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羨霖找到木刀武館時,孟離正在練刀,當他得到薛白齊被捕的消息,頓時愣在當場。


    心裏唯一的念頭就是……


    “這不可能!”


    常明聖僧遇害的消息傳得很快,孟離中午去麵館時,就已經聽說這件事。隻是沒有想到,官府懷疑的人,竟然會是薛白齊。


    “孟公子,你一定要救救薛大哥,現在能夠為他證明清白的人,就隻有你了!”


    範羨霖梨花帶雨,已經哭成一個淚人。


    孟離將她扶到一旁的座位上,拿來一張幹淨的手帕,塞在少女手中。


    “範姑娘,你先不要著急。萬佛朱砂是我和薛兄一起拿回來的,他是否清白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放心,我這就去城守府稟明情況。”


    安撫好範羨霖,孟離前往位於北安坊的城守府,探視薛白齊。然而當他來到城守府時,卻被告知此案關係重大所有人員不得探視。


    追問之下才得知,薛白齊竟已被判定為殺人凶手,三日之後開刀問斬。


    “怎麽會這麽快?”


    得知這一情況,孟離大吃一驚。


    從薛白齊被抓到現在,短短不過一個時辰就已被定罪,是草菅人命,還是證據確鑿?


    無奈之下,孟離隻能轉道鑒鏡府,尋求白也幫助。


    白也得知這一情況,也很震驚。


    南唐對人命案十分重視,城守府會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突然結案,很可能是怕影響擴大。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嚴酷的朝廷律法下,城守府依舊快速定案,必然也有著十足把握。


    鐵證如山!


    這是官府判案最基本的標準。


    薛白齊被判死刑,必須要有確鑿的證據。


    而那鐵證就是從畫坊中搜到的半盒朱砂。


    可從孟離口中,他卻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城守府內,剛剛審問完薛白齊的孫非語,一臉凝重地走出地牢大門。


    事實變化複雜,但真相隻有一個!


    作為一個從捕二十年的老捕快,孫非語自認他的判斷不會出錯。


    這個薛白齊雖然一再狡辯,但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就算他再掙紮,也無濟於事。


    事實勝於雄辯,從捕二十年的經驗告訴他,任何凶手再被抓住的時候,第一時間,都不會承認自己的惡行,而他們的第一句話則是……


    “冤枉啊!”


    孫非語點點頭。


    沒錯,就是這一句。


    “大人冤枉啊!薛白齊是無辜的!”


    一聲呐喊突然自前院傳來,意識到發生什麽的孫非語眉頭一皺,本就陰沉的麵色,頓時更加陰沉。


    是誰在這裏喧嘩?


    孫非語沉著臉,快步走向前院走去。


    關押犯人的地牢在後院,然後才是眾人休息的中院,在往前則是辦公的前院。


    那個喊冤聲,能從前院傳到後院,聲音之大可以想象。


    真以為喊的聲音大就無辜了嗎?


    孫非語冷笑著穿過中院,來到前院,當他越過那片隻比他高出兩尺不到的矮牆時,頓時看到一個又黑又瘦的年輕人。


    年輕人十四五歲的樣子


    ,一身武者打扮,就是境界差了些,氣血敗浮,徘徊在二鍛到四鍛之間,連一流都未到。


    相比這個又黑又瘦的年輕人,站在年輕人一旁的兩個中年男子,反而讓他更加在意。


    這兩個人,無不代表界水官場的權利巔峰,一個是撫鏡使白也,另一個則是城守令沙君陽,他的頂頭上司。


    孫非語見到兩位大人物,連忙站直身體,恭敬道:“拜見兩位大人。”


    沙君陽見到自己這位得力助手,滿麵愁容頓時消失不見,笑道:“非語來了,剛好,有些事需要跟你核實。”


    想起之前的喊冤聲,孫非語向又黑又瘦的年輕人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走了上去。


    “大人想要核實什麽?”


    沙君陽明知故問道:“白大人剛才說,你抓了一個名叫薛白齊的犯人,有沒有這回事?”


    孫非語點頭道:“有的?”


    沙君陽點了點頭,隨意問道:“此人所犯何事呀?”


    孫非語沉聲道:“此人殘殺長燈寺聖僧,人神公憤。”


    “還有這種事,證據確鑿嗎?”沙君陽麵色沉了下去,竟真的好像是首次聽說。


    但是……都是一個林子裏的鳥,誰還不知道誰啊!


    常明聖僧被殺,全城震驚,作為一城之主的城守大人竟然不聞不問,屁股想都知道是真是假。


    白也冷哼一聲,也不戳穿他,隻說了一句……


    “沙大人的心可真大!”


    “白兄說笑了,說笑了。我這也是家大業大,很多事情,忙不過來啊,若不是有非語這個得力幹將,我這城守府早就亂翻天了!”


