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劍山莊遵從江湖中的風俗,宴會的主要席位都在大廳裏,坐的是江湖中頗有名望的一些人,廳外則擺著一些散席,為那些湊熱鬧的江湖人士準備。


    之所以這樣安排,不僅提升了江湖中的威望,還為宴會增添了幾分熱度,可謂是一舉兩得。


    當孟離和諾蘭宣到來時,宴會已經開始,他們兩人沒有驚動其他人,隨便找了一個靠後的位置坐下。


    與他們同坐一桌的是五名煉體境的武者,修為最高也不過六鍛,都是夏風城內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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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這種小人物,參加九劍山莊舉辦的宴會,除了湊個熱鬧,還是為了混個吃喝。


    學武之人的高低貴賤,往往要比其他人更加分劃,在夏風城這樣的繁華之地,像這種剛到六鍛的武者幾乎很難生存。


    “諸位,有禮了。”


    雖然這五人實力不怎麽樣,但孟離卻沒有低看對方,坐下之後立刻對這五人拱手抱拳。


    五人都是舊相識,彼此相視之後點頭回應,雙方一來一往,相敬如賓。


    但孟離的氣度畢竟不凡,很快便引起五人的注意。


    那名鍛體六次的武者疑惑道:“這位朋友氣度不凡,為何不去裏麵坐?”


    孟離笑道:“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若是進去後被轟了出來,豈不是要貽笑大方?”


    這一句話瞬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緩解了略微尷尬的氛圍。


    那六鍛武者舉杯道:“朋友看得通透,我們敬你一杯!”


    此話一出,其他四人也一同舉杯。


    “共飲,共飲。”


    孟離哈哈一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喝完把嘴一抹道:“九劍山莊還是挺厚道,至少這酒不含糊。”


    一句話再次引得眾人大笑。


    六鍛武者夾了一隻燒鵝腿放到孟離麵前。


    “這燒鵝也是不錯的,朋友請用。”


    諾蘭宣看著燒鵝腿,口水直流。


    “想吃?”孟離問。


    諾蘭宣點點頭,還以為孟離會讓給他,誰知後者竟放在嘴裏狠狠咬了一大口。


    “想吃自己去拿!”


    諾蘭宣氣得不行,扭過頭去不再理會孟離。


    見眾人目光看過來,孟離解釋道:“我們師兄弟從小打鬧慣了,讓大家見笑了。”


    六鍛男子道:“我看兩位朋友有些麵生,你們不是夏風城的人吧?”


    孟離道:“還真讓你們給說中,在下孟羿,從浩州而來。”


    “浩州孟家?”六鍛男子看著孟離,肅然起敬。


    孟離擺擺手道:“隻是小孟家的一名普通弟子罷了。”


    “那也已經很不錯了!”六鍛男子羨慕道:“我們五個兄弟都是苦寒人家,家裏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才湊夠了習武的銀子,本想能夠出人頭地,最終還是向現實低了頭,隻能湊在一起,開了一家二流武館混吃等死。”


    看著對麵五人,孟離在這一刻不知說什麽。


    學武的艱難他也曾體會過,努力還在其次,最可悲的是那些因天賦不夠而碌碌無為的人。


    像這樣的人,在整個江湖中足足占了九成之多。


    “閣下怎麽稱呼?”孟離為六鍛武者倒了一杯酒。


    六鍛武者道:“在下崔剛,我這四位兄弟是……”


    將其餘四人介紹一遍,崔剛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喝的不是酒,而是心酸和無奈。


    孟離感慨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誰的日子又能一帆風順


    呢?諸位信不信,就算強如九劍山莊,也有不得已的時候。”


    “這倒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自在。”崔剛哈哈大笑道:“孟兄這次來是可是為了林家小姐的比武招親。”


    孟離模棱兩可道:“也就是恰逢其會!”


    崔剛道:“還好你不是為這林家小姐而來,否則就要白跑一趟了。”


    孟離苦笑道:“這話是怎麽說的,崔兄是不相信我的實力嗎?”


    “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崔剛忽然神色一變,湊過來道:“孟兄有所不知,這林家小姐根本就不想嫁。”


    “這又是如何得知的?”孟離一臉新奇之色,既然不想嫁,又舉辦這比武招親幹什麽?


    豈不是脫了褲子放屁?


    崔剛道:“林家小姐不想嫁,這在夏風城早已不是什麽秘密,這些年來因為林家小姐的美色,提親的人幾乎快要將九劍山莊的大門踏破,可不論是男方一表人才,抑或是家世顯赫,這林家小姐就是不願意,就說這次比武招親,最後也是由九劍奴親自坐鎮,隻有勝過這位夏風城第一高手,才能抱得美人歸。”


    孟離眉頭一挑道:“九劍山莊的九劍奴,那實力可不一般。”


    “可不是嗎?江湖高手榜都能排上的人物,若想穩勝除非來一個塑命境,可這世上又哪有二十出頭的塑命境?”崔剛忽然頓住,想了想道:“別說,還真有一個。”


    “的確是有一個。”


    孟離冷笑一聲,看向埋頭專心幹飯諾蘭宣,問道:“你聽明白了嗎?”


    諾蘭宣莫名其妙道:“明白什麽?”


    孟離又給他夾了一個蟹粉獅頭,“還是繼續吃你的飯吧!”


