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的川蜀,也有人曾手捧銅鏡發呆,對著映現其上的人兒微笑,閉上眼卻默然流出兩行清淚。


    右臉上舊年的傷痕早已消隱,卻總覺得它還在經受火燒,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若幹年前會寧地宮裏,有個黑衣男人提攜長刀拚命護她,一臉是血地對毫發不傷的她微笑:“男左女右,刀疤雙俠”……


    卻可惜當整個天下都傳他入魔死去,她雖焚心似火,卻不能親身去尋他蹤影。嫁給他的時候她就已經對他暗暗立誓,你願意為了我的愛而死,我也願意為了你的理想殉身。


    他的理想是救世,那接下來不管他缺席多久,無論盛世亂世,都由她代他用這雙眼去看、這雙手去救。


    就可惜,你們都是雙,唯獨我單著啊……


    “盟主!李將軍、楊監倉他們都已到齊。”塑影門在成都的據點裏,吟兒照顧西海龍睡下、確認她沒有生命危險後,隻是回房小憩了片刻功夫,便從進門前的氣喘籲籲,變成了出門後的氣定神閑


    集齊李好義、楊巨源兩大集團,惜音劍劍鋒直指吳曦諸逆!


    這是她原本被林阡授意、一月底就該完成的事。不過後來林阡精神狀態堪憂,她對他關心則亂,於是任務完成一半就奔回了隴陝。


    那時她給林阡的理由是:“反正看著川蜀也沒什麽亂子,誅吳的事一時也急不得,交給他們有條不紊地組織。”她怎不知川蜀吳曦是林阡的後顧之憂?然而蛇鼠一窩、無恥小人而已,等打敗隴陝金軍後自然就樹倒猢猻散,所以她壓根就瞧不上眼,那些人的重要性和林阡相比差了十萬八千裏;她更想著,對吳曦,就要這般讓他擔驚受怕著形同淩遲,才是為寒澤葉曹玄最佳的報仇方式。


    林阡也接受了這個理由:“你說得對。不過,也等不起。”林阡固然希望吟兒盡快把吳曦連根拔起,但也承認凡事不可一蹴而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後來吟兒反複回憶林阡的這句話裏的“等不起”,冥冥之中似乎也暗示了他自己的不測……


    而林阡出事後,天驕和柏軍師都對她說,主母,不應刻舟求劍。他們認為,對吳曦的處置方式永遠都該隨著大勢來走


    楚風流剛死的時候林阡不殺吳曦,是不希望信賴吳氏的川民大亂;後來林阡依循荀為的十六字方針穩定川蜀,暴露出真麵目的吳曦漸漸已經被民眾孤立,那麽吟兒當然可以認為穩紮穩打的成功性更大;但就快完全架空吳曦的時候剛好發生了林阡弑母,眼看著吳曦就要脫離被孤立的逆境。如此,焉能不急?


    急,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吳曦,既是後顧之憂,更是燃眉之急!


    一心要成為名副其實“蜀王”的吳曦,聞聽“林阡弑母成魔暴斃”後,確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小人得誌便猖狂


    原已逐步接受“被川蜀多數名流唾棄”事實的這位偽蜀王,先前是在孤夫人和封寒的內外保護下才勉強鎮壓一方,卻一來深受短刀穀威脅、二來和曹王府貌合神離、三來被宋廷的策反滲透進麾下中高層,所以在公然降金後的幾個月來始終芒刺在背坐立難安。逮住這天賜良機,便立即死灰複燃,爭如蓄洪多時終於開閘,大肆捏造輿論做足文章。


    吳曦膽敢比戰狼還囂張地中傷林阡聲名,雖然很合戰狼和軒轅九燁的心意,不過算算日子,恐怕事情還沒發生時他幕僚就已經寫好了文稿;曹王府的授意還沒到,他一聽消息就自發散播起了謠言……


    “小人。”軒轅九燁聞訊後如是冷語。


    去年臘月吳曦公開以全蜀歸附大金後,由於林阡在畔,始終不得人心。先是遍訪蜀中名士,卻遭遇“名士們能跑則跑、跑不了則裝死裝病裝瘋”的窘境,又接連發生“吳氏忠烈與之劃清界限”、“中高層不少都被宋廷撬動”的醜劇,堪稱眾叛親離。


