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偌大的鏡子前,巫白霜正在審視著鏡子裏的自己。


    白如霜雪的長發慵懶的披在肩頭,那雙淡藍色的眼眸帶著幾分難以遮掩的興味,正目不轉睛的盯著穿透了他胸膛的匕首。


    握著這把匕首的人,卻是巫白霜本人。


    殷紅的血跡緩緩從他的胸膛流出,然而,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到來,不過片刻,殷紅的血跡順著刀刃的方向回流,有一道不可思議的力量正將他的身體從瀕死狀態修複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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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眼目睹了這違背常理的一幕,巫白霜將那把匕首從自己的胸口抽出來,橫放到自己的眼前。


    匕首的刀口泛著寒光,幹淨得沒有一絲血跡。


    “我竟然還真的死不了。”


    巫白霜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


    盡管方才巫白霜捅了自己一刀,但他並沒有自尋短見的想法。相反,他是個相當珍愛生命的人。


    巫白霜天生之靈是極其罕見的冰寒之力,伴生寒氣日夜侵蝕他經脈,多年來在體內形成了寒毒。等寒毒完全侵蝕心肺,他便會命不久矣。


    故而遵循醫囑努力續命,是巫白霜每日都要做的事情。


    但在不久前,巫白霜覺醒了一段奇怪的意識。


    這段意識告訴他,他是一本玄幻小說中的反派人物之一,命運完全被劇情操控,死亡是在主角登上武道巔峰的後一天,且不可更改。


    起初,巫白霜是不信的。


    可等他親眼目睹了劇情安排出來一場毫無預兆的獸潮襲擊皇城後,巫白霜覺得有必要來驗證一下自己的命運。


    眼下,驗證結果已經明了。


    除了劇情能將他殺死,連匕首穿心都不能傷他絲毫,自然,他那個與生俱來的絕症寒毒也就不算什麽了。


    巫白霜微微眯起眼睛,滿意的將這把匕首收回刀鞘,往空間戒指裏扔去。


    “篤篤篤——!”


    就在這時,從門外傳來了一陣極其富有規律的敲門聲。


    “嫡少爺,酉時三刻,您該喝藥了。”侍從恭敬有禮的嗓音自門外傳進來。


    巫白霜那還沒來得及浮現在臉上的歡愉之情,在聽到侍從的這句話後,迅速凋零成了麵無表情的沉思臉。


    喝藥本來是他每日生活都要重複的步驟之一。


    若是放在以前,巫白霜定然不會怠慢喝藥。但是如今已然不同以往——


    既然寒毒根本不能影響他生命的長短,為什麽他不選擇一種更舒服的方式生活?


    不過,拒絕喝藥怕是要被其他人當做一心求死的瘋子,他得想個辦法。


    巫白霜的目光掃過桌案上長勢正好的盆景,眼神光有些發亮。


    “嫡少爺?!”


    似乎是因為沒有聽到巫白霜的回答,門外的侍從便又提高音量詢問了一句。


    “進來。”


    巫白霜應了一聲。此時他已經從鏡子麵前走開,整個人依靠著柔軟的座椅坐下,半隻手撐著腦袋,眼簾好似疲倦一樣半垂著,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


    紅檀木門被侍從從外推開,他端著藥碗的托盤進來後,立即就察覺到了巫白霜的“狀態不佳”。


    “嫡少爺,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寒毒又發作了,是否要為您將喊醫師過來?”


    巫白霜不著痕跡的避開侍從擔憂的目光,他抿著唇開口,“不必,老毛病了,你把藥放下,去給我準備泡澡水。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侍從不疑有他,他一邊將手中的托盤並藥碗在巫白霜麵前放下,一邊憂慮的開口道,“一定是之前的獸潮之戰讓您消耗了太多靈力,才讓寒毒有了可趁之機。屬下這就去為您準備千年寒潭水。”


    在聽到“千年寒潭水”幾個字眼,巫白霜的眉頭不可遏製的蹙起,但很快他就回神,控製住了自己臉上的表情,點點頭道,“……嗯。你去吧。”


    “屬下告退。”