    諾蘭宣瞥了孟離一眼,心裏冷笑:


    不就是想說這比武招親是衝著你來的嗎?我猜到了,但我就是不說。


    就在諾蘭宣暗自得意的時候,一陣琴音忽然傳進他的耳中,曲調忽高忽低,有些怪異。


    他看著孟離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


    “你說的是什麽?”


    “琴音!”


    孟離仔細聆聽,隨後眉頭一皺道:“這彈的什麽東西?難聽死了。”


    “你不懂!”


    諾蘭宣心裏有一個猜測,但是不敢確定,又聽了一會兒,當他確認無誤時突然起身。


    “我去後麵看一眼!”


    孟離愕然道:“怎麽了?用不用我陪你去?”


    諾蘭宣道:“不用,我就是隨便轉的。”


    孟離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張傳音符。


    “這是傳音符,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用這個來找我。”


    “放心,我不會出事。”


    諾蘭宣嘴上這樣說,可還是接過了孟離遞過來的傳音符,然後順著琴音向後院走去。


    穿越庭院,路過假山浮橋,最終諾蘭宣來到一座石亭前。


    石亭有八個頂角,每個角上麵都掛著一個小燈籠,燈火齊照,映射出石亭下一個女子的身影。


    諾蘭宣向那女子看去,隻見那人坐於亭中,雙手撫弄著一把色澤發暗的古琴。


    此時那忽高忽低,抑揚頓挫中透著一股奇怪韻味的琴音,便是從女子指尖流露而出。


    “好曲!”


    諾蘭宣被琴聲吸引,情不自禁地拍動雙手。


    他這一舉動卻是嚇到了對方,女子聽到聲響,忽然停下琴弦,轉身背向諾蘭宣。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女子吐音如蘭,人聲更勝琴音。


    諾蘭宣尷尬道:“在下諾蘭宣,適才被琴音吸引,情不自禁便找了過來,竟不想打擾了姑娘,冒昧之處,還望海涵。”


    女子道:“公子既知冒昧,為何還不離去?”


    諾蘭宣道:“隻因此曲甚妙,不忍離去。”


    “哼!”女子冷冷一笑道:“公子一直都是這麽輕浮嗎?”


    諾蘭宣不解:“姑娘何出此言啊?”


    女子道:“我這琴曲既奇又怪,眾人聽了,不說一句難聽都已經是恭維了。”


    “那隻是因為他們不懂此曲之妙。”


    聽到女子所言,諾蘭宣激動地大聲反駁。


    女子詫異道:“哦?難道公子知道我這是什麽曲子?”


    “姑娘彈的琴曲雖然不全,但我能聽出,這是廣陵止息。”


    廣陵止息,又名廣陵散,為十大琴曲之一,且是當世唯一遺失的琴譜。


    傳聞此曲乃是一代琴藝大家受獲於一幽魂,並要求不得將此曲傳於世。


    世間有關廣陵散的記載,幾乎都是聽來,琴譜不全那是基本操作。


    九劍山莊作為江湖中的名門大派,收藏頗多,其中就有廣陵散的殘譜。


    女子自幼習琴,對這廣陵散可謂是念念不忘,無事時便會拿出來細細推敲,希望有朝一日能將琴譜補全完整。


    方才她所談不過是其中一個段落,且瑕疵頗多,但讓她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真的聽出來了。


    “原來公子也是知琴之人。”


    女子的態度剛和緩,諾蘭宣卻挑剔起來。


    “恕在下直言,姑娘剛才的琴曲中問題。”


    女子的聲音又冷了下去:“公子說得沒錯,完整的廣陵散小女子我的確沒見過。”


    這世上本就沒有完整的廣陵散,她這話自然有幾分冷嘲熱諷的意思。


    可諾蘭宣非但沒有聽出對方的意思,反而道洋洋得意起來。


    “不瞞姑娘,在下倒是略懂一二。”


    “哼!”女子哼了一聲,連理都不理他。


    諾蘭宣搖頭苦笑道:“姑娘的第一段第二個音,可由宮弦改為商弦,第三段的第五個音,由羽弦改為宮弦,以及第六個音的徵弦再慢兩個拍,第四段的……”


    隨著諾蘭宣的娓娓道來,女子已經目瞪口呆,而她也很快反應過,按照諾蘭宣所說的修改方式進行。


    霎那間,一段激昂熱烈的樂曲響起,再無之前的晦澀之感。


    “竟然真的成功了!”


    女子抱著琴,心情久久難以平複,她多年來都在努力的事情,竟然在今天成功了。


    諾蘭宣道:“廣陵散全曲共四十五段,方才姑娘所彈便是此曲的開篇四段,加以熟練定能演奏出更加悅耳的篇章。”


    女子取出一張紗巾遮住麵龐,起身向諾蘭宣一拜。


    “多謝公子指點。”


    諾蘭宣笑嗬嗬道:“舉手之勞而已,這廣陵散我也是偶然得知,若非聽到姑娘彈奏,都快忘記了。”


    女子驚呼道:“剩下的四十一段公子莫非也知道?”


    諾蘭宣點頭道:“的確知道,姑娘若是想要,等我回去默寫出來,送與姑娘。”


    女子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衝昏頭腦,昏暗的夜色中,她借著院中燈火,打量起對方。


    對方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子,目光真誠,沒有半分功利。


    “方才慌亂,沒有聽清公子的姓名。”


    諾蘭宣兩手在身前一搭,彬彬有禮道:“在下諾蘭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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