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靈雀穀。


    此次冷蕭隻憑靈雀佩進入,已無人阻攔。靈雀穀不少弟子見過冷蕭,多數弟子也都聽說過冷蕭。此事口耳相傳,早已如風一般擴散了開去。


    冷蕭才是進入,白彤正站在麵前,反是叫冷蕭一愣。白彤目光有些發怔,冷蕭笑道:“白彤姑娘。”他伸手在白彤麵前晃晃。


    白彤低頭,麵上浮上兩抹淺淺粉意,說道:“冷公子無恙便好。”


    “冷某無恙,有勞白姑娘掛心。冷某今日來,是來看望一下林穀主,還有白姑娘與煙兒,也是報個平安。”


    白彤嘴唇輕輕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她點頭,說道:“姑姑情況不妙,冷公子隨我來。”


    她腳步不快,眼神有些恍惚。途經冷煙閣,冷蕭自是先與煙兒交談了幾句。白彤站在百丈之外,怔怔望著冷蕭背影,呢喃道:“冷蕭,你我相識十五年,可是覺得‘白姑娘’這稱呼太生疏了?”


    可冷蕭走來時,她又是微微欠身,喚了一聲“冷公子”。


    煙兒跟在二人身後,蹦跳著跟隨,冷蕭說道:“煙兒比起之前,開朗多了。”


    白彤說道:“嗯。”


    原本白薇所住的薇安居已被拆除,在原地重新建了一座更大的樓閣。隨白彤進入之後,林熙躺在床上,麵色烏黑,渾身僵直。


    見狀,冷蕭稍稍色變,說道:“中毒?”


    “正是。”白彤點頭,愁眉不展。堂堂醫道名家靈雀穀,穀主卻中毒不醒,若流傳出去,定要叫世人恥笑。


    “可有解毒之法?”


    白彤說道:“此毒乃是出自東域。東域異人旁門左道無數,防不勝防。此毒乃是由數百重毒蟲毒草所煉製,若不知確切配方,難以研製出解藥。”


    冷蕭疑問道:“當日來人隻有林九霄一人,這毒藥配方,又該往何處去尋?”


    說到此處,白彤柳眉倒豎,恨聲道:“若非林九霄以毒藥偷襲,有護宗大陣相倚,他絕不會是姑姑對手。”


    旋即,她有頗顯無助:“妾身醫術淺薄,如今隻能分辨出其中一百種毒蟲毒草,若要全部分辨出來,恐怕要數年。以宗主的狀態,撐不到那時。且這毒深入分神,舍棄肉身也無用。”


    “而且,東域有許多毒蟲毒草都是特有之物,妾身也未必聽說過。”


    白彤目中有些自責,林九霄隻為抓她,林熙自是因她而受了牽連。冷蕭心中愧意更甚,歸根結底,林九霄還是為了他。


    他說道:“白姑娘不必太過心憂,能夠煉製出此等毒藥之人,屈指可數。”


    白彤初嬰之境的修為輕輕蕩漾,她笑著,笑得有些苦:“能夠煉製此等v毒藥之人,東域有三,毒蟾蜍孟新宇;養花郎方浪;無常鬼澹台陰陽。毒蟾蜍孟新宇性格古怪孤僻,從不與人合作,養花郎方浪退隱江湖多年。”


    她住了口,冷蕭接口道:“無常鬼澹台陰陽。”


    白彤笑著,笑容有些苦澀:“你我,又能如何?”


    冷蕭輕輕輕輕按著她的肩膀,說道:“總要試過,才知深厚。”


    他半開玩笑的收回了手,說道:“冷某輕薄,還望白姑娘恕罪。”


    白彤卻真的神色嚴肅的說道:“無妨,冷公子不必介懷。”


    煙兒站在二人身後,無法明白二人話語之中的含義,隻是直勾勾望著林熙,似乎是覺得林熙的樣子有些可怖,下意識將身子縮了縮。


    得知原因,冷蕭並未再停留。臨走前他遇到譚麗,說是自從他上次走後,煙兒的性格開朗了許多,如今對譚麗也不再排斥。靈雀穀弟子有空之時,也會來尋這個可憐的姑娘說說話。


    她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卻有許多年的時間,活成了一個無人注意的影子。


    譚麗笑說,白彤整日待在林熙居所之中,卻總會抽出一個時辰站在穀口整理思緒。今日冷蕭來時,也算湊了巧。


    離開靈雀穀之後,冷蕭心道一聲歉意,又往蠻域趕去。林熙之事容不得一絲耽擱,可他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蠻族助他已經夠多,可他沒當有難以解決之事,最先想起的,不是師傅謝雲磊,不是宗主青劍真人,反倒是蠻族。


    施恩圖報,還真是可恥行徑。


    冷蕭笑著,腳步卻並未有一絲停頓。這一去,又是一個多月。他禦劍飛行,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可說風塵仆仆。


    入蠻域,初見的蠻族之人乃是兩個部族爭鬥,加起來也不過四五十人,他們在流血犧牲,落在冷蕭眼中,卻如同孩童嬉鬧一般稚嫩。人所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色自然也大不相同了。