    完顏永璉預料到了這一點,早在正月初在吳曦部將麵聖之前,便差人去對吳曦千叮嚀萬囑咐,川蜀發生的任何事都可通過孤夫人與完顏綱計議,希望能夠幫助吳曦盡快安定川蜀,為此曹王府也不惜分兵深入川蜀。


    然而,吳曦沒有重視這一勸告,其一他向來對身為“林阡嶽父”的完顏永璉心存芥蒂,就算其和林阡沒有暗通款曲他也怕曹王府另有所圖;其二,他胸有大誌,一心想聯金滅宋,自己以蜀王為跳板成為長江以南的皇帝,如此怎可能願意事事受曹王府牽製?完顏綱三天兩頭都是教他稍安勿躁,催他出兵幫金軍穩固階成和鳳四州……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幹?


    越是在川蜀四麵受敵坐立難安,越是堅定著要當江南皇帝,那樣也可算洗雪了從小到大自己在宋廷為人質的恥辱。所以一見完顏的聖旨裏有跟中線東線相關的,吳曦便鑽空子認為孤夫人和完顏綱都管不到也計議不了,故而正月下旬正式稱王後立刻就將自己手下的萬餘精銳分付十大心腹來統帥,諸如祿禧那樣的吳氏死忠,一心一意為他打下萬州,繼而與完顏匡夾攻襄陽……


    雖未如願,終究與完顏匡搭上關係,隨後香林山事件發生,進一步加深了他和曹王的疏遠、以及對孤夫人的避忌……


    這般居心叵測地上躥下跳,足以教金宋的任何一個軍師都很難不去注目,所以即使隴陝戰火紛飛他們也都時刻記得川蜀有這麽個跳梁小醜。腦力一樣強,借機下棋誰都會,隻不過是看誰還能極速騰出手。


    “柏軍師神機妙算,還好我來了,但願吳曦還怕我。”吟兒落地後難免後怕,是的,小人總誤大局。


    直到身臨其境,才知柏輕舟的話是多正確吳曦對林阡的惡意抹黑,自吟兒下了火麒麟後就不絕於耳:


    “林匪喪盡天良殺害親生母親!”“我早就說吧,為了個金國公主抗金不力,反倒殺手無縛雞之力婦孺賣力得很,現在可好,六親不認。”“十年前還算江湖俠士啊,怎會?”“唉,武功太高、走火入魔,才會越來越沒人性的,你們沒聽說過嗎,這兩年林阡經行各地都引起血洗?”“這麽說,吳都統先前說的話都是對的,咱們居然被短刀穀騙了,文縣的血案是他幹的,林阡他濫殺無辜……”“既然林阡和短刀穀都已不可靠,咱們別無他法,隻能和吳都統權宜降金?”從進成都城開始,路過的茶寮酒館、街頭巷尾,到處都有這樣的竊竊私語或亂帶節奏。


    支持聲雖有,卻微弱、零碎而忐忑。種種謠言,令吟兒火大到忍無可忍,拳捏得幾乎粉碎:好你個吳曦,衝著我的劍自尋死路!


    事已至此,為了林阡不被詆毀盟軍不受牽連,為了川民不被誤導蜀地不受紛擾,吳曦真是非殺不可,最好是立刻就一劍抹了他脖子!


    當是時,宵小們的“抹黑林阡”火乘風勢,俠士們的“誅吳”也已水到渠成


    曾任興州中正將的李好義,和監興州合江倉的楊巨源,各自領銜興州都統司部隊和文職官員階層。兩個誌同道合的義士集團在交往數日後已然體現出了珠聯璧合的效果。


    不久前李、楊等人已經商議好了刺殺吳曦的計劃,這晚向當初整合他們的盟主如實稟告:“巨源已與安長史計議,三月六日,趁吳曦謁廟,合勇士刺之。”


    “安長史?”吟兒一怔,怎麽多出個人。


    “那是吳曦最為器重的丞相長史,名叫安丙。”楊巨源回答,“日前盟主離去,後來又傳失蹤,我等一度不安。巨源認為,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李兄也說,人人都可誅吳曦,但人人也能做吳曦,吳曦死後,若無威望者鎮撫,恐一變未息、一變複生。然而,我二人的資曆和名望實在太淺,萬萬不能在誅吳後鎮撫四川。剛好巨源的一位好友與安丙是無話不談的至交,所以就代巨源去遊說安丙,將他爭取過來領頭主事。巨源也已見過他了。”


