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製為刀,卻非凡木,不是玩具,而是能夠真正上陣搏殺的江湖兵刃。


    孟離手握著這把寄托著母親情感和希望的木刀,狂熱的心中頓時安定,竟進入到一種毫無波瀾的奇妙狀態。


    有些人天生就是武者,孟離就是這種人。


    小小年紀,雖從未有過搏命的經驗,但卻遇事不慌,能夠在遇到危機的瞬間,調整至最佳的求生狀態。


    手握木刀,孟離仿佛回到母親的懷抱,人與刀融,互為一體。


    這一刻,孟離無懼。


    一步跨出大槐樹,孟離刀尖前指,怒吼道:“來啊混蛋!我不怕你!”


    嗷!!


    受到孟離挑釁的黑虎,發出一聲震天怒怒。


    “你在等什麽?還不快點撲過來!我這把刀正等著痛飲你的鮮血呢!”孟離像是在給自己壯膽,嘶喊之際,由單手持刀改為雙手握刀。


    單薄的身影在寬大的木刀下顯得有些可笑,但他爆發出的氣勢,卻讓黑虎感到忌憚,一時之間竟不敢衝上前來。


    黑虎的謹慎,讓孟離鬆了一口氣,他剛才的表現不過是虛張聲勢,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拖延時間。


    父親一生愛書,收錄博雜,不僅有經史子集、兵法韜略,甚至還有記載刀法劍招的典籍。


    自從母親為他買回木刀,孟離便對刀法產生興趣,時常翻看那些徒具其形,並無功法配合的刀法典籍,其中的幾式刀法早已背得滾瓜爛熟。


    孟離現在要做的,便是在這有限的時間裏選出一式能夠應對當前危機的刀法。畢竟,以他現在的力量,就算有木刀在手,也未必能斬殺黑虎。


    他的機會隻有一次,一次不成,他便必死無疑。


    麵對死亡孟離隻能謹慎再謹慎。


    “到底該用哪一招呢?”孟離心思電轉,腦海中不斷回想那部刀法典籍中的一切,當初翻看這部典籍,曾在開篇之處,發現父親所留批注,稱這部典籍記載的刀法,全部都是基礎刀法的簡化之術,雖隻有寥寥數式,但卻包羅萬象,能夠應對一切局麵。


    孟離不知道父親是否在誇大其詞,此時此刻,隻能活馬死馬一起醫,但願能夠有效。


    畢竟是首次麵對這種情況,對敵經驗嚴重不足,稍不注意,孟離竟然走起了神。


    不好!


    察覺到自己犯了致命錯誤的孟離立刻強提精神,隻可惜為時已晚!


    一直在等待破綻的黑虎,當它發現這個稍縱即逝的破綻後,瞬間出擊,一個虎撲壓向孟離。


    說它壓過來,一點都不為過。黑虎那龐大的身軀,本就遠超尋常野獸,即便是站立不動,都與孟離同高,待四肢舒展之後,更是足有兩個孟離的高度。遠遠撲來,就好像一座小山壓了過來。


    呼!急促的喘息聲,猛烈的像是被拉動的風箱。


    孟離深吸一口氣,排除雜念,腦海中本是猶豫不定的幾式刀法在這一刻終於有了選擇。這一招並非是他刻意選就,更像是從他腦海裏蹦出來一樣。


    孟離沒有猶豫,立刻將刀法施展,隻見他向前一滾,竟向黑虎撲來的方麵迎了出去。


    “是生是死就看你了,滾地刀!”


    一聲斷喝,再看孟離,已是一刀出手。也許是危機激發了他的潛能,第一次使用滾


    地刀的孟離,竟無絲毫生澀之感。


    滾地刀是刀法典籍中尚算晦澀的一式,人貼地走,刀鋒朝上,專對猛獸。對身體要求極為嚴苛。


    孟離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也曾隨村中長輩出水打漁,身體倒也練了出來,再加上他正是適武的年紀,力氣和韌性都還不錯,勉強之中倒也將滾地刀的威力施展出了七八分。


    黑虎淩空撲下,孟離鑽地而行,幾乎就發生在一瞬間。


    一瞬間,生死定,一人一獸自上下交錯而過,隻見孟離刀尖上揚,狠狠刺向黑虎的腹部。


    成了!


    孟離心中狂喜,柔軟的腹部是所有野獸的弱點所在,黑虎雖然凶猛,終究沒有蛻變成型,達不到凶獸的銅皮鐵骨。


    然而,就在刀尖即將刺中黑虎的時候,一條粗大的“黑鞭”淩空抽下,抽在孟離的刀背上,將他連人帶刀,抽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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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鞭赫然是一條粗大的鐵尾!


    虎有三利器,牙齒,利爪和尾巴。此時此刻,孟離反而感到慶幸,剛才那一記鞭尾,抽中的若不是木刀,而是他的身體,說不定他現在已經五髒受損,吐血重傷了!


    好一條狡詐的黑虎,佯裝撲擊,但卻另有準備。


    一頭畜生,麵對一個提刀的孩童,能夠謹慎到這般程度,簡直喪心病狂!


    寄托希望的一擊沒有成功,孟離不免有些氣餒,同時心裏也有著一絲興奮,年僅十二歲,從未體會過生死的他,在這一場危機中,終於體會到那種被傳唱在江湖中的生死一線,這種極具危機的刺激感,竟讓他有些欲罷不能。


    這就是所謂的江湖經曆?人與人的爭鬥,甚至人與野獸的爭鬥,為了爬到高處,每一天都要在這種危機中求生,這實在是太刺激了!


