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兒聽後,大喜過望,忙指名道姓的稱逍遙公子出價最高,五千銀錢。


    這話音剛落,眾人便一臉期待的瞅著那陳公子,不知他會出價幾何呢?


    “六千!”


    陳四脫口而出就漲了一千,周圍之人都不禁感歎這貴公子果然出手闊綽,不禁為那逍遙生捏了一把汗。


    但見陳四出價語氣如此雲淡風輕,想來這幾千銀錢自是不在話下,免不了一臉得意的瞧著眼前的我,難為他還得裝作一副恭敬有禮的樣子來,我瞧著都覺得有趣。


    “逍遙兄,陳四常聽聞這京城人人都讚兄風流倜儻,才華橫溢,想必仰慕君之人多不勝舉吧?!”


    這位仁兄的言下之意便是:你已經有那麽多女人了,也不差素竹姑娘一個了吧?


    哎喲喂,好一招舉一反三啊,這四兩撥千斤的本事學得還真是爐火純青啊,就知道把他那筆風流帳都算在我頭上了,即便我確實風流倜儻,也不及閣下風流成性啊!


    “嗬嗬,陳兄抬舉啦,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仰慕素竹姑娘已久,這京城是路人皆知的啊,那千兩銀錢和黃田石刻印便是我贈與素竹姑娘的見麵之禮和定情之物。是我要請陳兄成全才是啊!”


    我依然微笑的瞧著陳四,他臉都被氣紅了。轉眼間撇了一眼老鴇兒,高冷的喊了一句:


    “七千!”


    小子誒~你哪涼快哪呆著去吧!


    “你……”


    陳四有些氣結,險些又中了我的詭計再度情緒失控。他這回可學乖了,逞一時口時之力,於大局無關痛癢,這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笑得最好的那個啊!


    “誒~逍遙兄此言差矣。竟誇天下無雙色,獨占人間第一春,這素竹姑娘就好比牡丹花開豔麗,如此美色,怎可讓兄一人獨占了去啊!”


    八千……


    這八千一出口,我已經明顯感覺到了對方有些中氣不足了。而那一直在附近侯著的小廝,也正滿頭大汗一臉緊張的瞅著自家的公子,方才險些就要叫出聲來了。


    其實我的笑容也已經僵硬了,再這樣下去,我要付出的代價可不是傾家蕩產那麽簡單了啊!


    事情發展到現在,我都已經不清楚,自己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到底是為了助那素竹姑娘,還是想平了胸中那股憤憤不平之氣了!


    方才聞及這陳四將那素竹姑娘比作牡丹,花開豔麗,獨傲群芳,便可知他也如同那些俗人一般,隻知這花朵豔麗,卻難以經受住寒風的摧殘,富貴之花耳。


    素竹姑娘如此淡薄的性子,實在不適合她!


    “此言,請恕在下不敢苟同。在我看來,寧可抱香枝頭老,不隨黃葉舞秋風,淡薄清遠之菊,才更適合素竹姑娘的性子!”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輕言放棄的人,既然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又還有什麽好顧慮的呢?


    九千!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緊接著便是死一樣的沉靜。也不知何人,撲通一聲,猛地栽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老鴇兒也被這陣勢給嚇住了,也不知是該喜還是當憂,這猛地見有人栽倒在地上,自己也是嚇了一跳,這醉仙樓許久都沒見到過有客人因為爭奪梳櫳之禮而嚇得當場暈死過去了的啊!


    望那邊一瞧,卻是個身形圓胖之人,立馬給手下使了個眼色,言道:


    “還杵在那作甚啊,趕緊讓人把客人抬下去就醫啊!”


    這人若就這般死在了醉仙樓,那非得把事情鬧大不可,老鴇兒這回也是怕了,這錢自然是越多越好了,可要是連命都得搭上,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手下人這才反應過來,三四個人連忙奔了過去,將那人抬了出去……


    我心中暗自叫苦,知道方才那暈死過去的,就是楊安源呐,這回,可算是把他也害慘了啊!


    這陳四滿臉已經憋得青紫了,袖中那雙死死握住的雙手已經毫無血色了。


    這醉仙樓的規矩他也是知道的,參加競投,誠信為尊,話出無悔,銀貨兩訖,概不賒賬。若是事後反悔或當場交不出所出價錢,不僅會被人亂棍打出,將來在這京城也再無立足之地!


    古語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現在正是給出最後一擊的時候了,勝負成敗在此一舉。


    “陳四,你給爺聽好勒,那個女人是爺的,既然是爺的女人,誰,他爺的都搶不走!”


    我突然似發了狂一般,不顧一切的大聲喊了出來,那氣勢,可著實爺們了一回啊!


