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聖地,飄雪殿。


    大雪紛紛何所有,明月與我何相見!


    飄雪殿終年落雪,日日飄白,憶往昔,飄雪殿眾英姿勃發,神采飛揚,如今卻滿目疲倦,可仍是不屈不撓,縱然青絲已被霜雪染成華發,又何妨?


    飄雪殿終年死寂,無人問津,如今天空中驟然劃過一道人影,抬頭者寥寥!非是麻木,隻是不願再做此等無意義之事。


    南風巽隻抬頭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瞼,小心控製著自己的修煉速度,十年修煉,不過是成就了敵人罷了!


    天空之上,白雪之中,漫天桃花翩然而落,如歌如畫,美不勝收,一眾弟子,盡皆握拳,牙關緊鎖。


    千壽垂首,第一眼便對上一雙憤恨的眼神,輕掃一眼,此人正是老朋友薑泰。


    薑泰不知眼前桃紅實則是故人,身為飄雪殿二長老,性格暴躁耿直,此刻眼神瞪大如銅鈴,恨意不加掩飾,怒火似能灼盡這千萬年之霜雪。


    他手腳盡數被縛,身上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傷痕深可露骨。眼神再掠過他處,十萬餘飄雪殿弟子無一例外,盡數被縛,各個精神萎靡,終日飽受折磨。


    “束靈拴!”千壽雙目怒睜,胸中似有一團無名火起,卻又迅速壓抑下去,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看了薑泰一眼,迅速離去。


    若換做往日,依薑泰的脾氣恐怕早已惡語相向,生死又有何懼?可今日哪怕他心底再恨,亦未出一言!


    縱使再鋒利的寶劍,亦要被這無情歲月磨去棱角!


    千壽提起平生最快速度,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眾人視線,朝著飄雪殿落去。


    桃花朵朵這才落下,眾人本早有準備,待桃花落下之時卻又一陣茫然,難道,飽受這十年折磨,已是沒了痛覺?


    待千壽離開許久,薑泰才壓低嗓子,怒道:“這狗東西,老夫一隻手便能擰下他的腦袋!”


    他側著臉,等著南風巽的附和,一起罵兩句好消一消心中怒火,卻遲遲沒有等到對方回應,不由側目。


    南風巽對之話語恍若未聞,輕輕伸手接住一片桃花瓣,原本似烙鐵一般灼人的花瓣,今日卻好似比這雪花還要寒冷,冷的徹骨。


    忽然,他笑了。


    南風巽緊緊握拳,將那桃花瓣握的粉碎,薑泰看的直起雞皮疙瘩,口中嘀咕幾句便扭過了腦袋。


    偌大山峰,亭台樓閣遍布,飄雪殿立於山巔,高高在上,富麗堂皇。


    再見此殿,千壽心情平靜似水,於殿外恭敬道:“桃紅拜見聖主,屬下幸不辱命,已將冷蕭生魂囚於魔火窟,可惜屬下力有未逮,叫千壽那老兒逃了!”


    千壽眼瞼低垂,一個洪亮的聲音自地下傳來:“好,本座突破在即,便由你來祭煉赤魂印!有任何情況,隨時來報。”林九霄根本不在意千壽生死,他所在意,不過是冷蕭生魂而已。


    “是!”


    千壽忽然遲疑一瞬,囁喏道:“聖主,屬下恐不是千壽那老賊對手,此次仗著赤魂印在手,尚且是僥幸,不知聖主可否賜下……”


    話未說完,地下驟然傳來一聲冷哼,懶洋洋的聲音漸漸冷冽:“桃紅,你跟了本座有二十餘載,怎還如此不懂本座之心。”


    “本座手下,不養廢物。”


    千壽頓時冷汗涔涔,腰身都壓低了一些,連聲道:“屬下該死,屬下失言!請聖主放心,屬下一定完成任務,煉成赤魂印!”


    千壽離去之時,薑泰不再多看一眼,反倒是南風巽一直目送他離去,直到千壽身影消失許久,才緩緩收回目光。


    出了飄雪殿,千壽麵上所有神情,皆化作一抹淡漠,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飄雪殿地下密室之中,林九霄雙目眯起,目光微閃:“冷兄,不知究竟是何等秘密,竟能叫你不顧妻兒,匆忙離去,乃至魂玉碎裂,本座著實……”


    “好奇的很。”


    風回城,清冽茶館。


    一少年靜坐品茗,目光悠遠。


    不同於凡人之城,這風回城內半數都是修士,大多都是宗門、家族之內資質低劣修煉無成的弟子、族人,被分配到城裏進行管理,所流傳的也都是修士的消息。


    “哎呀,不得了,當真是不得了!”


    一個臉若麵盆的糙臉漢子連聲驚歎,卻又刻意壓低了嗓子,令得鄰桌都下意識豎起耳朵聆聽。


    糙臉漢子對麵之人連忙道:“喝個茶怎的還一驚一乍?”


    “馬兄你竟還不知?此事都已沸沸揚揚,你恁地如此閉塞!你可知詭劍宗?”