    眼見著侍從離開,巫白霜的目光重新落在他麵前的那碗藥上。


    這藥他喝了十八年了,濃烈的苦澀味難喝得要命,作用卻是甚微。藥汁隻能壓製寒毒擴散得慢一些,並不能祛除寒毒。


    想到這裏,巫白霜伸手端起了藥碗,任由碗中烏黑的藥汁順著瓷白的碗邊落入盆景之中,成了養料。


    將空藥碗重新放回托盤中後,巫白霜的心情有了前所未有的舒暢感。


    不過這還沒完,剛剛被他支開的侍從,此刻正在準備千年寒潭水。


    泡千年寒潭水能夠讓巫白霜體內的寒毒暫時平衡。雖不至於將巫白霜凍死,但潭水本身冷冽刺骨,每日都需要他容忍一個時辰。


    剛剛倒完了藥汁,巫白霜自然更不想去泡那千年寒潭水。而且,據說泡溫泉是會讓人身心極其舒暢的一種享受。


    但他要去哪裏才能泡個不為人知、也不會被人打擾的熱水澡?


    巫白霜托著下巴思索。


    夕國皇城之中的溫泉並不多,除去貴族府邸中的私有溫泉,其他供平民使用的溫泉向來是有很多人。


    巫白霜不喜歡和別人一起泡澡,加上他自幼生長在貴族世家,多少有點潔癖。


    沒有人的地方,好像隻有皇城郊區裏位置偏僻的湖泊了。


    巫白霜從書架上拿下一本火係靈陣詳解工具書,溫泉的原理是其實就是水溫能夠達到人體舒適的溫度,在普通的小湖泊中放一個火係靈陣,從理論上可以解決他麵臨的問題。


    就在這時,門外,準備好千年寒潭水後趕回來複命的侍從恭敬出聲。“嫡少爺,您的泡澡水準備好了。”


    “嗯。”巫白霜從思緒中回神過來,應了一聲後,他把書收進空間戒指裏,準備前往浴池。


    浴池就在寢宮不遠處,侍從跟到浴池入口就不敢再逾矩往前,恭敬的守在原地。


    玉白色的石門在巫白霜的目光中緩緩合攏。


    四下無人。巫白霜立即從自己的空間戒指之中取出了空間傳送符,捏碎了後,巫白霜的身影被空間裂縫吞沒。


    此時天際的暮色褪去,黑夜將至。


    皇城郊區外一片靜寂,茂密的森林中,無人踏足過的荒草肆意生長,或許會於夜色中幽幽掩藏著不為人知的魔獸。


    加上,前不久有過獸潮襲城,一些高級魔獸可能會滯留在皇城郊區,故而入夜後更沒人敢到郊區遊蕩。


    但是對於巫白霜來說,高級魔獸遠沒有泡千年寒潭令他感到不適。


    巫白霜的天生之靈雖然伴生寒毒,但修煉天賦極高,晉升的速度遠超同齡人,十六歲成了夕國最年輕的天級修煉者。


    現在巫白霜十八歲了,除了沒有享受過貴族少爺該有的悠閑生活,但每逢獸潮之戰,總有他的一席之地。


    掠過樹林,很快,巫白霜就找到了一個位置偏僻的小湖泊。


    他拿出火靈晶,先給湖泊布下一個加熱的火係靈陣。等待湖水變熱的過程中,湖泊中感受到水溫變化的一些魚兒被熱得冒出了腦袋,咕嚕咕嚕的吐著泡泡。


    畢竟這不是天然溫泉。


    巫白霜思忖片刻,又布下了一道靈陣,將湖泊劃分出一半的大小供自己泡澡,另外一半供那些湖泊生物生存。


    萬事具備後,巫白霜從空間戒指中拿出自己的浴袍,整個人泡進了溫熱的湖泊水之中。


    那一刻,他體內的冰寒之氣開始控製不住的四處蔓延,這是寒毒擴散的征兆。但很快,另外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感從皮膚傳遞到大腦,令巫白霜的四肢百骸都忍不住放鬆了下來。


    難怪人人都喜歡泡溫泉,的確是一種非常值得享受的生活。


    巫白霜舒服的眯起眼睛。


    先前因為寒毒的限製,巫白霜被局限了太多。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的陰影籠罩著他,每天都為續命而努力。當覺醒了那段關於劇情意識後,巫白霜反而什麽負擔都沒有了。


    在死之前,巫白霜打算好好享受一下自己有限的生命。


    反正那個主角,叫什麽褚炎的家夥,登上武道巔峰也要個幾十年。


    與其再喝幾十年的苦藥汁和泡千年寒潭水,還不如當個悠閑的貴族子弟……畢竟劇情具有不可抗力,就像死亡無法避免,但人至少能選擇一種讓自己舒坦的方式來度過。


    巫白霜想得很開。


    就在他思考人生的時候,時間流逝得很快,湖泊水之中的溫度因為陣法靈晶的消耗,變得有些涼了。


    巫白霜下意識的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一塊新的火靈晶,打算給陣法續上能量。


    “吼——!!”


