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傷害她!”


    我大聲喊叫著, 猛地從床榻之上坐起身來, 整個人劇烈的喘息著,渾身早已被汗水浸得濕透了, 滿臉的淚水早已打濕了被褥。


    “公主, 公主!”


    我失魂落魄一般,習慣性的往身旁一探, 落了空。


    猛地心中一陣抽痛,仿佛還未從方才的噩夢中清醒過來一般。


    我伸出手來撫著不知是淚還是汗的臉,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剛才那是夢,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望著空蕩蕩的臥房, 平息片刻後,我才逐漸找回了自己的思緒。


    公主現在應該在永安寺,她很安全,沒事的。


    望著還在兀自顫抖著的雙手,我不禁苦笑一聲。


    這才是我與公主分開的第一晚, 我便已經如此狼狽不堪了麽?


    稍微振作了下精神, 也不知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接下來的夜, 怕是再也無法入眠了啊。


    拉開了被褥,坐在了床沿,一身的汗浸得身子很不舒服,摸索站起身來, 舍了那靴子,借著腦海中的記憶,準確地找到了桌麵,拿起了火折,將桌上的燭火點亮。


    原本黑壓壓的臥房,頓時有一盞溫暖的燭光照耀著。


    我的心也頓時生起了幾分暖意。


    擔心自己著涼,我從衣櫃中取出了一套幹爽的中衣換下了身上這套,隻覺得人也清爽了不少。隨手披了件外袍,走到了窗邊輕輕推開了這扇窗。


    今晚月亮躲進了厚厚的雲層之中不見清輝,院落裏靜悄悄的,時不時傳出幾陣急促的蟲鳴,仿佛在抗議有人擾了它的好夢一般。


    我不禁淡淡一笑,和公主在一起的這段日子,過得真的很開心,以至於我都快忘記了夜半無眠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了。


    公主她還好麽?不知道今夜她睡得可還安穩?


    一想到公主我便不免回憶起夢中的那一幕,柳絮的劍刺傷了公主,而且還是在我麵前,我這心裏便止不住的一陣抽搐。


    雙手交疊著撐在了窗沿邊,然後將頭隨意的靠在了上頭,深深歎了口氣,目光也多了幾分疲憊。


    也許,我本就是個薄情寡義的人吧,不得不承認,和公主在一起後,我便漸漸地開始淡忘了柳絮。


    所以,會做那樣的夢,就是我的罪過之心在無言地提醒著我麽?提醒著我不要忘了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麽?


    我苦笑著,什麽都好,我所犯下的罪我願意一力承擔,隻是,不要累著了她。


    “柳絮,柳絮……”


    我在嘴邊不斷的呼喚著她名字,那個曾經如同煙花一般,絢燦美麗過卻又倏然逝去的女子;那個靜謐美好卻又寡言少語的女子;那個蕙質蘭心卻又見識不俗的女子……


    現在想想,其實我並沒有如同想象之中的那般了解柳絮,正如同她並不知曉我的一些事情一般。


    對我來說,與她相遇如同花開靜謐一般的美好,與她相識便是那枚銀釵所牽引著的緣,而與她相互愛慕,是年少之時最為美好動人的互相吸引……


    我不知道她是否會後悔遇見了我,但我決不會後悔喜歡過她。


    是她告訴了我,喜歡上一個人,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即便這份喜歡有時候會讓人變得卑微如塵,會讓人患得患失,會讓人變得幼稚得如同孩童一般……


    我就這般靜靜地想著,心境也逐漸平和了不少。


    說起來,今晚這場夢境,卻也應該並非憑空而來。


    隻因今日回府路過市集買幾件物事之時,無意之中瞧見了一位聲音與背影都與柳絮極為相似的女子,我的第一反應便是追上前去一睹究竟,隻可惜被擁堵來往的人流錯開,很快便在人群之中失去了那位姑娘的身影。


    也許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微微歎了口氣,屋外敲門聲由緩而變得堅實起來,而阿正的聲音也適時的傳遞過來。


    “公子,快到卯時了,您該起身準備去上早朝了。”


    也許是瞧見我屋內的燭火亮了,知道我定然是醒了,阿正的聲音也並未像往常那般怕我誤了時辰而略顯急促。


    “好,我知道了。”


    回應了阿正一句,都沒想到,恍惚之間便又快到卯時了,是時候該準備上早朝了。


    重新掩上了房門,我自行去拿了公服自己換上,紅玉和紫玉最近都不在府裏,而我要忙著朝堂上的事,可以說府中上下現在都靠阿正來打點一切了,現在看起來,阿正這小子可以把公主府打理得還算妥帖,就知道公主前段時間的心思沒有白費了。


    待一切都準備妥當後,我打開了房門,阿正潛人如同往日那般伺候著我洗漱過後,便在前麵為我掌燈,一前一後地,便出了公主府,往府外早已侯著的馬車上去了。


    “阿正!”


