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娘子請看,小可約定請娘子為小可名下產品代言,約定一年期限,年付酬勞兩萬貫,分四次結清。在此期間,如果娘子對某項代言或者對出席某個活動有異議,隻要確實對娘子有不好的影響,完全尊重娘子的意見。如果娘子同意了,第一次的五千貫將在三個月後一次兌付。”</p>


    李師師便把契約拿過來,隨意翻了幾頁,卻並不細看,而是淡淡地聊起了別的事情。</p>


    “官人有如此才華,竟不得施展,卻要每日持籌握算行那操奇計贏之事謀生,奴家每思之便為官人可惜。奴家認識一位朝中權貴,他也對官人青睞有加。如果官人願意,奴家倒可以在其間穿針引線為你結識的。隻要得其首肯,它日必能青雲直上。”</p>


    李師師是誰?她認識的權貴絕對是跺一跺腳便能震動朝野的人物,這一點王倫絕不懷疑。</p>


    隻是有所得,必然有所失,物質不滅、能量守衡的定律在生活中一樣有效。不管這個人是誰,王倫相信,隻要答應了,便會在自己的身上打上對方的烙印。</p>


    這本來沒什麽,人在江湖混,總要歸入某個群體,孤家寡人肯定行不通。但是投的門子如果不好,雖然可能一時爽,最終會拖累自己的,尤其在這個風雲變幻的時代,即將有一場毀天滅地的大風暴。</p>


    聯想到李師師生活的礬樓,她說的那位貴人已呼之欲出。</p>


    “娘子所說的貴人,可是蘇黃米蔡之…蔡員外?”他試探了一句。蔡京是礬樓背後的金主,是個人盡皆知的秘密。</p>


    蔡員外,便是意指蔡京了,相信她能聽出來。</p>


    果然李師師隻愣了一下下,便笑將起來,很為王倫的聰明感覺有趣:“正是!”</p>


    不提到蔡京,雙方卻都心知肚明,這樣談起來殊少了些敬畏,容易深入;若是拒絕,也不致太過直接。當然,李師師是不太相信王倫會拒絕的。</p>


    “隻要你得到他的助力,將來出將入相也不是難事。”</p>


    現在朝廷中最有權勢的三人:蔡京、梁師成、楊戩。他們的力量之大,甚至連號稱“媼相”的童貫都排不上隊。</p>


    </p>


    蔡京掌握外廷、號稱“公相”;</p>


    梁師成掌握內廷、號稱“隱相”;</p>


    楊戩,則是徽宗身邊最得用的太監,大內總管。</p>


    隻要得了他們任何人的一句話,勝似寒門苦讀多少年。</p>


    但是王倫卻拒絕了,當然說得很客氣:“好讓娘子得知,小可現在外舍苦讀孔孟之書,卻非立誌要做那出人頭地入仕之心!所以蔡員外的厚愛,小可無福得享了。小可最大的誌向,便是做一富家翁,與三二知己好友飲酒吟詩,平生所願足矣。”</p>


    這十足十是王倫的胡扯,花那麽多時間耗在外舍,總不成是為了檢驗學習成果?但當王倫介入這付身體,特別是經曆了一些事、了解了一番這個朝代之後,他做官的心思便淡了。</p>


    以蔡京為首的“六賊”把持朝政,天子不務正業,內有百姓生活困苦,外有女真坐大,大宋王朝危如累卵。這種情況實在不是自己這個小身板能扛得起的,他也沒有以天下為己任的抱負。</p>


    此時投身於這些人的門下無疑是自甘墮落並且很快就會報應不爽,不但很快就現世報,在青史上也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頁!</p>


    當然是不好的一麵。</p>


    李師師是個聰明人,似是知道王倫所想,也沒有再去勸他,而是輕輕地略過這一章。</p>


    “奴家知道這麽說是有些突兀了,奴家隻是傳人之話。不過那位貴人說了,他會給你時間想想,但是你得至少保證,來年的金明大賽上,你不能是礬樓的敵人…”</p>


    這個要求卻在王倫想象之外,但在李師師說來,又覺得非常合理。</p>


    金明大賽是宋帝國一年一度的盛事,吸引的不僅僅是深宮裏的皇帝,還有萬千的士子與無數的女人。多少士子,都盼望自己的詩作能夠入選在詩集中,不但一舉成名,還讓美女青睞;多少青樓女子盼望一鳴驚人,從而躋身像李師師、趙元奴這樣的頭牌之列,從此身價倍增。</p>


    而作為當朝的兩大巨擘,梁師成與蔡京的暗中鬥爭從未間斷過,近來香榭樓的崛起就是明證。</p>


    礬樓捧紅了以李師師、趙元奴為首的十大頭牌,占盡風情,已成為東京的名片;香榭樓則為後起之秀,有讓張十一、楊中立、徐明諸位大家脫穎而出,另外李瓶兒等也是顆冉冉升起的明星,最近聽說又冒出來一個叫做白秀英的清倌…</p>


    礬樓可是蔡京一手打造的銷金窟,也是他和太子連接的紐帶,他變著花樣搜刮來的財產盡數投在這裏。雖然香榭樓一時半刻之間不可能取代礬樓的地位,但是一樣不能掉以輕心。</p>


    梁師成的產業無數,香榭樓隻是他的手下花太監搞出來的一件玩意。</p>


    如果礬樓的地位被動搖,相當於製衡的天平被打破。哪怕是奸臣當道,也要考慮個穩定問題,這估計會動搖他的地位。</p>


    換句話說,蔡京輸不起。因為他賴以安身立命的本錢就是皇帝的喜好。</p>


    像楊戩,之所以能在蔡京和梁師成兩大勢力中殺出一片天地,隻是因為他總能投徽宗之好,以太監身份之利,帶這位皇帝在宮外尋花問柳,因為近水樓台而成為皇帝的朋友。</p>


    俗話說男人最好的朋友,應該是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下過鄉,一起那個娼麽。</p>


    這種角色,即便是擔任檢校太傅的梁師成都不敢小覷。</p>


    才子妓子本相輔相成,因此,蔡京也拉攏了一些文人秀士為礬樓點綴。十幾年前,周邦彥來到這裏,讓這座小樓熠熠生輝。從此後,盡管其不得自己喜歡,仍然設法把他調來東京。做什麽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時常流連礬樓傳出佳句,持續為這裏吸引人氣。</p>


    現在,憑空冒出一個王倫,詞才動京師,被多方讚譽,自然落在他眼中。要知道京中一些有實力的妓館為了與礬樓比拚,更重要的是準備明年金明大賽擊敗礬樓,梁師成可是花了大功夫請了蘇過和賀鑄為其主力的,而其早就扶持的“同文社”便是他的鼓手。</p>


    楊戩也通過三皇子向其遞過橄欖枝,在舉辦的中秋之夜上大放異彩。</p>


    這個時候再不收攏王倫就晚了。</p>


    李師師和王倫的接觸,就是蔡京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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