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混久了,見多了人情冷暖,心也就磨薄了,不給他們這些端茶遞水的下人臉色看就已不錯,莫說是這般客氣。


    “原來是這樣啊!”孟離傻笑地撓了撓頭,向坐在對麵的師父看了一眼,眼神中有征求的意味。


    燕行觀自顧自地吃著花生,假裝沒有看到。犯錯不怕,怕的是連犯錯的機會都沒有,有些東西自己經曆了才有意義。


    小夥計看出了孟離的難處,笑道:“客官可是有什麽問題想要問小的?”


    “對對對!”被這一語戳中心思的孟離連忙點頭,習慣性地湊過身子,小聲問道:“我看你這店裏集聚了好多江湖人士,便想著問問是不是你這店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夥計哭笑不得道:“客官您說笑了,我們店做的是正經生意,每日除了招待顧客,就是伺候顧客,哪裏有什麽大事可以發生。”


    孟離想了想,覺得這個夥計說的話還真有那麽一些道理,一個開客棧,若總是會有事情發生,那這生意還怎麽做?想起話本小說中動不動就在客棧、酒館大打出手的江湖高手,孟離心中頓感荒唐。


    “那這些人又是為了什麽聚在這裏?”話已開頭,孟離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


    夥計被他這麽一問,似乎真是想到了什麽,拍了拍腦袋,恍然道:“我說今天的客人怎麽有些多呢,原來是為了這個。”


    孟離目光灼灼地望著他,靜待下文。


    夥計道:“客官你有所不知,咱們鎮有一家姓李的大戶,靠糧油生意起家,前些日子,李員外的小兒子去靠水武館學武,沒成想竟是一個小天才,短短五日就完成築基,成為一名貨真價實的一鍛武者。李員外得知這件事,高興壞了,連忙趕到界水城花重金購得兩招精妙劍法。那李家幼子劍法學成後,自認為一鍛之中已無敵手,如今正在後麵那條街上擺擂台呢!”


    “一鍛武者還要擺擂台?五日築基就能這般狂妄嗎?”聽到夥計講解的孟離頓時目瞪口袋,作為一位練了一遍功法就鍛體成功的“奇才”,孟離對五日鍛體這個概念,還真沒有什麽感覺。不過在旁人聽來,這話未免就有些無知了。


    臉上露出一抹笑意的夥計,剛要給這位一定還未築基過的“少俠”講一講五日鍛體的意義。便聽旁邊的幾桌頻頻傳來呼喊。


    那夥計臉上笑意頓時化作苦笑,向孟離二人告罪,連忙小跑過去,唯恐怠慢了這群脾氣比本領還大的大爺。


    孟離望了眼穿堂走位的夥計,收回目光後轉而向燕行觀問道:“師父,這個五日鍛體意味著什麽,難不成還真是一個了不得的壯舉?”


    天可憐見,孟離這番話絕沒有半點嘲諷之意,可落在即便是當初一日鍛體的燕行觀的耳中,卻還是有些刺耳。


    一次鍛體,果真是惹不起啊!


    趁孟離不注意時翻了一個白眼的燕行觀撇著嘴道:“築基是判斷習武天賦中最常見的一個標準,九成九的武者,能在一月之內完成築基就已經不錯,五日築基的人,若是遇到一些機遇,未必不能成就納氣。到那時也算真正進入江湖這個圈子了。”


    湖泊有


    深淺,江湖之中亦分三六九等,所謂江湖留名,留的都是那些真正高手的大名,在他們眼中,煉體境的武者不過是一些魚蝦炮灰,連入眼的資格都沒有。


    武道的路,還很漫長啊!


    還不知以後要走出何等艱辛道路的孟離,心中倒是格外坦然,笑眯眯道:“能成納氣,那豈不是要和師父一個境界,難怪敢行如此狂舉,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和這個李家天才打好關係。”


    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何況還是一個武路坦途的朋友。


    燕行觀瞥了這個想法天真的徒弟一眼,冷笑道:“你可知道小時了了?”


    孟離擺正麵色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徒兒聽過這個典故。”


    燕行觀道:“小的時候天賦高,長大了未必會有成就,一個武者,若是不夠努力,再好的天賦也是無用,這一點你需謹記。”


    這些話既是說那李家天才,也是提點孟離。


    知道師父心意的孟離點點頭,重重道了句“知道了。”


    酒足飯飽後,師徒二人從客棧裏走了出來,望著滿街人流不知該外哪裏走的孟離忽然向師父求助道:“師父咱們接下來該往哪裏走?直接去府官府嗎?”


    燕行觀擺手道:“直接去衙門要人,那是下下策,最好的辦法是讓官府親手把人放出來。”


    “讓官府親手放人?”孟離眼前一亮道:“難不成師父你能和官府通上話?”身為武者,會有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特權,師父如此厲害,上通天聽也未可知。


    燕行觀白癡一般看向孟離,無語道:“想什麽呢?就算武者權力再高,官府的犯人也不是想放就能放的。”


    孟離愁眉苦臉道:“那可怎麽辦啊!”