    這可把在場之人都給震懾了,連那陳四都被我給震懵了,而素竹姑娘的琴音也在此時嘎然而止……


    那回聲在大堂裏來回遊蕩了好幾回,這傳到我耳朵裏,都不覺臉上一紅,但為了留住士氣,我還得裝著把頭抬的高高的,一副趾高氣昂,唯我不敗的模樣來。


    倒是一直伺候站在一邊的那些個侍女們,突然掩麵噗哧的笑了幾聲,都覺得這人話雖粗俗了一點,可人長得俊俏又有才,又重情義,還這麽爺們,都紛紛有些羨慕素竹姑娘可以被這樣的有情郎相中。


    滿堂賓客多為北方漢子,個性中都帶著粗獷豪邁的一麵,這回也跟著起哄來,都紛紛來給我助威呐喊了。


    我擺了擺手,多謝大家給我助威,待大家終於平息下來,我信心滿滿的瞅著那陳四,看他敢不敢把那“一萬”給喊出口!


    那陳四見被人欺壓得這般淒慘,哪還有什麽風度和隱忍了,一臉憤怒地就差衝過來活活掐死我了,這模樣是打算玉石俱焚啊!


    眼瞧著他那“一萬”將要脫口而出,一直沉默不語的素竹姑娘卻突然出聲了。


    “兩位公子就此停手吧,且聽素竹一言!”


    這素竹姑娘的聲音竟然如此悅耳動聽,令我心不覺為之一動。那陳四似乎也沒想到素竹姑娘會突然幹預,也是一愣,可不能在佳人麵前失儀啊,忙收斂起來。


    “兩位公子待素竹情深意重,素竹心裏自是感激的,隻是做事需謹慎,決策多思量,莫要一時衝動,以免將來追悔莫及!”


    陳四聽言,忙站出身來,聊表衷心,拱手言道:


    “素竹姑娘,在下對姑娘思暮已久,若能得姑娘一顧,便是死也甘願,此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啊!”


    我不禁冷笑幾聲,心裏嘀咕著,這小子不會對每個女子都說過這般言語吧?


    言之切切,可難以持久啊……


    ……


    素竹沉默了片刻後,隨即言道:


    “媽媽~今日既是素竹的梳櫳之禮,這良人,可否讓素竹自己來選?”


    老鴇兒知道素竹會在這兩個人中選一個,無論選誰,自己都不會吃虧,便放心的將這選擇權交給了素竹,她若能選個合自己心意的,也省了自己一番心思了!


    “就隨女兒喜歡了~”


    得了老鴇的允諾,素竹微微頷首,示意身邊的侍女將一幅畫作帶了出去。


    “素竹知道,兩位公子都是畫壇新秀,個中翹楚,想必眼力驚人。素竹這裏恰好收藏了一副北魏初年名家廣陌的一幅名畫《百鳥圖》,兩位公子若是能在一炷香的時間裏,數清這畫中一共有多少隻鳥兒,那此人,便是素竹今晚的……入幕之賓了!”


    一聽到這“入幕之賓”時,我不禁莞爾一笑,這素竹姑娘莫不是在調侃我初到之時的那句“依約來成為素竹姑娘的入幕之賓”的吧?!


    陳四聽到這個消息一臉歡喜,覺得這素竹姑娘對自己還是有意的,不然怎會給自己如此好的機會?


    我還在想著這素竹姑娘居然也如此有趣,嘴角不禁上揚。而那侍女便協同他人,將畫作在眾人眼前徐徐展開,隻見畫中鳥兒遮天蔽日,如同百鳥朝鳳一般,各種鳥類都有,五彩斑斕,形態各異,追逐嬉戲,美不勝收。


    而畫中隻有一個男子負手背對眾人獨立其間,但見此人身著緋色絨毛鑲邊公服,頭戴展腿璞頭,腰係玉帶而腳踏木靴,分明就是一位北魏四品以上的文官。


    我瞧著那文官的背影微微皺眉,這廣陌雖是名家,可平生畫作不多,能入手收藏本就十分難得,故而想要一睹廣陌的作品,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榮幸的。


    而這《百鳥圖》確實是一代佳作,且不說這鳥之形態與色彩的搭調,就連整體設計都非常靈活多變,想要在一炷香的時間裏就數清這畫中有多少隻鳥,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做到的事情呢!


    美人嘛,特別是聰慧的美人,果然都是帶刺的……


    我不禁在心裏悠悠感歎道。


    隨即,又有一人在眾人麵前點上了一根立香,以象征著比試開始!


    這一隻隻數是根本數不過來的,要不是數到一半就混淆了,要麽就是不記得數到哪裏了,所以,對於善於掌握空間布局的畫師來說,自然有自己獨特的辦法可以數清。


    時間似乎過得很慢,慢的仿佛都可以聽清周圍之人緩慢呼吸之聲;而時間似乎也過得很快,甚至讓人來不及思考清楚,那一炷香便將要燃到尾了……


    我有些疲累的疏了口氣,突然覺得有些口渴難耐,招呼了附近端茶送水的侍女,從她那討了杯茶來喝,想著這還真是傷神又不討好的事情,隻怕這幾天那頭疼的老毛病又得犯了。


    剛喝了幾口茶水,那香也便燃到頭了。


    我瞅著那陳四雖然也是一臉疲憊,卻是信心滿滿,當仁不讓啊!


    嗬,我還就怕他沒信心了?


    “時辰到,兩位公子請宣布答案!”


