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山門,冷蕭當即便往弟子居所而去。


    謝雲磊尚且未歸,他便準備先去看看仇雁笙的情況。


    青痕宗弟子居所,雖比不得劍閣那般淩厲,一磚一瓦也如同是一柄出竅的利劍,卻又對了幾分雅致,令人心中恬淡。


    劍有雙刃,過剛易折,劍閣堂堂名門大宗,如今卻是在沐尋禮的帶領之下,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一路而來,有還認得冷蕭之人,紛紛對著冷蕭行禮,有不認識之人,在旁人行禮之後,也當記在心中了。


    雖是表麵恭敬,冷蕭卻並未在他們眼中看出多少尊敬之意,更有甚者,鄙夷姿態顯露無疑。


    冷蕭不與其計較,反倒令此些人目光更為肆無忌憚。


    他心中不有淡淡笑了一下,他心知,在他潛伏妖族的這段時日裏,楚天闊定是格外“關照”他。


    尋得仇雁笙居所,亦是一處安靜小院,平日裏修煉之時,不虞擔心遭人聒噪。


    冷蕭高聲呼喚了兩聲,不見回應。自忖與仇雁笙私交甚篤,不必拘禮,頓時打開院門,抬腳而入。


    仇雁笙雖生性不羈,喜好笑鬧,卻也是個雅致之人。不大的院子之中,倒是布置的頗為溫馨,花開遍地,令人不舍落腳。


    入內之後,冷蕭卻遍尋不得仇雁笙蹤影。他也不好在旁人家中翻箱倒櫃,隻是一個個房間敲門呼喚,卻始終不得回應。


    “莫非不在居所之中?”


    冷蕭皺眉,本欲離去,體內邪氣卻忽然生了一絲異動,盡管隻是一絲,卻格外清晰。


    他驟然轉身,將目光落在了居所的西北角。快步而去,隻見眼前乃是一口水井,井水清澈,想必定是甘甜。


    他俯身在井口,探頭望去。井底一片漆黑,肉眼可見之處,不見異狀。可方才他體內邪氣所生波動,正是從此處回饋而來。


    隻抬起一步,冷蕭便踏入井中。身子一霎沉了下去,卻顯得極為輕飄,並未濺起一絲水花。


    這刻,他心中倒是有些初臨嵐暉派的感受,同樣是在一片水域之中,不斷下潛。


    這口水井並不多深,隻片刻,便到了底。冷蕭手臂擺動,身前不過幾寸處恰巧有一身影。


    他當即揪住此人衣襟,一把將之拉出了水井。


    待看清之時,冷蕭不禁心中一凜。隻見仇雁笙喉嚨之中不斷發出猶如犬吠一般的“嘶嘶”之聲,眼睛緊閉,眼皮卻不住跳動。


    他探出一手,按在仇雁笙眉心,手指卻不由顫抖了一下。


    仇雁笙驟然睜開了雙眼,眼眶之中已是看不清眼珠的形狀,唯餘一團幽綠火焰在輕輕跳動,散發出詭譎的色彩。


    “冷蕭師兄,不請自來,擅闖仇某居所,這恐怕不是君子所為!”


    “仇師弟,你這一夢,該醒了。”冷蕭言罷,忽的一指點在了仇雁笙眉心。


    他指尖頓時散出一抹紫氣,乃是他每日清晨修煉所得。隻是這紫氣太少,麵對仇雁笙體內的邪氣,顯得那樣羸弱不堪。


    仇雁笙倚仗將冷蕭擊退,冷冷笑了一下,說道:“仇某還要修煉,倘若冷師弟沒有別的事情,還望速速離去。”


    他這一掌之力不輕不重,對於冷蕭來說,微不足道。冷蕭一把握住仇雁笙的手腕,皺眉道:“邪祟隻能放大一個人的邪念,卻無法改變一個人的本質,不可能將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仇師弟,改不快快醒來!”


    冷蕭雖仗著大長老親傳弟子的身份,喚仇雁笙師弟,實際上,仇雁笙還要大他幾歲。這幾年過去,仇雁笙麵上也褪去幾分稚氣,多了幾分剛毅。


    可他麵上的笑,卻讓冷蕭那樣陌生。隻聽他說道:“敢問冷師兄,一個人的本質,又是什麽呢?人的本質,就是邪念!”


    “你說邪祟無法將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既然你這麽篤定,何不一試?”


    冷蕭神色一滯,霍然抽身退於一側。回頭望去,隻見北冥鯤不知何時,竟是出現在了他身後!


    他瞳孔驟然收縮,心中升起一抹心悸之意,卻仍是說道:“宗主這是何意?”


