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宗,青花殿。


    沐柳顏斜倚竹樓,芊芊玉手輕撚酒杯,渾濁酒液好似朦朧心意,化作一道苦澀匯入愁腸。


    紅唇輕啟,若琉璃初綻,牡丹盈雪,一點微濁酒漬在唇角流連,映襯著晚霞的寸寸斑駁。


    “宗主,青痕宗大長老謝雲磊求見!”


    沐柳顏素手輕擺,那少女立刻會意,躬身離去,不多時,一名老者匆匆而來。


    謝雲磊體態頎長,仙風道骨,行至青花殿,不由喟然長歎:“百花宗實乃人間仙境,步步百花齊放,處處鳥雀爭鳴。”


    他抬眼望去,一名二八少女眼神迷離,品酒望天,唇角似有淺淺笑意,若秋水漣漪。


    謝雲磊微微一笑,少女明眸皓齒,紅粉青蛾,仙姿玉質,與這千嬌百媚的花兒宛如一體,共成一副絕美畫卷。


    “行了,有事說事,北冥鯤又有什麽破事要麻煩老娘?”沐柳顏眉頭一挑,瓊鼻皺起,巧笑嫣然。


    對方言辭犀利,直截了當,謝雲磊也見怪不怪,收斂了笑意,手中小巧令牌化作一道流光飛向沐柳顏。


    沐柳顏隨手接過,黛眉輕蹙,眼神正式從酒杯流轉至謝雲磊臉上:“聚義令?”


    所謂聚義令,並不是實質打造出來的物品,而是由一宗之主靈氣所凝聚,具有相當明顯的歸屬特征,外人也無法仿製。


    “何事?”沐柳顏語氣平靜,輕柔宛若嗬氣,好似一夢未醒,可眼神卻逐漸認真,但凡以聚義令相邀,定然是棘手之事!


    “邪祟再次出現了!”


    沐柳顏霍然看了謝雲磊一眼,目光宛如實質,逼得謝雲磊後退一步,謝雲磊拂去額頭冷汗,苦笑一聲:“此事說來話長……”


    他將試煉之地內的異變說了一遍,沐柳顏吐出一口氣,帶著醉人的清香,玉指漸漸收攏,聚義令在她手中化作一片金色星點,飄飄灑灑。


    “老娘便隨你走這一遭!”


    謝雲磊忽然又想到什麽,說道:“對了,貴宗弟子張翠花也在試煉之地內……”


    沐柳顏眉頭一橫:“你敢胡謅信不信老娘拔了你的胡子?”


    “沐宗主說笑,謝某豈敢!”


    他話音剛落,一個酒杯便砸在了他腦門之上,酒水潑了他一臉:“如此重要之事你不早說,還跟老娘磨磨蹭蹭的!還不快走!”


    沐柳顏俏臉含怒:“這丫頭真是胡鬧!沒事去青痕宗試煉裏攪和什麽!”


    謝雲磊也不惱,一邊跟上一邊擦去酒液。北冥鯤也是深知沐柳顏性格,所以才派謝雲磊前來,若是換一個脾氣暴躁的長老,還沒等解決邪祟之事,二人恐怕先打起來了。


    與此同時,神羽門,遲南山也有青痕宗長老親自送去聚義令,一些二流門派,就沒有派人前往,聚義令自動化作流光,除非實力超過北冥鯤,否則斷然不會被中途攔截,所以無須擔心。


    而北冥鯤自己,則去了靈雀穀。


    “煙兒姑娘,可還認得本座?”北冥鯤和顏悅色,顯得平易近人。


    與平日裏的嘻嘻哈哈不同,此刻煙兒顯得十分平靜:“北冥宗主說笑,煙兒怎有不認得北冥宗主的道理?不知北冥宗主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北冥鯤說道:“不知煙兒姑娘可否通報一聲,本座想見一見白薇穀主。”


    煙兒依舊平淡:“姑姑於十年前便已退隱,靈雀穀也閉穀不見客,北冥宗主請回吧,若有病症,但憑機緣,今日姑姑既然並未現身,便是機緣未到。”


    若換一個築基修士敢對他這般無理,早就被他一巴掌拍死了,可在煙兒麵前,他卻麵色不變,仿佛本應如此。


    雖然他青痕宗占據南域霸主地位,可是他知道,以藥道、丹道聞名於世的白薇,修為還在他之上。


    “若非十萬火急,本座斷然不會如此冒昧前來,勞煩煙兒姑娘前去通報一聲,就說是邪祟又出現了!”


    “邪祟?”煙兒臉色一變,雖然她未曾見識過邪祟的恐怖,卻也是聽白薇說起過。


    她重重吐出一口氣,麵色歸於平靜:“北冥宗主,請回吧!”


    北冥鯤苦笑一聲,不再強求,拱手道:“多有打擾,還望煙兒姑娘替本座在白穀主麵前道一聲冒昧!”


    看著北冥鯤背影,煙兒忽然想起了什麽,便詢問了一句:“近日不是青痕宗入門試煉之時嗎?”


    北冥鯤搖頭輕歎:“邪祟正是自試煉之地內出現,如今邪祟從內部封鎖了試煉之地,若不盡快采取措施,恐怕我南域的精英後輩要折損嚴重。”


    “還請北冥宗主稍等,煙兒這便去通報!”


    北冥鯤一愣,旋即釋然,在穀外等候,不多時,白薇淩空飛渡,刹那臨近,淡淡吐出一言:“走吧。”


    北冥鯤看著白薇,遲疑一霎,目中有些恍然:“白穀主這是怎麽了,怎的如此虛弱?”