    負責看時辰的小廝,提醒著兩位公子答題,可自己也不知道該先讓哪位公子答題。


    我伸出手來正打算問個清楚,怎知那陳四早已按捺不住,一幅當仁不讓的架勢,搶上前一步,抱拳昂首言道:


    “多謝逍遙兄承認,還是讓陳四先答吧!”


    嘿嘿,這小子心裏還是跟明鏡似的嘛,這先答對的話可是占盡先機的哦!


    我苦笑一聲,也就由著他去了。


    “素竹姑娘容稟,據陳四觀察,這畫□□有二百零三隻鳥!”


    說完,便一臉得意的瞧著我,似乎在等著我的答案呢!


    我笑了笑,既然他答了二百零三,那我的答案也有了。


    “我怎麽瞧著,就隻有二百零二隻啊!”


    看來,我這答案似乎正中陳四下懷,他終於忍不住得意的笑出聲來了。


    “錯了,錯了,逍遙兄,承讓了啊!這最後一隻鳥,在這文官的補服上呢!”


    何為補服呢?便是文武官員公服上所刺繡出的不同的圖案,文官袍上繡飛禽,而武官袍上繡走獸。而根據官員的品階不同,公服的顏色不同,繡的圖案也不同。


    按照官員品階,一至三品服紫,四品至五品服緋,六品至七品服綠,八品至九品服青。


    而文官裏,紫服繡飛鶴,緋服為孔雀,綠服為雲雁,而青服為。


    畫中男子身穿緋色公服,那公服中定然繡有孔雀了,孔雀也是一種鳥,自然也就算在其中了。


    聽到陳四此言,眾人不禁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這為公子心細如塵,紛紛誇讚他難能可貴啊!


    我聽過笑著搖了搖頭,若是按照現在的品階劃分來說,陳四的答案確實是正確的,可惜的是,素竹姑娘從一開始便道出了,此畫出自北魏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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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魏先祖原是鮮卑族人,世代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放羊牧馬,自力更生。直至後來北魏開國皇帝宣武帝建立北魏政權。


    而太宗皇帝明元帝開始明白馬上可得天下,而馬上無法治理天下的道理,便開始學習漢人文化,鼓勵百姓著漢裝,引入漢人官僚製度,這才脫下了胡服胡帽,穿上了帶有胡漢兩族文明色彩的服飾。


    曆經三代帝王,高祖孝文帝在位之時,北魏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都已形成了著漢裝,習漢禮的習俗,這才逐漸沒有了少數名族服飾裝扮的身影。


    即便是如此,北方的少數名族政權還是無法得到一直受漢族文化熏陶的南方政權所承認,他們常常自詡為中原文化正源,對少數名族不屑一顧。


    這也導致了少數名族政權在一定程度上奴役貶低漢人,這也就是北魏政權中現在都還存在的所謂“寒門士族”的這群人,他們其實大多都是漢人出生,而門閥士族們多是少數名族部落所轉變而來的貴族後裔。


    陳四一定不知道這層緣故,所以,他以南方官員公服製度套用在了北魏初年,那是並不符合曆史事實的。


    “還請素竹姑娘親口公布答案吧!”


    陳四一臉期待的模樣,仿佛他已經是笑到最後的那個人了!


    “逍遙公子的答案,才是正解!”


    素竹姑娘此言一出,陳四頓覺五雷轟頂,呆立石化。


    “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北魏初年,隻有公服顏色製,卻還沒有補服分級製,這官員身著緋衣,確實是四品以上官員,可惜,他的公服上,沒有孔雀!”


    我靠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不著痕跡的在他耳邊輕言了一句話,我離開他身邊後沒多久,那陳四似乎犯了什麽急症,整個人就不好了,隨後,忽地倒地暈死過去了。


    隻見他那仆人驚呼一聲,急忙跑了過來,背起了他們家公子,頭也不回的匆忙離開了……


    這樣看來,這最後勝利的人,是我了!


    我得意的笑了,從懷裏大氣地掏出一張五千銀錢的銀票,然後再將那百金的兌票一起拿了出來,一把壓在了桌上,百金兌票可對三千銀錢,這加起來一共是八千。


    雖然比我最終開價少了一千,可老鴇兒的眼神告訴我,這些就足矣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為我能最終抱得美人歸而激動不已,紛紛鼓掌助威慶賀。


    片刻之後,那素竹姑娘也從那重重珠簾中走了出來,那一襲白衣的妙曼身影和那晚醉酒之時所見一模一樣,隻是此時,她的模樣更近了些,近到終於可以對上她的眼了……


    在對上她那靈動迷人的雙眼之時,我的笑容就這樣凍結在了嘴邊,不知為何,我已經忘了言語,恍惚之間仿佛忘了周圍的一切,明明我從未見過這位素竹姑娘,可為何會有那樣似曾相似的感覺……


    隻聽她溫柔的說了一句話,道:


    “今晚,素竹屬於這位公子!”


    一杯酒就這般突如其來的引入眼簾,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從她手裏接過酒杯的了,在接過酒杯的那一刻,我揚起頭便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悠然地目光追隨著伊人的倩影而去,而素竹被眾侍女擁簇著上了樓,沿路隻留下女子之間那若有若無的嬉笑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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