    一道嘶啞的獸吼聲從不遠處的森林中傳來,打破了巫白霜悠閑愜意的泡澡時光。


    空氣中隱隱有了幾分熱氣,晚風裹挾著淡淡的腥味,大抵是獸潮過後還沒有徹底散去的魔獸。


    “這魔獸鼻子這麽靈?我才把火靈晶拿出來,它就聞到了不成?”巫白霜有些詫異魔獸朝自己這個方向趕來的速度。


    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魔獸趕來的方向,有些漫不經心將手中的火靈晶轉了一圈,往上拋了拋。


    一百尺、五十尺、二十尺、十尺——


    冰寒四溢的靈力在那一瞬從巫白霜的手中迸發出來,霜雪掠過樹梢,化作了尖銳的冰晶,直取那隻狂奔而來的魔獸頭顱。


    躁動不安的空氣重歸寂靜,巫白霜收回了手。


    以他的實力,九級以下的魔獸都對他構不成威脅。


    但還未等巫白霜看清自己殺了個什麽品種的魔獸,一道帶著審視意味的目光倏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


    先前沒有察覺還有外人在,巫白霜微愣,隨即朝那道目光的方向抬起了眼簾。


    那人有著一頭少見的純黑色的頭發,他背對著月光,麵容不甚清晰,除了有些冷硬的輪廓,隻有一雙暗紅的眼睛能依稀看清。那雙眼睛中帶著審視的意味,戒備之餘,還有不容忽視的侵略感。


    巫白霜:“……”


    明明就是這個人先打擾自己泡澡,但這種注視,搞得自己對他做了什麽似的——等等,純黑色的頭發,暗紅色的眼睛。


    有這樣特殊的外貌——主角褚炎?


    想到這一可能性,巫白霜心底頓時不太淡定了。


    因為在劇情中,主角褚炎將來會和他有仇。


    【巫家得知一種偏方,想要掠奪主角褚炎天生之火本源,給巫白霜養寒毒之症,從此兩方水火不容,結下了仇。】


    一個修煉者的本源被搶走,幾乎與殺了他無異。褚炎會因此憎恨巫家並不奇怪。


    但是如今結仇的劇情還沒開始,褚炎也不認識自己,不如先當個陌生人把他趕走,免得影響自己泡澡。


    念及此處,巫白霜率先開口,“你是什麽人?來這裏做什麽?”沒事就快點走,別打擾別人泡澡。


    “狩獵。”


    一道冷漠又帶著戒備的嗓音從巫白霜的身前響起,毫無征兆的打斷了他未說出口的趕客之言。


    “嗯?”


    狩獵什麽?


    巫白霜的眼睛眨了眨,看著褚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分迷茫的神采。


    對麵的話語沉默了一下,才冷硬的開口道,“方才被你殺了的魔獸。”


    “!”


    巫白霜睜大了眼睛。


    褚炎狩獵魔獸。


    難道是那頭八級烈火虎?


    按照劇情,獸潮襲城過後,褚炎在皇城郊區狩獵到了八級烈火虎,以此湊齊了離開皇城的最後一筆路費。


    而現在,那頭本該由褚炎狩獵到的八級烈火虎,卻被巫白霜搶先一步摁死了。


    巫白霜微微歪了歪頭,目光掠過褚炎,看向他身後那隻已經死透了的魔獸。的確是八級烈火虎,而且殺死它的隻有自己的冰屬性靈力,褚炎不曾出手。


    怎麽會這樣?


    雖然他動了手,但是根據劇情,那頭八級烈火虎應該要死在褚炎的手中,不能死在他手上。可是眼下這個情況,已經改動了劇情。


    巫白霜遲疑的轉過頭,將目光重新挪回了褚炎的身上。


    難道問題出在主角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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