指讓你珍藏,可以被你傾心和你一同成長的人,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他似乎發了些狠,忽然間一口咬了上去。寇秋一顫,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這是在做什麽,小孩到底是在做什麽!!!


    抱著他的人顫抖了下,隨即慢慢覆上身來。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站在哥哥身邊的應該是我的,應該隻有我的!”


    “哥哥不要我了麽?討厭我了麽?”


    嘴裏也被塞了什麽,耳畔慢慢響起水聲,寇秋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在腦中驚吼:【係――統!】


    係統眼前早已經是一片白花花馬賽克。


    【你說什麽――】它也絕望地提高嗓門,【啊啊啊啊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啊啊啊我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


    等等......這和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夏新霽,夏新霽不是受麽!】他低吼道,【你不是告訴我夏新霽是受麽!!!】


    那特麽現在這個正在把他翻來覆去的人是怎麽一回事,瘋了麽!


    係統終於聽清了這一句,比他還要崩潰。


    【我怎麽知道啊!】它大喊,【他對上杜和澤的時候的確是受啊啊啊啊,鬼知道你怎麽就把他養成了個攻!!!】


    寇秋眼前一片黑暗。


    所以這還怨他了是麽?


    係統試圖給他加油鼓氣:【你想想董存瑞舍身炸碉堡,再想想黃繼光以身堵炮口,王二小調開敵軍!】


    寇老幹部說:【我願意為我們的偉大事業獻出我的生命。】


    不是色相!


    係統體貼地說:【我給你放段《新聞聯播》?】


    寇秋:......


    神特麽新聞聯播,現在哪怕是馬克思再生都沒法拯救他破碎的心靈!


    下一秒,他連回應的功夫都沒有,便猛地顫抖了下身體,抑製不住地發出一聲泣音,一下子陷入那讓人無法掙紮的漩渦中去了。


    【你要撐住啊!】係統痛哭流涕,【社會主義接班人!】


    那頭已經沒聲音了。來自資本主義的炮彈太過密集,頭一回經曆的寇老幹部成功地掛了滿身的彩,被轟成了一灘扶也扶不起來的軟泥。


    ----------


    就像是場夢。


    眼前明明是漆黑的,卻硬生生被衝撞出了異樣的色彩,大塊大塊地斑斕著;連光亮都是芬芳的,他控製不住地晃動著,仿佛是細細一株溪水邊的花枝。鈴鐺叮鈴作響,一下一下,像是卡著鼓點。


    七魂六魄,不知失了多少。


    寇秋閉著眼睛,腦中的思緒都斷了層。


    他的另一個崽看了一晚上的馬賽克,比他還要生無可戀,不得不拚命給宿主背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妄圖拯救他的宿主岌岌可危的三觀。


    然而這顯然是無效的,因為寇秋醒來的第一瞬,便問他:【我是誰、我在哪兒、這是要幹什麽?】


    係統:【......】


    完了,又瘋了一個。


    寇老幹部:【啊!我真的是把他當崽的啊!!啊啊啊!!!】


    係統沉默了片刻,之後難得讚同了渣男的話:【阿爹。你會被他玩死的。】


    它的語氣絕望。


    【或許,你看見牆上“擼起袖子加油幹”的橫幅了麽?】


    它有種預感。


    它的馬賽克時代,已經正式來臨了。


    第二天的寇秋成功沒能起來,夏新霽跑去給他請了假。


    寇秋的假請的很順利。女同事經常聽寇老幹部炫耀自己這個弟弟,再看看麵前站著的有些靦腆害羞的年青人,一眼便認出他就是寇秋桌上照片裏的那個人。她聽這年青人說寇秋生了場病,邊直接開了請假條,還不忘叮囑:“讓他好好照顧身體,有時間我們去看他。”


    小孩將假條放進包裏,小小的梨渦更深了,“謝謝姐姐。”


