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腥甜之氣,逐漸濃稠若霧氣,將這空氣,都修飾出了一層淺淺粉色。這淺粉之色,比不得桃花的一樹桃花鮮豔,卻直入人心。


    那本是千餘修士,不覺間竟已是不足三百。


    諸如金丹修為者,多數皆身隕,成了強者增進修為的養分。若非冷蕭和焦飛有任林相護,結局未必要好上多少。


    這刻,才有後知後覺之人驚呼道:“那靈獸可是死絕了?”


    抬眼望去,眼前尚在廝殺之人,多是修士之間的殺戮,哪還有那獅虎靈獸的半分蹤跡?


    見此異狀,眾人不由停下了動作,各自防備。冷蕭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之意,耳邊忽然回蕩起一個聲音來,如雷貫耳,隆隆作響,經久不息。


    “開。”


    隻輕飄飄一個字眼,便是叫冷蕭胸口發悶,噴出一口鮮血。耳膜仿佛被震裂一般,數息之後,仍在嗡嗡作響。


    莫說他,但凡修為稍弱者,下場皆一般無二。反觀焦飛隻嘴角溢出一道血絲,卻是比他強了太多。


    這淡漠聲音,冷蕭再熟悉不過,正是那龍紅的聲音。


    隨著這聲音落下之後,地麵忽然震動起來,這般狀態,與那獸群初至之時倒是有幾分相似。


    約莫三息之後,冷蕭頓覺腳下有一層東西在滑動,將他整個人都帶了過去。他當即飛上了半空。


    低頭而望,卻見這地麵驟然上下打開一層地皮,露出下方一扇古拙石門。


    冷蕭有心猜測之下,方才那一幕,像極了一隻眼睛在緩緩睜開。而這石門緊閉,便是這眼睛之中仍有一層陰翳。


    那石門之上,有一大片蛛網般的紋路,錯綜複雜,看似雜亂無章。


    可那本是在地皮之上的鮮血,不知何時早已滲透到了石門之上,在那紋路之中匯聚、流淌。


    那紋路每被鮮血染紅一分,石門之上便蕩漾起一抹靈氣波動。直待那鮮血停止流動,卻還是差了不少,未能將那紋路盡數填滿。


    這石門輕輕打開了一絲及其微小的縫隙,叫人下意識窺視,卻又看不見其中事物。


    “祭門,好一個祭門。”


    天空之上的修士早已陸陸續續落了下去,有眼尖者,立刻朝著石門衝了過去,原是在那石門上的凹槽之上,正鑲嵌著一枚拚合完整的碎玉。


    這碎玉,本該出現在龍紅手中,然而卻是無端出現在了這石門之上。那碎玉合上之後,本該光芒萬丈,此刻卻顯得有些暗淡。


    此些人不曾見過碎玉,如何知曉這些?也不深究那此前“開”字乃是何人所喊,隻顧爭先恐後的搶奪碎玉。


    若說任林和焦飛因為冷蕭的突然出現,還是對他保留了些許懷疑,若說那餘下活著的修士皆對冷蕭三人虎視眈眈,便在這一息之間,諸事揭過。


    衝在最前方之人,乃是一個人族修士,一身淺色衣衫,不知出自何宗門,手段卻是不俗。


    隻見他抬手隔空一攝,可那碎玉卻並無半分變化。他身形不頓,手掌一探,這碎玉和石門竟是嚴絲合縫,渾然一體,叫他根本無法取下。


    這一耽擱,立刻又有數十人蜂擁而至,先手都是朝著那第一個落下之人攻擊而去。雖是並無用出幾分力,可架不住人多。


    隻一霎,那人就被擊飛了出去,鮮血狂噴,氣息萎靡。


    這數十人一落下,便是亂成一團,互不相讓。彼此皆是元嬰修士,互不相讓。霎時靈氣洶湧,交手間不斷散逸在那石門之上。


    這石門足有城牆般寬大,可叫百人並排而過。看似古拙、簡樸,可仍這靈氣肆虐,卻是並無半分損傷。


    甚至便是虛嬰修士,也難以在石門之上留下哪怕一道劃痕。


    隻交手一霎,這數十人卻又止住了動作,隻對視一眼,已是各自明了。


    當即便有一個人族修士說道:“諸位道友,我等且先攜手將此些妖修除去再做打算如何?”


    “也好,今日便以這妖修之血,來獻祭這石門!”


    “狂妄,便以爾等微末修為,也妄想以我等祭門?”


