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氣絲絲縷縷,飄飄蕩蕩,冷冷清清,叫人渾渾噩噩。


    鬼頭陀霎時鬆開了雙手,沐尋禮那雙眼之中,竟是罕見的爬上一抹絕望。


    眼看鬼頭陀要走,卻是反被冷蕭一把抓住了肩頭,隻見冷蕭輕聲笑道:“三護法,何必急著走?”


    卻見鬼頭陀冷冷笑了一聲,說道:“閣下這三護法之位,本尊不稀罕。本尊若要走,閣下攔不住。”


    他話音一落,身影瞬間虛幻不已,繼而化作一縷輕煙,一霎沒入虛無之中,沒了蹤影。


    冷蕭輕咦一聲:“這隻細腳畜牲,竟是早有準備。”


    距離青痕宗數裏之地,一對男女依偎而坐,女子不斷抽泣,淚水一刻不止,卻見那男子,這刻已是滿臉皺紋,白發披散,一雙眼睛渾濁無比。


    “師兄,鬆手,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女子哭喊一聲。


    男子始終無動於衷,一言不發,不知是否因為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便在這刻,他神色一動,緩緩轉移了視線,將目光轉到了手中靈寶之上。


    卻見那斷口之中,忽然湧動起一陣靈氣波動,那靈氣森寒,其內夾雜著一股淡淡妖氣,令人無端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女子神色一滯,隻見那靈寶斷口之處忽然升騰起一股黑煙,繼而瞬息凝聚成了鬼頭陀的身影。


    此後,這靈寶之上的光芒褪去,變得暗淡無比,好似隻是一根尋常的蘆葦杆一般。


    他一現身,男子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生怕他離去一般,趕忙說道:“前輩,還望履行諾言,賜下解藥!”


    鬼頭陀忽的笑了,醜陋的臉龐之上更加扭曲了幾分,顯出一抹冰冷意味。


    男子頓時劇烈咳嗽了幾聲,一手扶著地麵,想要站起,卻又做不到,他說:“前輩莫不是要出爾反爾?”


    鬼頭陀從男子手中奪回那看似已是無用的靈寶,似隨口說了一句:“本未中毒,要何解藥?”


    他話語之間,滿是譏諷之意,男子目光落在那靈寶之上,斷口處還有一抹尚未幹涸的殷紅之色,方才鬼頭陀現身之時,根本未曾用到一絲精血之力。


    說來,那所謂的十息滴一滴精血,不過隻是戲弄於他罷了,他二人這一場生離死別,不過是鬼頭陀信手而為的一場笑料。


    男子握緊了拳頭,卻又緩緩鬆開,身子無力的癱軟在女子肩上,喃喃道:“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鬼頭陀收斂了笑意,蠕動了兩下嘴唇,冷笑一聲:“未料你這小子看起來薄情寡義,竟是本尊看走了眼。”


    “可惜,癡情,未必是好事。”


    言罷,他手指一緊,手中的靈寶便被他捏成了一片粉末,那被男子精血浸染之處,凝結成塊狀,墜落在地。


    隨著那粉末落盡,鬼頭陀看了眼前二人一眼,便是失了去向。


    那粉末隨風而散,唯有那被精血浸染了的幾塊粉塊,仍然沉重的躺在那裏。


    女子回過神來,連忙不斷在地上扒拉著,將把幾個塊狀粉末都捧在手心,端到男子身前,眸中帶著一抹希冀之色。


    男子不由笑了,艱難的伸出手,在她臉上輕輕摩挲著,說道:“又犯什麽傻呢,快走吧。”


    女子終究無奈,卻又似如夢初醒,將手中粉塊丟在了地上,連忙就要扶起男子。可眼前男子卻好似一座山般,沉重無比。


    男子輕輕推開了她的手,漠然說道:“我讓你走。”


    女子淚水霎時湧了出來,泣不成聲,她死死抱著男子,哭喊道:“師兄,你生,我陪你生;你死,我陪你死。”


    藍千暮身為分神修士,早已飛出千萬裏之遙。


    一道虛影從他袖中鑽了出來,他當即止步。


    “宗主!”


    他呼喊一聲,那虛影卻是靜靜看著他,笑了一下:“千暮。”


    藍千暮從陳喬予安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他所有的想法,已是無需再多問,他不由說道:“宗主,你莫不是還要回去?”


    他話語之間,隱隱有幾分怒意,便連他身邊的犬類靈獸,都是跟著嗚咽了幾聲。


    “為了那女人,可值得?”


    陳喬予安稍顯沉默,卻又很快說道:“千暮,或許有朝一日,你會明白。修行一世,何求?”


    “本座此生,所求唯二,一者為含羞劍,此之為本座半條命;二者為百花宗宗主沐柳顏,此之為本座另外半條命。”


    陳喬予安孑然一身,唯餘一道分神,立於藍千暮身前,淡淡說著:“本座一條命盡數落於青痕宗禁地,千暮,你當真是要帶一個行屍走肉回去?”