    “安丙,那可不得了啊,吳曦的至信之人,曹玄第二了。若他振臂一呼,蜀地雲集響應,大事必然可成。”塑影門門主陳靜陪伴吟兒身側,雖還是過去那般熱情,卻注意著不再嗓門大。


    “找安丙做內應,是否可靠?他心裏,向著我們嗎?”吟兒將第一反應脫口而出,她和安丙毫無交集,聽他們說此人原先官職低下,僅僅因為一場有關梓潼神的夢而已,就被吳曦提拔到了偽蜀政府的二號人物。


    “日前巨源親自約他密談,質問他:‘我等生為宋臣、死是宋鬼,你不恢複宋室江山便罷,憑何要做反賊的二把手?’安丙對巨源痛哭流涕,說,當前他手下的兵將不聽他的,他雖不願屈服於吳曦,卻沒有辦法與吳曦抗衡,除非有豪傑襄助,才能誅滅此賊。”楊巨源消除吟兒的疑慮,“巨源那時便哈哈大笑:‘豪傑來了,就在你麵前,不是豪傑不來找你。安長史,我們有刺殺吳曦的決心和計劃,隻希望您能掛個名,其餘的您都別管,衝鋒陷陣的事我們來’。”


    “楊監倉是個痛快人。”吟兒情不自禁讚。跟隨林阡久了,她當然也有些識人的本事,楊巨源的忠義和眼光都是可以相信的,那麽那個安丙也能相信個六七成了。


    “安丙聽巨源說完,答應了做領頭主事,並對巨源指天發誓:‘若誅此賊,雖死為忠鬼,夫複何恨!’如此,便與我們結成了同盟。”楊巨源說,“今次盟主回來得突然,巨源未能來得及通知,安丙他職務不便,難以臨時來見盟主。”


    “好說好說。”吟兒並不介意。


    李好義一改平時的爽朗,在側傾聽久矣一言不發,這時還重重歎了口氣。


    吟兒原已放心準備詳細部署三月六日的誅吳,見他鬱悶,不免好奇:“李將軍,怎麽了?”


    “末將對這刺殺計劃,原本是勉強才讚同,皆因若對吳曦除之而後快,這是唯一僅有的辦法……但現在盟主回來了,末將想著,還是將不足之處一吐為快吧。”李好義先起身到楊巨源身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歉意,後對吟兒訴說起自己的顧慮,“其一,安丙此人未必可靠,他,終究是接受了吳曦的任命啊……”


    “這倒可以理解。諸如王鉞等人,表麵接受吳曦任命,實際不正是在誅吳的組織當中?”吟兒搖頭,“昔年曹大人,也是一樣,是我們在吳曦身邊的‘細作’。”


    “是啊,李兄,我對安丙說起你時,安丙他十分高興,說‘此人既來,斷曦之臂矣!’可見他心中也是想極了要誅殺吳曦。”不同於吟兒的中立態度,楊巨源對安丙賦予了絕對信任。


    “唉,我的意思是,其實盟主回來了,我們再也不是群龍無首,安丙的存在便相當多餘即便他有為國鋤奸的心,卻也確實有過踟躇搖擺,如此懦弱之人顯得十分雞肋,萬一後麵他與盟主爭功而節外生枝?若他本就是吳曦的心腹、隻是假意投靠卻混入了我們當中,如此陰險之人便萬分可怕,他時刻可能泄露我們的計劃。”李好義的擔心不無道理。


    “若他是歹,今夜便殺了滅口;若他是忠,便擁他安丙為主,我與你們一樣,衝鋒陷陣之人。”吟兒當機立斷,一來不能節外生枝,二來她事後也確實不能留在川蜀,她還要回隴陝去找尋林阡。


    “盟主高義!巨源佩服!”楊巨源喜不自禁,轉頭對李好義說,“李兄不必過慮,巨源願以性命擔保,安丙他字字句句真情。”


    剛好石中庸把荀為軍師帶來見吟兒,他二人也可為安丙作保。關上門後,荀為說道:“我有舊友複姓宇文,乃蜀中望族,日前對我透露說,他有親戚在朝廷為官,熟知安丙為人‘非附逆者,必能討賊’,建議聖上暗中策反安丙。據說聖上和韓丞相也采納建議,秘密寫了一封帛書給安丙,勸誘他誅殺吳曦。“


