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晴朗依舊,明媚無風。


    草木枝葉好似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凝固在那裏,一如嚴爾麵上的和煦笑容。


    縱是他經曆了無數大風大浪,涉及到城主夫人安危之事,仍是叫他目中掀起波瀾。


    “冷小友,非是嚴某不願信你,如今嚴某才剛帶兵前往一道城,單憑你一句話,叫嚴某實在難以信服。”


    “再者說來,嚴某留下三千精兵,怎能悄無聲息的盡數失蹤?”嚴爾眼睛微微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勾起一抹弧度,顯然,對於冷蕭這個半道突然出現之人,並不信任。


    便是許毅此刻也是眉頭微皺,冷蕭這般言辭,便是勸解嚴爾調頭,又將他們置於何地?


    冷蕭微微搖頭,麵上稍顯凝重,說道:“冷某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諸位信與不信,都和冷某無關。”


    他說話之間,身形已然騰空而起,又匆匆往寒風城趕去,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或許人生就是如此,朝著自以為的終點跌跌撞撞,朝著自以為的追求馬不停蹄,結果繞了幾個來回,原自己從一開始就站在了終點之上。


    嚴爾望著冷蕭離去方向,目光微微閃爍,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緩緩從中灌入一絲靈氣。


    然而這一絲靈氣便好似是泥牛入海,久久未能得到回應。


    嚴爾這才終於變了臉色,猛一咬牙,當即下了命令:“魏將軍率兩萬精兵隨本城主回寒風城,其餘將士,隨一道城少城主前往一道城,即刻啟程!”


    那魏將軍當即領命,從軍中點出了兩隊人馬,便是又掉頭往回趕。


    眼看姚心雨身上屍斑又零星多了幾塊,心中本就稍顯焦躁,這刻更是急切,而麵上卻愈發鎮定,未顯出一絲情緒波動。


    又是一天過後,冷蕭便是再次回到了寒風城。


    這次,他直直便朝著城主府走去,第二次再來,也算是輕車熟路。他前日將城主府翻了個底朝天,也未看出什麽端倪來,唯一的線索,便是那個被他擊暈的衛兵了。


    冷蕭走到城主府外,卻是門可羅雀,空無一人,他立刻快步走了進去,卻見在那院牆之內,前日被他擊暈的守衛還靜靜躺在那裏,唯一的不同之處,便是這守衛胸膛之上穿透了一根金色利箭,鮮血汩汩而出,浸透了那守衛半邊身子。


    那守衛麵上神情平淡,還依然保留著被冷蕭擊暈時的那副神情。


    冷蕭望著那守衛,目中閃過一絲猶疑之色,仿佛不知在何處見過這金色利箭,卻一時想不起來。


    那守衛幾乎是他眼中唯一的線索,竟是慘死在了此地。這般看來,為今之計,隻能將城主府裏裏外外再搜尋一遍。


    冷蕭這般想著,腳步才往前邁了一步,便在這刻,眼前突然劃過一道金色光芒。他目光一閃,反應不可謂不快,輕飄飄一個側身便是躲了過去,卻見一枚金色箭矢狠狠撞在了院牆之上,又順著大力反彈在了地上。


    然而,這才是剛剛開始。


    隨著那金色箭矢墜落在地,前方驟然好似下雨一般,千百道箭矢朝著他落了下來,叫他根本躲無可躲。


    弓箭本是大規模殺傷之用,在一場戰爭之中,作為開頭之用,如今卻隻為了對付冷蕭一人,那箭矢竟是一波接著一波!


    冷蕭一手將姚心雨抱在身側,另一手長劍揮舞,叫那雨點般的箭矢根本近不了身。而他則是身形一晃,驟然朝著內院衝了進去!


    那大批射箭之人,在牆頭探頭探腦,意圖靠此法將冷蕭消滅,不料冷蕭卻是突然沒了蹤影,等他們回過神來之時,冷蕭卻早已是站在了他們身後!


    冷蕭定睛一看,卻見那內院院牆之後,竟有數百身影,密密麻麻,各自張弓搭箭,這刻,雖是被冷蕭發現,冷蕭卻反是像羊入虎口了一般,顯得渺小無比。


    這般近距離之下,那數百人對視一眼,立刻放棄了弓箭,一把從腰間抽出寬刀,便是低喝一聲朝冷蕭衝了過來。


    這數百人裝束冷蕭也是熟悉,赫然便是江耀城之人,那赤色甲胄,再突兀不過。


    嚴爾曾言,他留下了三千精兵,怎能被這至多不過五百人清剿?再者,當日幾乎是嚴爾前腳才走,他後腳便趕來了城主府,江耀城之人動作又如何能這般迅速?