    白薇淡淡道:“北冥宗主恐怕還不及本座。”


    望著二人遠去背影,煙兒目露擔憂,扭頭回穀準備去折騰那些小白兔去了。


    此刻清輝城流言四起,莫說北冥鯤接連發出加急聚義令,便是那些僥幸脫身的修士亦眉飛色舞的敘說著試煉之地內發生的異狀,吹噓著自己退出試煉的決策何等英明。


    而試煉之地內的修士,則沒那麽幸運了。


    試煉之地內,陽月一劍劈碎一個邪祟,那邪祟頭骨在地麵翻滾幾圈,下顎不斷抖動,好似在笑,下一刻從熔漿之中突然飛出幾根骨頭,又拚接成了一具完整的骷髏!


    冷蕭站在陽月身後,問道:“陽月姑娘,這邪祟可有弱點?”


    陽月呼吸急促,思索了一陣:“邪魔之物,畏懼天雷,可這試煉之地,上哪去找天雷!”


    冷蕭立刻便想起了罡風之地內的天雷,可是那裏卻是熔漿湧出的源頭,根本難以接近,再者,就算接近了,他也操控不了天雷,恐怕還沒劈死邪祟,先把他給劈死了。


    逐漸圍上來七八具邪祟,陽月一時不敵,退了一步,那熔漿仿佛生靈之足,立刻逼近一步。


    陽月連忙駐足,不再退後,她已沒有辦法,若不想死,隻能爭取時間,宗門定然不會袖手旁觀!不能任由熔漿蔓延!


    一具破碎的枯骨之中飛起兩團幽幽綠火,它沒有從熔漿之中繼續引出枯骨,而是突然衝向了陽月!


    冷蕭青筋直跳,一個前撲將陽月撲倒在地,綠火擦著陽月衣角飛過,又迅速折回,與此同時七八隻邪祟同時舍棄骨身,十幾團綠火飛向了陽月和冷蕭!


    陽月的帷帽被掀起一刹,冷蕭驚鴻一瞥,隻看到她目中流露的一抹恐懼。她的長劍早已殘缺不堪,幹脆擲出了長劍,靈寶長劍轟然爆開,彌漫出一股寒冷冰霜,憑空凝結!


    邪祟卻置若不顧,一團團綠火劃過一個詭異角度,直接從冰霜之中鑽了出來!


    冷蕭心中一痛,大腦突然劃過一個念頭,朝陽紫氣,能夠壓製邪氣,會不會同樣能夠壓製邪祟?


    他體內邪氣已除,留有紫氣也是無用,綠火驟然臨近,陽月身體僵硬,微微發顫,冷蕭在一向果斷的陽月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無助。


    “喝啊!”


    綠火在瞳孔迅速放大,冷蕭猛然張嘴,一股紫氣從口中散出,足足積累了十餘年,才有這般程度!


    綠火麵見紫氣刹那,似極度驚恐,連忙後退,卻被紫氣迅速包裹,刹那發出“哧哧”聲響,如同燒紅的烙鐵沉入水中。


    幾息之後,綠火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隻餘一團紫氣在空中飄蕩。


    可是離體之後,卻無法再收回,便隻能眼睜睜看它消散。


    陽月回過神來,喃喃細語:“那是什麽?”


    “東來紫氣!至陽之氣,我也隻是一試,沒想到真的有用。”


    “還有嗎?”


    冷蕭搖頭,陽月沉默。


    青痕宗之外,清輝城內修士不減反增,紛紛盯著那作為試煉之地入口所用的畫卷。


    駱海手掌一揮,畫卷消失。他神色冷冽,頭也不回便離去。


    這畫卷其實是一件靈寶,此刻卻出現不穩定的跡象,他回到長老殿,此刻殿內隻有寥寥幾人,無一不是各宗長老!


    駱海旋即也退去,將場地留給了這些分神修士,長老殿外,所以青痕宗長老聚集,還有數十其他宗門的元嬰修士,他沉聲道:“多謝諸位道友前來相助,那麽,結陣!”


    八荒殿之中,驟然亮起一道通天光柱,五品靈寶青謠劍橫空出世,當空而立,流轉間散發出驚人威勢,同為五品靈寶,縱然是南宮君婉手中的纖虹劍在青謠劍麵前也宛如螢火之光!


    “還請諸位道友坐鎮七方,凝聚陣眼!”


    下方修士依言,宛如七個星點,並不規則,彼此之間靈氣鎖鏈相接,玄妙非常,最終,所有靈氣匯聚在了長老殿內!


    北冥鯤,沐柳顏,白薇,還有神羽門宗主宇文金拓,遲南山宗主安風定。


    遲南山相較其他頂尖宗門而言較弱,安風定已然是個遲暮老者,若非僥幸突破分神境界,早已壽終正寢。


    這五大分神修士立刻靈氣湧動,成了這八荒種劍訣的第八個陣眼!


    試煉之地內,冷蕭遲疑,他以紫氣消滅了那七八個邪祟之後,熔漿之中沉浮的邪祟卻隻是虎視眈眈,並不攻擊。


    他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忽然大叫出聲:“不好!它們是在蓄力!”


    數十萬邪祟自熔漿之中層層疊起,再度拚接成一隻遮天巨手,幽幽綠火,氣焰滔天,一掌朝著斷橫山拍了下去!


    數千修士臉色煞白,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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