    “何意?”北冥鯤聞言,驟然大笑出聲,久久不止,又驀然望向冷蕭,說道,“冷蕭,你是聰明人,又何必再讓本座費這唇舌。”


    他緩緩抬起手掌,掌心之上浮起兩朵綠火,交替旋轉著,妖豔無比。他又將手靠近了一些,好讓冷蕭看得更為清楚。


    “冷蕭,你何不親自試試?”北冥鯤嘴角泛起一絲詭異笑容。


    冷蕭下意識退去,再回神時,卻已退無可退。既然已經撕破臉皮,他頓時冷笑一聲,說道:“你不敢殺我。”


    “這般篤定?何不試試——”


    聽得冷蕭一語,北冥鯤五指一握,便將那綠火捏碎,隻從指縫之間竄出幾道火苗,便沒了蹤影。


    不等冷蕭說話,他又自顧笑道:“你要知道,本座雖的確心有忌憚,可即便殺了你,也威脅不到本座。”


    望著北冥鯤,冷蕭卻忽的笑了,隻微微搖頭,說道:“其實冷某想說的是,你殺不了我。”


    北冥鯤聞言,怒極反笑,二話不說,便抬起一掌,對著冷蕭重重落下。冷蕭見狀,如同嚇傻了一般,不躲不閃,任其施為。


    隻在這一霎之間,不知何處落來一根錫杖,橫在了冷蕭之前,將北冥鯤這一掌輕易擋下。


    冷蕭當即行禮道:“大師。”


    “冷施主,你我緣分未盡。”蒼耳淡淡笑著,又轉頭望向北冥鯤。


    北冥鯤與蒼耳對視一眼,頓時皺起了眉頭,仿若無事的說道:“蒼耳大師這是何意?本座教訓門中弟子,你也要插手?”


    蒼耳不禁笑道:“阿彌陀佛,老衲自是不會插手施主門中之事,老衲隻為鏟除邪祟而來。”


    他這一語落下,北冥鯤頓時眼睛一眯,卻是一言不發就朝著蒼耳衝了上來。


    二人之間本就相隔不過幾寸,隻一步,便險些臉貼上了臉。


    北冥鯤手腕一抖,手中頓時出現一柄青色長劍,與角兵顏色相仿,氣質卻又截然不同。


    青謠劍入手一霎,劍芒乍起,將天地靈氣攪得一片混亂,寒風凜冽。


    隻見蒼耳抬手一捏,輕易將那劍刃捏在了手中。散逸的劍氣在他袈裟之上劃過,卻並未留下一絲痕跡。


    北冥鯤手腕一轉,長劍一震,蒼耳立時鬆了手,手指尖緩緩溢出一絲鮮血。


    他錫杖一轉,頓時散發出一片金光。北冥鯤沐浴在這金光之中,頓時淒厲嘶吼起來,麵容竟顯得有些虛幻。


    可這嘶吼,隻持續了幾息,便又更為瘋狂的朝著蒼耳衝了過去。


    與此同時,冷蕭身子一歪,右手倒握著角兵,劍身之上頓時傳來一聲鏗然聲響。仇雁笙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靈氣湧動,劍刺如雨。


    冷蕭長劍舞動,將自身護得密不透風。仇雁笙見狀,不由微微變了臉色,說道:“你竟已步入元嬰境界?”


    似乎是察覺到冷蕭不會對他下殺手,即便知曉與冷蕭之間的差距,下手卻愈發淩厲,且隻攻不守,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而另一邊,北冥鯤的做法與仇雁笙何其相似,修為高的一方,反倒是受了掣肘!


    蒼耳忽然盤坐於地,一手持錫杖,一手單豎於胸前,口中念念有詞。北冥鯤長劍連斬,卻盡數被蒼耳身上的光罩所擋住。


    隨著蒼耳誦出經文,北冥鯤神色愈發猙獰,頗有些生不如死之意。麵容一再虛幻,仿佛有一個影子要從他體內飛出。


    這影子看似極不穩定,仿佛隻要再多出一絲力氣,便能將之揪出,還北冥鯤一份清明。


    可任憑蒼耳如何努力,卻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直待他誦經許久,那虛幻影子忽然又沒了回去,看起來格外輕鬆自在。蒼耳不由麵色凝重,停止了誦經。


    北冥鯤不禁低低說道:“想必你並不知道,青痕宗的開山老祖青劍真人並無子嗣,哈哈哈!”


    他驟然狂笑,笑聲愈發熾烈,直叫這三天震蕩、三地飄搖。


    “原來如此!”


    “我即本我,你又如何能夠從本我之中,驅趕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影子?”


    北冥鯤低語一聲,手中長劍所化劍影如柳葉飛刀、青竹颯颯,乃是青痕宗不傳之法,青謠劍法。


    據說,此劍法乃是青劍真人根據一生劍道修行而創,最終以佩劍青謠命名。


    劍刃一觸及那金色光罩,便如同捅破一層窗戶紙那樣輕而易舉,在蒼耳袈裟之上迸出大片火光。


    蒼耳受了劍氣震蕩,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卻是快速脫下袈裟,猛然一甩,將那袈裟拋了出去。


    這一方袈裟淩空之時驟然遮天蔽日,任北冥鯤逃到天涯海角,也避不開這一擊。


    北冥鯤頓時長劍橫掃,每落下一劍,那袈裟四平八穩,不動如山,反倒是蒼耳仿佛以身替傷一般,接連噴出鮮血,一縷胡須早已被染成了紅色。


    隻一霎之時,袈裟已是落下,北冥鯤再難逃脫,卻忽然仿佛身受重創一般,麵有大義凜然之意,直指蒼耳道:“蒼耳大師,枉你堂堂佛門高僧,竟也被邪祟所乘,偷襲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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