    “如此,便和我想得一樣,安丙是權宜才受了吳曦任命。臨安那邊,宋帝和韓丞相的條件必然也開得很誘人。安丙本就不願上賊船,見到帛書必然被策反,所以才在楊監倉去找他時表現出了‘求之不得’和‘一拍即合’。”吟兒點頭,宋廷最出得起的就是錢。


    “安丙一定站在我們這邊,因為……”石中庸說起這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伏羌城一戰,宋恒雖被官軍出賣,卻還拚死保護了另一部分官軍撤離,那之中,就有安丙的兒子。”三緘其口,是因為想到那一戰義軍從上到下無數戰士埋骨,曹玄、寒澤葉及其副將捐軀,陳采奕到現在都還下落不明。


    “那就這般決定了,事成之後,擁戴安丙。既使川蜀臨時有主,又能遙相呼應朝堂。”吟兒不忍回憶,立即作出決定。


    “好,盟主認可安丙,末將便無異議。”李好義點頭,又說起第二點,“其二,末將以為三月六日不妥。吳曦謁見祖廟時,必會布置警戒,單是孤夫人的手下便多達千人,總計幾千高手,我等很難下手。”


    “這倒不錯。他雖出府,卻必有備……”吟兒沉思。


    “今日我們在吳曦親衛軍中的內應傳出信來,吳曦在熟食日那天將會祭祀東園,盟主,可否將計劃改在彼時彼處?我手下大部分人都對東園較為了解,王鉞等內應們也都受了東園之邀行事方便。”李好義說,“巨源,關於這個日期變動,我正要向你探討。”


    “這般聽來,東園比祖廟的成功性要大了不少。盟主,您看可行?”楊巨源同意,看向吟兒,她也沒有意見。


    “其實,無論到祖廟或是到東園,我等都會與他數千護衛碰麵交手,所依賴的也都是我們潛藏在內的內應。成功性是兩成和三成的區別。有否想過,換個時間地點,依然依賴內應,但交手的不是數千護衛,成功性高達九成?”荀為忽然開口,意味深長地問。


    “荀軍師有何妙計?”吟兒問。


    “吳曦到哪裏都帶數千人護衛,可見對我方的刺殺行動早有預料和防備,那我方就利用他的防人之心,事先流露出東園行刺計劃,誘引他在祭祀之前就著手撒網捉拿刺客,一旦他的注意力和兵力都往東園去了,自己的蜀王府就隻剩不到一半的護衛。”荀為最通人性,向來料事如神,“盟主、李將軍、楊監倉,都擔心兩個集團裏出內奸,不妨也借著這情報泄露的機會一起肅清,由塑影門負責盯梢。”


    “殺進蜀王府?!”李好義和楊巨源一起驚呼,是的,他們都思維定勢等吳曦出來,為什麽不能直接殺入王府去?不過就比他們的想法多了幾磚幾瓦。哪怕銅牆鐵壁,在銅頭鐵臂之下都是虛的。


    “果然妙計。”吟兒笑,心想,出謀劃策,荀軍師可不輸給柏、陳二位軍師呢。


    計謀雖好,有得有失。


    好是好在,翌日清早塑影門就把兩大集團裏的害群之馬劃了出來;失卻失在,兩大集團人數本就不多,除去到東園做誘餌的、幕後部署和調度指揮的、蜀王府外一路接應和拒敵的、抵抗可能會增援吳曦的掎角之勢王喜的、防禦可能會從短刀穀前線抽調兵力回援吳曦的金國高手封寒的……諸如此類必須在外圍的人之外,真正能夠隨盟主和陳門主一起殺進蜀王府的,便隻能是李好義、李貴等區區七十四勇士。


    “吳曦的護衛,即使被調虎離山,也一定還有上千人……”那上千人中,大半都是孤夫人一手訓練出來的勁旅。而七十四勇士,不得不說,武功參差不齊,硬拚未必有把握。盟軍不是沒有高手,卻大多都被風鳴澗、戴宗領著,在北邊鉗製封寒等金軍,維持川北與蜀中的穩定。


    這七十四人當中的最強高手,顯然盟主鳳簫吟無疑,但她雖說劍術大增,畢竟不在最佳狀態,何況殺進蜀王府講求團隊合作,哪裏能逞匹夫之勇?