    沙君陽咯咯一笑,說不出的尷尬。但他也真是沒辦法。常明聖僧德高望重,在百姓心中地位極高。此事若是處理不好,他也難保要引火燒身,反倒不如裝傻充愣,將此事推給孫非語全權負責。


    “白大人對聖僧之死極為關注,有關案子的事,你可以跟他說一下,不用隱瞞。”沙君陽凝視孫非語,說完又轉頭看向白也,施以一禮,遺憾道:“抱歉啊白兄,我還有要務在身,接下來就不陪你了,告辭。”


    告辭兩個字一出口,他的人就已遠離出去,生怕白也會把他攔下一樣。


    “這個老狐狸!”


    目送沙君陽遠去,白也露出一抹冷笑。


    這個沙君陽,不愧是南唐官場上公認的老油條,耍滑頭竟然耍到他身上,單是這趨吉避凶的功夫,就已爐火純青。


    不過,這家夥跑了,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孫非語是吧!”白也擺著臉,裝作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大人害我啊!


    孫非語暗暗叫苦。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城守府中論官職,也就隻有位居三品的沙君陽能夠與朝廷親派的撫鏡使相提並論。可這位城守大人,如今卻拍拍屁股走掉了,一堆爛攤子,全都丟給了他。


    孫非語是界水城的捕頭,不屬官而屬吏,即便界水城政級較高,也不過掛了一個六品的虛職,和白也比起來,相差甚遠。


    不過,即便官職不如對方,也不是足以讓他卑躬屈膝的理由。


    孫非語直視白也,不卑不亢道:“下官


    孫非語,拜見白大人。”


    “很好,比沙君陽那個滑頭強多了。”


    白也抿嘴一笑,態度轉變之快,讓孫非語有些措手不及。


    “大人您這是?”


    白也抬起手道:“不要浪費時間了,接下來我們直奔主題吧!”


    “好,好的!”在白也麵前,孫非語竟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仿佛這個人才是他真正的領導。


    領袖魅力?


    白也才不會在意孫非語作何感想,沉聲道:“剛才提到薛白齊,你對這個人有多少了解?”


    孫非語搖頭道:“我隻知道這個人是殺人凶手,至於他這個人,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孫非語是官差,他的職責是緝拿罪犯,使之繩之以法,而不是了解罪犯。


    “不,你應該了解一下,這對於判案會有極大幫助。”白也搖了搖頭,嚴肅道:“據我所知,薛白齊為人謙遜,是一個飽讀詩書的文弱書生,平日以畫畫為生,試問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會是殺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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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非語道:“人心就像潛藏在皮衣下的果肉,不打開,永遠不知道是好是壞。下官任捕二十年,接觸的犯人,有不少都是彬彬有禮的謙遜之士,從外表上看,沒有一個像是殺人凶手。”


    “但薛白齊沒有殺人的動機!”孟離適時出聲道:“你們篤定薛白齊犯案的緣由是萬佛朱砂。但那盒朱砂是常明聖僧親手交給我們,代價是一匹精致的黃色布料。”


    孫非語道:“薛白齊也曾這樣說過。但很遺憾,沒有人能為你們證明,而那黃色的布料,我們並未在現場發現。”


    是他想得過於簡單了!


    聽到孫非語的回答,孟離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當初他將布料拿出時,還不等常明聖僧將布包完全打開,就把源覺小和尚支出佛堂,布料和朱砂的事,除了他們三人,再無他人知曉。而他作為當事人之一,所說的口供自然不會被官府采納。


    等等!他既然也是當事人之一,為什麽沒有成為懷疑的對象?


    按理說“孔武有力”的他,不是應該更值得懷疑嗎?


    還不等孟離問出心中的疑問,孫非語就已經將答案說了出來。


    “而且,在你們離開之後,薛白齊又獨自去了一趟長燈寺。”


    薛白齊又去了一次長燈寺?是去找常明聖僧嗎?為什麽?


    孟離心中一連數問,不禁更加疑惑。


    “我想要和薛白齊見一麵。”


    孟離語氣堅定。


    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對薛白齊當麵詢問。也隻有這樣,才能更好的解決這個問題。


    “這個……”


    孫非語看著白也,麵色為難。


    白也麵無表情道:“此事事關重大,自然該小心謹慎。”


    聽到這個敲打更勝提醒的話語,孫非語露出一抹苦笑。


    “好吧,你們跟我過來。”


    地牢潮濕陰冷,空氣中飄散著一股腐敗的味道。


    去而複返的孫非語,無視護衛們的疑惑目光,一路前行,來到封鎖薛白齊的牢房前。


    孟離跟在孫非語身後,很快便見到牢房中的薛白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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