    青痕宗禁地之中,隻剩下沐尋禮一人,已然是控製不住冷蕭。


    他死死抓著冷蕭一隻手臂,可冷蕭令一手卻緩緩摸向了他肩膀。沐尋禮下意識便要鬆手,眼前卻忽然飄來一片朦朧清光,叫他壓力驟減,渾身輕鬆了不少。


    冷蕭動作一頓,回頭後卻見是那早已被他給遺忘了的仇雁笙手持清光蔻,奮力的往其內灌注著靈氣。


    奈何他修為尚弱,縱然灌入了靈氣,對於邪祟的壓製也微乎其微。


    然而隻是這一絲壓製,對於沐尋禮來說已是足夠,就好像一個人身上被壓了一座山峰,哪怕隻是在其上取下了一塊石子,也足以讓此人有如釋重負之感。


    沐尋禮便是借著這一股勁,一掌拍在了冷蕭額角,這一掌出手淩厲,落下卻是輕飄不已,可便是這看似棉花一般無幾分力道的一掌,竟是叫冷蕭身形俱震,口中發出聲聲低吼。


    那一掌之中,蘊含了神識之力,不傷肉體,傷人神魂!


    可他並未修習神魂靈訣,隻是直來直去的出手,又並未修煉神識,神識之力薄弱,這一掌也並未給冷蕭造成致命的傷害。


    冷蕭神魂震蕩,在沐尋禮一掌之下愈發虛弱,可他心中卻是鬆一口氣,原本附著在赤魂印之上的邪氣,被這一掌給震散了七八分。


    無麵好似一團濃霧一般黏附在冷蕭四肢百骸,這刻,他忽然意味深長的笑了兩聲,說道:“這道靈魂體,對你似乎很重要?”


    他說著,便是探出一絲邪氣朝著赤魂印侵蝕而去。冷蕭當即麵色一變,極力反抗起來。可憑借他這般微弱的力量,如何能夠與無麵相抗!


    他心思電轉,目光死死盯著無麵,卻是突然說道:“你不是無麵。”


    不曾想他話音一落,無麵動作竟是一頓,緩緩扭頭看向了他,好似在等待著下文。


    冷蕭見狀,心中微驚,他隻是心中有種朦朧感覺,這刻出言一詐,未料當真起了效果!


    若此前隻是心存疑慮,且心中來不及細想,此刻略一思索,心中所有疑惑好似瞬息被放大。


    他神色漠然,緩緩說道:“多年前,無麵現身,寡言少語,性格冰冷,與閣下大相徑庭。”


    眼看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愈發危險起來,冷蕭繼續說道:“當年那無麵定是已被陳教主一劍斬滅,而閣下,不過是借助無麵身份,好叫他人心存忌憚,這些恰恰說明,閣下心中底氣不足。”


    誰知那無麵聽了冷蕭話語之後,與冷蕭久久對視,那股危險氣息不知何時已是收斂了起來,不禁笑了一下:“不錯,一句不差。”


    冷蕭麵上自信之意更濃,好似抓住了對方什麽把柄一般,心中卻是不由一寒,他深知自己所試探的話語,定是大錯特錯。


    尤其他是有一句話不敢說出口,便是他在無麵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人生來不同,縱然一奶同胞,容貌神似,可氣質性格總是各異,若能叫他覺得熟悉,定是曾經接觸過。


    他冷笑一聲,冷冷說道:“奉勸閣下盡早退去,若我青痕宗宗主趕到,開啟護宗大陣,想必以閣下當前之力,遠不是對手。”


    他看似漫不經心,卻是時刻注意著無麵的神色變化,縱然無麵相貌模糊,卻是依舊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一抹嗤笑。


    便在這刻,他緩緩抬眼望向冷蕭,目光之中兩朵綠火好似封印在了寒冰之中,僵硬無比,隻聽他說道:“年輕人,莫要在本君麵前耍小聰明。你,在試探本君。”


    他話音落下,冷蕭好似被揭穿了一般,顯得有些頹然,又有一分氣急敗壞之意。


    隻聽他說道:“此等大事,靈雀穀白薇穀主和北冥宗主卻都未趕到,實在說不通,尤其是北冥宗主,自己宗門出了變故,他卻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刻,冷蕭頓覺無麵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一分,他說道:“莫不是宗主早已經……”


    他目露驚色,劃過一絲駭然與痛惜。


    無麵不由桀然一笑:“不錯,你所寄托了希望的北冥鯤,早已是本君手下的亡魂!”


    二人交流之時,不過是在冷蕭身軀之內,在外界看來,冷蕭不過是被沐尋禮一掌擊飛了出去。


    沐尋禮霍然抬起長劍,劍身之上瞬息匯聚來一股靈氣,浩瀚如海,席卷一切,他身形一動,長劍劃過一道絢爛尾跡,朝著冷蕭刺了下去!


    “住手!”


    那本是奄奄一息的駱海,這刻咬著牙關,兩步擋在了冷蕭身前,被沐尋禮瞬息穿透,沐尋禮發泄似的撩起長劍,幾乎將駱海半邊身子斬裂。


    長劍之上鮮血揮灑,沐尋禮麵上隱有怒意,卻聽駱海肅然道:“冷蕭尚有神誌,沐閣主莫要再濫殺無辜!”


    沐尋禮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再?”


    眼看著駱海沒了氣息,頹然倒地,一道元嬰從駱海身軀之中飛出,沐尋禮輕輕抬起長劍,劍刃所向,直指駱海元嬰。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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