    那一道城三千精兵,又非番茄柿子,豈能是任人揉捏之輩?


    可這刻,並無多少時間留給冷蕭思考,諸多疑問,不過是在他腦海一閃而過,他眼前便是出現了一柄寬刀,瞬息化作黑影而落。


    這寬刀雖是製式,不過區區一品靈寶,可若是真落在皮肉之上,也是能削經斷骨之物!


    冷蕭霎時手腕一動,好在霸了喬止誼的靈寶長劍,叫他實力增長不少。


    四品靈寶,再施以藏鋒劍意之威,淩厲非常,輕易便是將那人手中寬刀給斬成了兩截!


    那人寬刀斷去,整個人順著慣性朝地麵一歪,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可見其用力之猛。


    冷蕭一劍得逞,還來不及追擊此人,四周便是又有數十人揮刀而來,冷蕭周身靈氣光暈閃爍,長劍舞的密不透風。


    這刻,他目中忽的光芒一閃,外院之中那名死者,所穿乃是白色甲胄,乃是寒風城製式甲胄!


    那數百江耀城士兵好似也有意不讓他往正房方向而去,將他往外院逼退,冷蕭正巧借此機會,一個閃身出了內院。


    那數百人不由一愣,他們雖是不讓冷蕭進入,卻也不能讓冷蕭退走,否則一旦露了風聲,也是一件麻煩事,當即便緊追而上。


    冷蕭仗著修為,刹那便到了那外院死者之前,在他身上大致摸索了一下,搜出來一堆零碎,卻是並無甚麽有用的東西。


    若其乃是寒風城士兵,那定然是有寒風城腰牌,可此人竟是連這最基本之物都無,恰恰證明了此人乃是倉促假扮。


    翻找了幾息,冷蕭卻是從那堆零散之物當中找到了一枚傳音符,卻不知對接的乃是何人。


    迅速收起了傳音符之後,他又是從那零碎之中抄起一個紙包,瞬息往半空一扔,附著在那紙包上的靈氣便立刻爆碎而開。


    冷蕭趁勢出了城主府,隱隱見那紙包之中飄散出一片無色的粉末,雖是無色,卻在陽光下現出五彩光影,紛紛揚揚灑落之時,任那赤甲士兵如何以靈氣阻擋,竟是擋不住絲毫,便癱軟在了地上。


    冷蕭不由側目,腳步一頓,又趕了回去。那數百赤甲之人,為追冷蕭,極為靠攏,這片刻便是倒下了大半,一個個麵色鐵青,氣息委頓,更有甚者,已是口吐白沫。


    “竟是劇毒之物,幸虧冷某不曾沾染。”


    冷蕭目光一閃,忽然又朝那內院衝了過去。餘下還有一二百人,連忙揮刀迎戰,眼看大半人這般輕易倒下,卻是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可見其訓練有素。


    可這士兵畢竟不過是築基修為,極為平庸,雖是仗著人多,可冷蕭一次所對之人也不過六七人,此前是怕螞蟻多了咬死大象,這刻對方不過剩下一二百人,冷蕭頓時卯足了力氣,便是朝著那正房衝去。


    但凡與冷蕭所敵之人,皆被冷蕭掀飛出去數丈之外,壓倒一片人。


    眼看冷蕭已然趕到那正房門口,這一二百人不由麵色一變,卻是來不及阻攔。


    隻見冷蕭一腳踹開了房門,卻見其內根本空無一物,他輕靈一躍,避開了桌椅雜物,迅速朝著幾個房間搜尋,卻並未見到有何異常,這房間他兩日前也早便是搜過一次。


    這刻,冷蕭忽然心中一跳,那一二百赤甲士兵竟是並未進入屋內!


    這刻,整座正房緩緩氤氳起一股磅礴的靈氣波動,冷蕭瞬息麵色一變,此地竟早已被人做了手腳!


    千鈞一發之際,冷蕭忽然低頭看向腳底,猛然一踏,那腳底木板竟是忽的塌陷了下去。


    他連忙運起靈氣,將那木板踩碎,那下方竟是有一條密道!


    冷蕭身子一空,便是掉了下去。卻見那密道之上,驟然有一股靈氣席卷而來,轟在冷蕭後背之上。


    這靈氣波動絕非金丹修士所能有,已是堪比元嬰修士全力一擊!