    燕行觀道:“救你老孟叔的事情先不著急,他如今隻是嫌犯,找不到證據不會定罪,頂多吃點苦頭,性命卻是無憂。”


    孟離聽出了燕行觀的意思,問道:“我們現在該幹什麽?”


    燕行觀順著人流往前走,一邊走,一邊不緊不慢道:“難得來一次靠水鎮,總要轉一轉,順便帶你長長見識。”


    孟離亦步亦趨道:“可是……”不等他把話說出,便被在前麵帶路的燕行觀伸手打斷。


    “以後行走江湖,切記要戒驕戒躁,這也是今天我要給你上的第一課。先跟我轉一圈吧,等你心穩了,在考慮救人的事。”說完一笑,道:“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事。”


    兩人圍著靠水鎮的鬧市轉了一圈,等到往客棧走時,太陽已經快要下山。


    燕行觀扭頭看了一眼一語不發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的孟離,問道:“心靜了嗎?”


    孟離點了點頭,戒驕戒躁,並不等於放下一切,不過師父有一點說得對,有他在,不會有事。


    一個時辰後!


    “師父,我們再轉轉吧!”


    手裏拿著一塊黑布和一個牛皮麵罩的燕行觀,未曾想到孟離會這般看得開,點點頭欣慰道:“你還想去哪裏?”


    “李家少爺在後街擺了擂台,徒兒和他都是一鍛武者,年紀也差不多,想了想,覺得不能錯過。


    ”


    白天客棧吃飯時,孟離聽那夥計說起,便已經動了心,不過那時救人心切,並未有時間多想,如今靜下心來,心裏不知怎的癢了起來。


    畢竟是少年心性,愛看熱鬧,不過這樣也好,多聽多看,這才是一個江湖人士該有的樣子。什麽是江湖人,說得直白些,就是愛湊熱鬧。你連熱鬧都不湊,又怎麽讓人家記住你的名字,留不住名,又混個什麽勁?


    心中微微發出感慨的燕行觀搖頭輕笑,說道:“想湊熱鬧沒問題,但湊出麻煩就需要你自己解決了?”


    “湊個熱鬧能出什麽麻煩?”涉世未深,還不知何為風雲突變的孟離,露出一副天真模樣。


    燕行觀似笑非笑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玄學?”


    不知對方為何會突然提起玄學的孟離愣了一下後說道:“我看過父親留下的《通易全解》,對玄學略知一二。”


    燕行觀忽然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肅然道:“玄之又玄,謂之玄學,我們將很多無法解釋的現象歸之為玄,隨著這種現象的演變,便有了玄學這一門學說,有人說所有無法用正常規律解釋的玄學異象,是因為這片大陸與人體之間存在一種奇妙聯係,這種奇妙聯係所產生的奇特差異,便是那些難以解釋的由來。就好比修煉武道,也有很多無法解釋的現象。”


    聽著這番好像胡說八道的言論,孟離嗬嗬一笑道:“比如說……”


    燕行觀看了他一眼道:“就好比你現在這種情況,築基成功之後,真氣灌體,完成煉體第一鍛,可你有沒有想過,煉體境為什麽會有鍛體的說法?”


    孟離似乎嗅到了一股凝重的氣息,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問道:“為什麽?”


    燕行觀道:“鍛體就是對身體的錘煉,這是一個不斷進化的過程,當你完成築基,成為武者時,你的身體就已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蛻變,這也意味著你與這片天地將會構建起一個新的聯係,而在適應的過程中,很多你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便會接踵而至,而我則稱這些事為麻煩。你不找麻煩,麻煩卻會來找你,這就是你成為武者後要過的第一關。”


    孟離目瞪口呆地望著燕行觀,無語道:“還可以這樣?”


    從父親那本《通易全解》上,他的確看到過一些有關人與天地奇異關聯的說法,而他父親則稱其為磁場。人與天地的磁場應該是一直不變的,即便是有所變化也是極其微弱的變動,影響不大。而按他師父的說法,成為武者之後,因一次鍛體身體會發生蛻變,而這種變化,會與天地構建新的磁場,在這個過程中,紊亂的磁場變化,會使當事人遇到很多危機。


    聽起來雖然有些荒謬,但仔細想想,的確說得通。


    “師父,要不我們就不去了吧!”害怕被莫名其妙就給殃及池魚的孟離立刻認慫,扭頭便要向客棧跑去。


    燕行觀一把拉住孟離,興奮道:“現在想跑已經晚了,之前你不說我還沒有想到,看來這次的確是一個鍛煉你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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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未見自家師父如此興奮的孟離,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貌似,他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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