    他年紀小,臉也是極惹人愛的,一點不顯得油嘴滑舌。即將奔五的年紀還有小鮮肉喊姐姐,女同事臉上的笑意頓時更加明顯,哎了好幾聲。


    辦完事,夏新霽正欲出門,女同事卻突然喚住了他。


    “g,對了,”她說,“之前有人來找寇秋,來了好幾次卻都沒找到人――你回去,記得和你哥說一聲,那人好像有什麽急事。”


    她努力回想了下,補充道:“年紀不大,長的挺斯文的。”


    斯文。


    夏新霽眼睫密密垂了下來,複又睜開眼,輕笑著問:“或許,您還記得他的姓名麽?”


    女同事想了想,隨即伸手在桌子上翻找起來。


    “我記得,我好像記在張紙上了......”


    她從書中抽出一張便利貼,“啊,找到了。這人姓杜,叫――”


    “杜和澤。”


    -------


    杜和澤的心中忽然一寒,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他向旁邊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子理了理自己烏壓壓的發,仍舊在專心致誌盯著手機屏幕。


    “婷婷,”杜和澤將車停在小區門口,笑的溫文爾雅,“明天還有時間麽?”


    女孩子解開安全帶,這才從手機上抬起眼,簡單瞥了一眼他。杜和澤敢保證,她甚至連具體時間都沒聽清。


    “不好意思,”她雙手合十,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我那天還有別的事......”


    她的手機順著這個動作滑落下來,杜和澤失望極了,心知這個剛剛邁入上流社會的富家女恐怕就這樣從自己手中溜走了。可眼睛一瞥,他卻猛地發現了別的什麽,“這是清然?”


    女孩手機上的照片,赫然是幾年前的夏清然。綠樹金實,璨璨搖曳,他甚至比背後清朗的秋色還要動人心神。


    陳婷婷也瞪大了眼,詫異地望著他:“你認識他?”


    “自然。”杜和澤輕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他敏銳地察覺到女孩的脊背繃直了,身子也不自覺向這邊靠了些,像是極有興趣的樣子,這個話題便繼續向下進行,“我六歲時便認識他了。”


    童年的趣事一點點被翻出來,陳婷婷纖手抵著下巴,聽的饒有興致,時不時還會提問幾句。杜和澤這才知道,她本是夏新霽的高中同學,因此經常在校門口撞見這對兄弟。


    “他們感情是真好,”女孩子欽羨地說,“夏新霽每回見到他哥哥時,臉上那種溫柔,止都止不住......”


    不知為何,這句話忽然讓杜和澤心中有些異樣。


    “溫柔?”他喃喃重複了這個詞。


    “對啊,”陳婷婷沒有意識到他的不對,還在繼續向下說,“我以為這種家庭裏兄弟關係都不會特別好的,可夏新霽好像很喜歡對著他哥哥撒嬌,還會跺腳要抱抱哎......”


    而他那清朗正氣的哥哥就會張開雙臂,順從地把弟弟圈進懷裏,仿佛連睫毛根部都盛滿了細碎的光。那時的陳婷婷,真的是羨慕嫉妒恨的。


    她也想有一個這樣的哥哥――隻要被那雙眼睛看著,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似的。


    杜和澤已經聽不見她的話了。


    他送女孩子下了車,再回到車裏,便重新開始整理自己的思緒。在國外兩年,杜和澤已經基本確認,當年那件事是夏新霽提前打好了算盤的。


    可是把自己逼出國,對他有什麽好處?當時助力他進夏家的跳板便是自己,夏新霽最開始傾心的也是自己――他們兩個聯起手來,明顯能更好地將夏清然完全打壓下去。但夏新霽偏偏拋棄了盟友,莫名其妙跑去了敵方陣營,並反過來聯合對方將自己打了個落花流水。


    這個問題,杜和澤想了整整兩年,始終不曾想通。


    可剛剛,陳婷婷為他提供了一個毛骨悚然的新思路。


    ......溫柔。


    他可不相信,從根部便腐爛的人,會有什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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