    “避不開,孤夫人。”吟兒沉吟。無論祖廟、東園或蜀王府,怎麽都會有一個孤夫人在吳曦身邊,躲不掉。從前吟兒對林阡說急不得,既是借口,也是現實因為孤夫人才存在的現實。


    如今卻不是急不得、而是燃眉之急,好在,急有急的方法。李好義說:“我在吳曦親衛軍中的黃、趙、吳等幾個內應,都說吳曦對孤夫人不無設防,哪怕在蜀王府裏有時也會彎彎繞繞躲躲藏藏。屆時,這幾個內應可利用孤夫人對某些地帶的不熟,拖住孤夫人一段時間為各位爭取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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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要戰她我也不怕,怕隻怕她會給吳曦帶去生機。所以,能不遇上她是最好。”吟兒點頭。


    “可是,即便孤夫人本人不及時應變,還是會有上百個金人高手和吳氏的親衛軍在……咱們,如何可以以一敵百?”楊巨源問。


    “可以。”荀為回答,“金人高手雖然棘手,主母和陳門主就可對付;吳氏親衛軍則不足為懼,他們本身就有不少是不明形勢、搖擺不定、誤上賊船的,若是李將軍攜七方關之勝的威名‘奉旨’去誅殺‘反賊’,第一刻便會對親衛軍起到震懾作用,使他們萬萬不敢抵抗,直接棄械投降和為我所用。”


    “不敢當,末將……”李好義不好意思在鳳簫吟麵前居功。


    吟兒笑:“確實是這樣的。用李將軍的威名去震懾,總好過我們這些不黑不白的。”


    “奉旨……那不就是要假傳聖旨?”楊巨源很是縝密,“萬一日後朝廷怪罪起來?”


    “非常時期,自要行非常之事,若能誅吳,朝廷論功行賞還來不及,不會在意這細枝末節。”荀為笑而搖頭。


    “用不著偽造。我有。”吟兒說時,禁不住臉上一紅。


    臨安一行,她曾借林阡畢再遇上樓鬥酒之機,對喝得八分醉的宋帝伸手討要官職,宋帝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封了她一個“四川安撫使”的頭銜,淩駕於吳曦之上。清醒後他當然不認,遭到她討價還價,一來二去,宋帝無奈給了她道空白聖旨。


    宋帝說,待她想起來一個比安撫使更高的要求,再填上去不遲。


    她收到這聖旨時已經回到淮東抗金,不知道宋帝葫蘆裏賣什麽藥,私下裏望著這金色繡龍圖的卷軸,第一個想法是等天下太平了我這東西能賣多少價錢?


    然後才發現她好像被宋帝耍了,這聖旨沒蓋印!宋帝是知道她一定會回去找他呢?還是說宋帝知道她肯定不會回去了?


    “沒蓋印?不是問題。巨源身上有守倉庫的大印,冒充就好。”楊巨源摸出他隨身攜帶的倉庫印。


    “用不著冒充。我有。”吟兒發現自己百寶袋裏好東西太多,差點忘了,趕緊摸出那個林阡從金帝那裏搶來送給她玩的傳國玉璽,她想起當時在河東兩個人的胡作非為,不由得臉上更紅。


    “盟主真是什麽都有啊!”李好義等人不得不服。


    於是,眾人合力在詔書上寫下討逆旨意,最後加蓋朱印,乍一望去,完全就是皇帝本人的禦寶。


    誅曦詔曰:“惟幹戈省厥躬,朕既昧聖賢之戒;雖犬馬識其主,爾乃甘夷虜之臣。邦有常刑,罪在不赦!”


    開禧三年二月的最後一天,即吳曦稱王後的第四十一日。


    李好義在兄弟李好古、李好仁、李好問、楊君玉等親屬和楊巨源的幕後支持下,以官軍中與自己關係密切的李貴、李彪、張淵、陳立、劉虎、張海、祿等人為先鋒,以吳曦的親衛軍黃術、趙亮、吳政、王鉞等軍官為內應,聯同短刀穀塑影門不到十個一流高手一起,先鋒七十四人,總計不到百人,黎明前一舉殺上蜀王宮。吳政率領幾個內應打開宮門,將他們輕易放進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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