    那城主府上空,驟然落下一人,同樣身穿赤甲,卻是足有金丹修為。


    此人手掌一翻,便將手中傳音符收了起來,眼見那正房早已夷為平地,不由大笑了兩聲。


    這刻,卻有一士兵上前稟報:“將軍,方才那高手看著麵生,並非是寒風城之人!”


    那赤甲將軍眉頭一皺,冷哼一聲:“興許是那青年人帶來的手下,前來找自己主子。可惜了,好好的一個局,沒能將嚴爾炸死,平白叫一個局外人給攪亂了。”


    那士兵當即阿諛一句:“將軍不必可惜,此番若非那來路不明的青年人替我等收拾了寒風城駐守的三千精兵,將軍也還要多花一分力氣,說來,他也早就是局中人了。”


    那赤甲將軍聞言不由大笑,麵上流露一絲譏諷之意,冷冽道:“這嚴爾如何都想不到,竟是自己百般疼愛的婆娘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把寒風城給出賣了。”


    便在這刻,身後突然有一士兵匆匆來報,麵色稍顯慌張,急急說道:“將軍,大事不妙,正房之中竟有個密道,方才那人會不會已從密道逃得了一命?”


    那赤甲將軍立刻瞪大眼睛,恨聲道:“極有可能,那婆娘既然將寒風城出賣了,有關密道之事定不會隱瞞,隨本將軍速速追擊!”


    冷蕭身藏密道之中,隻是受了些許餘波衝擊,並無大礙。說來這密道也十分穩固,被那般靈氣波動所衝擊,卻也並未坍塌。


    此是好事,亦是壞事,意味著時刻都會有人追擊而來。


    冷蕭速度飛快,倒也不懼,從懷中摸出了那枚傳音符。


    他手上靈氣氤氳,卻是久久得不到答複。便在這刻,他手中傳音符忽然傳來了一絲微弱靈氣波動,好似艱難指引了一個模糊方向。


    這微弱靈氣隻是出現一霎,便又迅速消散。


    那密道隱隱有了向上的趨勢,冷蕭幹脆縱身一躍,便是將頭頂撞了一個窟窿,出來之時,乃是距離寒風城足有幾裏地的一個農家院落。


    冷蕭不由一愣,隻因那傳音符之中隱隱傳出的信息,便是指向了此地。


    這院落之中不過一間草屋,冷蕭身形一動,一腳踹開了房門,身子迅速往屋側一避,等了數息也並未有什麽動靜。


    他這才探身朝屋內走去,卻見角落之中跌坐著兩個人影,一男一女,女者乃是一個中年婦人,倒是風韻猶存;那男者,乃是一個青年人,二十五歲上下,劍眉星目,麵如刀削,眼神驟然望向冷蕭之時,顯出幾分淩厲之意。


    見冷蕭好似不是江耀城之人,他目光不由顯露出一絲急切之意,好似在命令冷蕭替他鬆綁。


    此二人皆被散盡了靈氣,封了經脈,靈氣無法恢複,便是與凡人無異,被破布堵了嘴,麻繩五花大綁,卻是無可奈何。


    冷蕭在那青年人麵上多停留了一霎,此人看樣並非尋常之輩,一身服飾也頗為華麗,紋龍畫鳳,穿金繡銀。


    此刻他來不及多想,便是又瞬息衝出了院落之外,朝著遠處掠去,手掌在長劍之上一摸,便是劃出一道血口。


    他伸手在那地麵草葉之上沿途留下幾滴鮮血,又是快速回身,隨意撕了一塊布條包了手。


    那一男一女見冷蕭離去,本是心中怒罵不止、焦急萬分,卻見冷蕭又是回來了。


    二人目中立刻泛起欣喜之色,那青年人也顧不得什麽身份,對著冷蕭連連發出“嗚嗚”之聲。


    冷蕭哪有閑心理會於他,將那二人繩子捏在手中,一手便是將二人提了起來,匆忙朝著相反方向離去。


    不多時,那赤甲將軍便是鑽出了密道,望見出口竟是這農家院落,不由麵色一變,一看那男女早已被劫走,不由破口大罵,一掌將那草屋給轟塌了。


    “竟是叫這小子趕了巧,這都能碰上!本將軍還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怎的偏生選了這麽個破地方藏人!”


    便在他怒罵之時,一個士兵立刻欣喜道:“將軍,這裏有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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