    “詭劍宗?”那馬姓之人疑問一聲,點頭道:“牛兄你這便是看低人了,這豈能不知,詭劍宗實力雄厚,宗主與太上長老更是元嬰修士,門下弟子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乃是這一方霸主。”


    那牛姓糙臉漢子立時冷笑一聲:“隻可惜,一山更有一山高。”


    馬姓之人連忙追問:“這從何說起?”


    眼看臨近幾桌皆有意無意湊著腦袋豎著耳朵,牛姓大漢心中甚是得意,壓低了嗓子便準備長篇大論。


    說是壓低嗓子,實則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冷蕭頓感聒噪,正欲離去,門口陽光卻是被一個身影擋住,一頂淺紫繡花帷帽,似是怕被人認出了麵容;衣著樸素非常,色彩淡雅素麗,卻難掩其婀娜之姿,毫不懷疑,這帷帽之下必定是一個絕美人兒。


    冷蕭不由多看了一眼,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茶館不大,閑人眾多,雖未客滿,卻無空桌。女子眸光流轉,最終落在位於角落的桌子之上,蓮步輕移,對冷蕭點了點頭,便坐在了他對麵。


    冷蕭放下茶杯,回以一笑,衝遠處輕輕一喊:“小二,結賬!”


    “好嘞客官,一壺碧雲天,兩碟小菜兒,兩枚靈石便可!”


    靈石乃靈氣結晶,有促進修煉之效,常做修士之間衡量價值之物。


    女子掀起帷帽,果真未讓人失望,美麗不似人間所有,唯一美中不足卻是冷若冰霜,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


    冷蕭亦不過驚鴻一瞥,印象不深,再是美麗也與他無關,轉身便是離去。


    小二被這美貌吸引,先是一呆,連忙垂下腦袋,唯恐冒犯了客人:“這位客官,來點兒啥?本店招牌碧雲天,抿一口宛若身處九天之上,快活賽活神仙!”


    “與他一樣!”


    女子聲音與之麵容一般,冰冷清淡,小二立刻會意,連忙道:“好嘞,客官稍等!”


    冷蕭出了茶館,便是瞧準了一個方向。據千壽所言,南域靈雀穀,在江湖之上丹道獨領風騷,無人能出其右。當然,高人異人多避世,至少在明麵上,靈雀穀乃是丹道龍頭,便是通天聖地,亦數次前來求丹。


    “丹藥之道為首,自是醫術精湛,興許有消除邪氣之法。”


    “可這一去路途遙遠,著實難辦。”


    冷蕭心念一動,眉頭忽然一鬆,嘴角揚起笑意,心中已有主意。


    長鬆派不比詭劍宗,隻是個小宗門,雷文耀身為大長老亦隻有金丹修為,哪怕是活了三百多年的太上長老也不過金丹境界。不過雖然同為金丹,實力差距甚大,兩個雷文耀也不會是太上長老的對手。


    長鬆派議事殿內,首座是一行將就木的老翁,身子矮小,幾乎縮成了一團,正是長鬆派太上長老關新常!


    次座還有宗主劉禾關、大長老雷文耀,還有幾個老掉牙的長老級人物。


    關新常原本在閉關修煉之中,忽然被匆匆喚醒,此時目光凝重,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手指指著雷文耀不斷哆嗦著:“你這糊塗漢,你叫老夫如何說你才好!”


    他一把拍在桌子上:“老夫才閉關不多久,便是給老夫惹出此等事端!”


    雷文耀被說的啞口無言,他赫然便是當日的青衫老者!


    幾顆蒼老臉龐緊緊湊攏,細細商榷,關新常壓低聲音,眼神肅然:“大長老,詭劍宗慘遭滅門一事你作何看法?”


    雷文耀渾身一顫,連忙說道:“太上長老明鑒,此事定然是那神秘強者所為!當日那人分明為了幻靈狐而來,而那幾個詭劍宗弟子的目標也是幻靈狐,定是這幾個後生口出狂言,觸怒了那神秘強者!”


    “那你可有……”關新常被嚇得身子一顫一顫。


    “太上長老但可放心,我又豈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


    “你瞧那詭劍宗轉頭被滅,我長鬆派不還安然無恙?”


    他正說著,議事殿外,忽然一名弟子匆匆來報。


    雷文耀一見是自己弟子,不由怒斥:“老六,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老六對此充耳不聞,早已被嚇到麵無人色,一個踉蹌撲倒在地。


    “師傅,大事不妙,那日神秘強者身旁的少年朝我長鬆派來了!”


    雷文耀正欲訓斥,這刻聞言卻是驟然變了臉色,那神秘強者對這少年都是畢恭畢敬,這少年又豈是等閑之輩?


    關新常拉著一張臉子,猛然一拍桌子,咆哮一聲:“還杵著作甚,還不去迎接貴客!”


    言罷,關新常三兩步出了議事殿,他又頓了一下,迅速理了理衣衫,兩張粗糙大手在老臉上使勁搓著,搓出一個自認為春風拂麵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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