    自父母離去,便對生活失去興趣的孟離雙目中又再度燃起新的神采,也許,對他這種孤兒而言,危機四伏的江湖正是最好的歸途,就算有一日飲恨於刀劍下,也沒有什麽好遺憾。


    江湖自有江湖的精彩,孟離所看到的危機四伏,也隻不過是其中一麵,其中不乏美好的事物,這也是所有人都夢想江湖的原因。正因如此,孟離此時的想法才會讓人感覺不可思議,就算是被大人知曉,也會感到震驚。


    這孩子當真是天生的武者,自他出生便注定要去江湖中走一遭!


    偌大的江湖中,無奇不有,似孟離這樣的人物,古往今來也不乏少數。然而他現在要做的事,卻是活下去。


    隻是以他現在的狀況,真的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嗎?


    孟離低頭看著自己血跡斑斑的雙手,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黑虎的力量實在太強,那一記尾鞭,更是雷霆萬鈞,他現在的雙手,虎口綻裂,幾乎連握刀的力氣都沒有。


    “還是太弱小了!”孟離以刀拄地,自嘲地搖了搖頭,打不過對方,逃跑便是唯一的選擇,可就算逃跑又有什麽用?


    他的兩條小短腿,能跑過對方的四條大粗腿?


    黑虎的追捕能力,想想便覺得恐怖。


    就在孟離即將絕望的時候,一個轉機忽然出現。


    原本從孟離虎口流出的鮮血,順著刀身向下流淌,侵染了刀身上的神秘符文,那些一直以來讓孟離一頭霧水的符文,不知怎的就冒出一層血光,一股強悍的力量忽然自


    刀身湧現,並向刀鋒凝聚。


    “這是!”孟離握住木刀,神色震驚,從這把木刀上,他感受到一股非同尋常的力量。


    “母親說得沒錯,這把木刀,果然非同尋常!”孟離握刀的雙手再度恢複氣力,他握著刀,眼中閃爍著奪目的神采。


    能贏!就靠這一刀之威,能贏!


    鮮血,在向符文中灌注,孟離的右臂仿佛被烈火點燃,滾燙無比,四道如同枷鎖的血紋自他肌膚浮現,帶著高溫,點燃了臂袖,使他的右袖化為灰燼。


    衣袖隨風散盡,位於另一側的黑虎,似乎也察覺到刀鋒上湧現而來的力量,感受那股足以泯滅它的力量,黑虎再無得意,驚恐之餘,連忙轉身逃縱。


    “哪裏逃!”


    這個時候,孟離又怎會任由對方離去,一聲大喝,抬手便將木刀擲了出去。


    淩厲的木刀,劃破空氣,在符文加持下,就像生出一雙眼睛,將黑虎牢牢鎖定。


    “給我死!”


    孟離雙手握拳,心底無聲呐喊,稚嫩的麵龐,戾氣十足,竟變得格外猙獰。


    如有神助的一刀,精準命中,刺破了這頭猛獸的皮毛,割斷了它的筋骨,將它牢牢釘在地麵上。


    黑虎動彈不得,隻能殘喘著生命中最後的空氣。鮮血順著刀鋒汩汩流淌,不出片刻,原本還威風凜凜的黑虎便再無氣息,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呼……呼……”


    見對方已死,已經筋疲力盡的孟離再也支撐不住,一頭仰在地上,疲軟的雙臂,忍不住抽搐,而他則是張大嘴巴,貪婪地呼吸著血腥氣息越來越重的空氣。


    這世上的一切都是公平的,孟離無意中激發木刀神威,但這股力量卻並非憑空而來,到最後還是要由孟離付出。


    所謂透支,便是如此。一刀過後,筋疲力盡不說,更有一股強烈的暈眩侵蝕著他的大腦,不知不覺間,孟離便陷入昏睡之中。


    荒涼的山林寂靜無聲,遠處那隻觀戰的小猴子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披黑袍的神秘男子。


    男子三十出頭,一頭長發極少打理,用一根麻草亂糟糟地紮在身後。


    這位不知從何而來,甚至連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都無從得知的男子,嘴裏叼著一根竹簽,他就站在戰場上方的樹枝上,意猶未盡地看著下麵發生的一切,像是在看一出戲。


    孟離昏睡之後,黑袍人從樹枝上一躍而下,來到黑虎身邊,撇嘴道:“可憐的畜生,再過兩天就能完成蛻變,成為凶獸,到時天高海闊,還不是任你馳騁?偏偏要得罪這麽個煞星。”


    男子搖了搖頭,一口吐出竹簽,竹簽猶如利箭,竟然直入地麵。


    不再去看那早已死透的黑虎,男子伸手將插在地麵的木刀抽了出來,手腕一抖,熟練地舞了一個刀花,將刀上的鮮血全部甩落。而後來到孟離身前,看著後者手臂上四道宛若遊龍的血紋,輕聲道:“天生武者,四龍鎖脈。孟昔寒,這小子還真有點你當年的狠勁兒,難怪你會不安心,以這小子的性格,若是有朝一日步入江湖,早晚要將小命送掉。不過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必然會保他一個錦繡前程。”說著他又看了眼手中木刀,笑道:“至於練劍還是練刀,卻不是你我說了算的,要讓他自己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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