    當即便有妖修站出,而此人,正是桃紅。


    他二指之間拈著一瓣桃花,輕輕放到鼻尖嗅了嗅,仿佛陶醉一般。他趁手兵器名為鎏金月刃,乃是林九霄所賜,隻是後來被千壽所奪,這刻看他,竟也不使兵器。


    他自創靈訣《桃花葬》,說來,他最好的兵器,便是這桃花。


    正是眾人目光為其稍稍吸引之際,人群之中,忽然傳來幾聲慘叫之聲。卻是人族修士之中,有金丹修為者,胸口驀然綻放出一朵燦爛桃花,繼而眼皮一垂,便再沒了聲息。


    這些修為稍低者,能夠安然無恙,身側皆有長輩庇護。這刻見得後生輕易殞命,人族修士頓時勃然大怒,彼此對視一眼,同時朝著桃紅衝了上去。


    冷蕭後背微微發寒,倘若他不是站在妖修隊列之中,恐怕這地上逐漸散去溫度的屍體之中,就有他一個。


    他心中隻當桃花修為一般,未料這個在千壽手下走不出幾招之人,反是在此地占了主導地位。


    任林身形一動,若在偷閑,定惹人不滿,便是做做樣子,也要擺出姿勢才行。至於冷蕭和焦飛,這微弱修為,上與不上,倒也無人理會。


    人族修士之中,頓時有人繞過戰鬥,往妖族小輩而去,妄圖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桃紅頓時目光一閃,身上桃花繚繞一霎,驟然出現在了冷蕭二人身前。雖是順帶護住了冷蕭二人,實則不過是為了顏麵罷了。


    隻聽他譏嘲一笑:“老東西,你這力道,還不夠桃某撓癢的。”


    與他對立的那老者麵上頓時青紅一陣,長劍連斬,凝龍成鳳,威勢不凡,卻都是在漫天桃花雨之下搖搖欲墜。


    老者猛然一咬牙,眼眶之中仿佛燃起兩朵金色火焰,令人覺得有些刺目,不敢與之直視。


    桃紅卻是絲毫不避諱,隻冷笑道:“老東西,這般快便是燃燒了元嬰,你又能支持多久?倘若元嬰燃盡,你肉身一毀,可便是連奪舍的機會也無了。”


    被桃紅這般一說,那老者目中頓時閃過一絲猶豫之色。高手過招,一處破綻便是要將命留下。


    隻這一霎之間,桃紅手中捏著一朵桃花瓣,已是刺入了老者心口。說來桃花瓣不大,這小小傷口,也不致命。


    可便是這桃花瓣刺入的瞬間,轟然爆碎,直接在老者心口炸出一個人頭大小的血洞。


    桃紅袖子一揮,擋開了飛濺的血水,老者的肉身直挺挺倒下,已是沒了聲息。卻有一道淺藍色元嬰從老者體內飛出,匆忙朝外逃竄。


    不過一息之間,那元嬰已是飛出數十丈。桃紅緩緩將袖子放下,目光之中亦是帶著一絲譏嘲。


    隻見他輕輕抬手,向前一指,漫天,桃花雨。而那淺藍色元嬰,便在這桃花雨之中,迅速消融。


    他提起老者屍體,猛然將老者屍體劃開一道大口子,鮮血一時湧出,若泉水一般。


    隨著血水湧出,那石門之上的紋路,又有少許被鮮血填上了殷紅之色。


    “不夠。”


    桃紅轉過身,將目光投向遠處,但凡被其望見之人,皆是心中一寒,心中不由得萌生出一絲退卻之意。


    此消彼長之下,人族修士頓時潰逃,妖修卻也是死了不少。此地雖是空間詭異,任憑如何逃竄,也是逃不出村子。


    可如今,這村子變得極大,若對方執意要跑,想要追上,也絕非易事。


    冷蕭目光落在那石門紋路之上,此刻正扇石門都仿佛被一層血色脈絡所覆蓋,唯獨那邊角之上,卻還有一絲空白。


    與此同時,桃紅也正將目光投來,任林頓時踏出一步站在二人身前。


    桃紅見狀,不由微微搖頭。他雖能拿下任林,可任林已經沒了肉身,自是無血液,若為了冷蕭二人去和任林交手,顯得有些不值。


    隻一眼,他便移開了目光,再落下之時,落在了另一個初嬰妖修的身上,而那人身後,也站著兩個金丹修士。


    “這位兄台,不知你座下那兩個晚輩,可否借桃某一用?”


    他話音一落,那兩個金丹修士麵色驟變,那初嬰修士神色也難看無比。所謂借用,怕是借去一命,還來一屍。


    見那修士遲遲沒有回應,桃紅仿似有些失了耐心,而其他修士,縱有與之實力相仿者,卻也樂見其成,任他作為。


    “桃某奉勸兄台一句,倘若借用,隻取血,不殺生;倘若桃某自取——”


    他言語至此,便是頓了下來。那元嬰修士渾身一顫,眉頭緊鎖,自始至終未曾說出一句話。反是他身後之人,其一承受不住這壓力,主動站了出來。


    另一人見狀,也連忙跟上。桃紅麵上這才展露出一抹似譏似諷的刻薄笑意。


    那二人既然走出,倒也果斷,各自在掌心一劃,便有鮮血溢出。見桃紅麵色冷淡,這二人連忙握拳,隻求這鮮血能夠流淌的快一些。


    “太慢了,”桃紅漠然道了一句,“手腕還是喉嚨,自己選。”


    二人聞言,莫敢遲疑,連忙揮劍往手腕劃去,霎時血流如注,盡數灌入那石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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