    這兩個部族之人見到冷蕭這個不速之客,反是停戰,同氣連枝來對付冷蕭這個外族人,倒是令冷蕭刮目相看。


    他身子一動便消失在了原地,也不在乎這兩個部族會不會以為看花了眼。


    來到蒼鸞族,抬眼望去,便可見到不遠處一片山峰有新立建築,與蠻族風格頗有差異,不必說,定是飄雪殿弟子。


    他並未先去尋千壽,而是來到蒼鸞族之外。不曾想,這一晃十多年,竟還有人能依稀認得冷蕭。


    這些粗獷男子彼此間說著冷蕭聽不懂的語言,神色激動。不消說,已有人快速離去通報。


    蒼玨衣衫獵獵作響,幾息趕至,一步落在地上,直將地麵踏出兩個深達數寸的坑洞,一雙腳都陷了進去。


    他一步跳了出來,神色激動,大笑著。適逢赤遊也在蒼鸞族,一同跟了出來。冷蕭自知這三人要嗎不聚,要嗎三人同聚。此時紫嘯天不在,便隻有兩個可能。


    或是病重不便行走,或是的確不在蒼鸞族。而後者,定不會是什麽好消息。


    他詢問了一句,蒼玨輕歎一聲,說道:“紫兄壽數將近,遊曆天下去了。或許此生還能再見,或許一去便是永別。”


    冷蕭沉默,一時卻又求不出口了。比之蒼玨,赤遊心思更重。冷蕭在他二人之前戒心不重,神色被赤遊收入眼中,不由笑問:“冷小友可是遇上了麻煩事?”


    冷蕭搖頭而歎:“說來慚愧,十年不曾前來拜會,此次一來便是有求而來。”


    十年間,樣貌難免大變,這些蒼鸞族族人卻還能夠依稀分辨出他的身份,可見他們時時將他放在心中,心存感恩。而他,又何曾將這些淳樸簡單是蠻族人放在心中過?


    蒼玨與赤遊自是不會介意,他不必矯情,直言不諱道:“靈雀穀穀主身中劇毒,此毒煉製者乃是東域異人澹台陰陽,號稱無常鬼。一手毒術不說,單憑修為,也不是晚輩能夠對付。”


    蒼玨還未說話,反是赤遊先笑道:“此人老夫聽說過,冷小友不必擔憂,老夫陪你同去便是。”


    “我赤豚族圖騰,正是有避毒化毒之能。或許難解他人之毒,護得自己三分還是輕易。”


    二人知曉冷蕭心焦,也不假意客套,並不挽留。冷蕭拜別二人之後,立即往飄雪殿弟子所在山脈飛去。


    他刻意飛行上天,速度不快,下方有人定能很快察覺。他才出現不久,千壽立刻帶著兩道人影飛了上來。


    “少主!”千壽喚了一聲。


    “在下飄雪殿大長老南風巽,參見少主!”


    “老夫飄雪殿二長老薑泰,參見少主!”


    冷蕭連忙將二人托起,算是見過。下方十萬飄雪殿弟子抬眼望向他,不必多說,也能猜出他的身份。


    這一片山峰之中,也並未有什麽極寒之地。山中多陰冷,勉強尋了深山偏寒之處放置冰棺,卻也並非長久之計。再過一年半載,即便是玄冰,也要開始融化。


    還未走近這冰棺,便有一股寒氣襲來,直刺人骨。也正是因這玄冰,才能將蕭絳花的肉身保存至今。


    見到蕭絳花,冷蕭心中有些激動,卻又顯得極為平靜。眼前這美貌婦人,他記事後乃是初見,卻仿佛生活了無數年那樣熟悉。


    冷蕭一指點在右手手臂之上,將赤魂印逼出。赤魂印稍稍悸動,於半空幽幽飄蕩。千壽走上前,探出一隻虛幻手掌,將赤魂印攬在手中。


    他說道:“老奴潛伏多年來,將森羅殿秘典盡數翻閱了一遍,赤魂印煉製之法已了若指掌。而魂魄回溯之法,相較於煉製,又難上數倍,稍有不慎,魂飛魄散,肉身徹底淪為一具無用的軀殼。”


    邊說,千壽一邊將手中紅光打入蕭絳花體內。他打出幾個手印,連棺蓋也並未開啟,赤魂印可穿透冰棺落了進去。


    “老奴隻能暫時先將赤魂印打入聖妃體內,回溯融合之事,還需等老奴身體恢複之後。”千壽說道。


    冷蕭問道:“需要多久?”


    雖然千壽話語平靜,冷蕭卻還是不禁問了一句。千壽笑道:“少主但且放心,短則半年,長則一年,老奴定將聖妃安然無恙的救回!”


    “千爺爺,有勞。”


    末了,冷蕭隨南風巽走出,見了見飄雪殿弟子,點燃了眾人被冰封了二十多年的熱血。他從這些飄雪殿弟子的目光之中,看到的不止尊敬,還有仇恨。


    這仇恨,不止是對林九霄,也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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