    “是,公子。”


    “我和公主不在公主府的這段時間裏,府裏的一切就辛苦你上下打點了。”


    “這是阿正應該做的事情,公子請放心。”


    我聞言,頗感欣慰,兩人一同來到了馬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後,我在他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才剛一掀開簾子,便發現裏邊早已有一人坐在其中,看模樣似乎等候我已久了。


    我頗為驚訝,為車裏突然出現的人而差點立足不穩,外邊的阿正似乎瞧見了我有些異樣,往裏邊一瞧,卻見不知何時,馬車上早已坐著一位俊秀的年輕男子了。


    “啊,公子小心,刺……”


    阿正邊說著,正欲將我拽下車來,卻被我出手製止住了。


    “她不是刺客,沒事的,阿正,你安心駕好馬車就是了。”


    阿正瞅了一眼那嘴角上揚的俊秀男子,又看了看自家公子那氣定神閑的模樣,雖說還有些不放心,但是公子說了沒事兒那應該就是不用太擔心了。


    “是,公子。”


    便說著,阿正邊為我掀開簾子,等我入了馬車坐定之後,他也坐上了車,揚起馬鞭,催促著馬兒前行。


    “你見到我似乎不怎驚訝啊,駙馬爺?”


    這位俊秀公子倒是先開了口,一臉好奇地盯著我瞧,仿佛我臉上有什麽稀奇的物事一般。


    “還好,你若是個刺客,我大概就已經沒命了吧?”


    我不禁有些感慨,這話確實不假,人都待在馬車裏那麽久了我卻一點都沒察覺到,這要真是刺客,我大概已經一命嗚呼了。


    “你也知道害怕了麽?要知道你可是命大得很啊!”


    俊秀公子的語氣之中多了幾分嘲諷的意味在裏邊。


    我不禁有些皺眉,聽他的語氣,難道真有刺客企圖刺殺我?


    誰派來的人?獨孤信那批人麽?還是另有其人?


    “是你在暗中護我?”


    我有些好奇的問道。


    “算是,也不全是。你得感激公主殿下才是。”


    俊秀男子的一句話,便讓我猜出了一些問題的關鍵所在。


    “你果然不是一個普通的千金小姐啊。”


    我不禁搖著頭,頗為感慨。


    “你也不是一個普通的駙馬爺啊?!”


    俊秀公子也毫不客氣的回了這句。


    我倆頓時會心一笑。


    這位俊秀公子不是別人,正是陳員外的千金陳小魚。


    從公主把黃田刻印還我的那日開始,我便隱約猜到了陳小魚可能已經歸順了公主。陳小魚是個聰明的商人,想要護住她們陳家的商家利益,自然也得往可靠的大樹上依附,而她的眼光也不錯,居然也能慧眼識人,選中了公主殿下。


    “你這麽早便在馬車上侯著我了,可是有什麽重要事情要同我說麽?”


    我覺得為策安全,還是要長話短說的好,畢竟陳小魚此番前來刻意隱人耳目,便是不想被多餘的人看見。


    “確實是有重要的情報要告知你,其一:近來城中的幾家平日裏歇業的鐵匠鋪,乘著人潮湧動之時,運轉作坊,企圖掩人耳目;其二:京城西門八百裏處,偷偷駐紮了一隻千人軍隊。”


    陳小魚說的話也簡單明了,一語切中利弊。


    鐵匠鋪在掩人耳目、私自運作,那便是在暗中打造兵器,國家法令私人作坊是嚴禁私造兵器的,否則以謀反罪論處。


    而且國家對於礦石特別是鐵礦控製嚴格,一般的鐵匠鋪都需要經過相關府衙的等級造冊,發給營運證明才可以開店。對於他們所鑄造的鐵器種類也有明令限製。


    除了戰爭時期,國家強製征集鐵匠鑄造兵器之時,限製才會暫時解除。


    這樣的小作坊,偷偷私造兵器的話,數量也不會很多才對。看來,京城內部布置的人不會太多,不過以獨孤信的風格,這些人應該都是精英了。


    最近京城有些人多混雜,比以往要熱鬧和混亂得多了,雖說都有依照所謂的照身帖來加以排查,可也難以保證,這照身帖也有作假的可能,特別是相關官員若是貪墨受賄的話,想要混入京城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也許,這群人已經混入京城了呢。


    這批人雖然是隱藏著的禍害,可更令為擔心的是那一千人的軍隊駐紮。


    “可知道這一千人是何人所轄?”


    陳小魚靜靜地瞅著我,隨即言道:


    “若是情報無誤,他們應該是離京師較近的武川鎮的守軍。”


    武川?三大軍鎮之一的武川?軍鎮是抵抗北方突厥南下的重要壁壘,絕對不容有失,故而軍鎮中常有重兵把守,難道軍鎮之中也有人倒戈向了獨孤信了麽?


    “可知道領軍的是何人麽?”


    “是一個名叫徐屹的俾將,那一千人,應該是其麾下親兵。”


    我一聞言,便覺得也許事情還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糟糕,畢竟來的並非是武川的主將,一個俾將帶的還是自己麾下的親兵,可想而知,他此次的行動定然是極為隱瞞上級私下行動的。


    州鎮總管們雖然手中也握有兵權,可還不敢正麵與朝堂對抗,故而一個個隻身前來京城,令兵士都駐守在各自的州鎮,人不卸甲,馬不離鞍,除了應朝堂旨意不許帶兵入城以外,還有便是借此威懾之意,也讓朝廷不敢輕易對他們出手,一旦總管們在京城出現什麽閃失,十三州鎮大概就會紛紛揭竿而起,屆時北魏就會大亂。


    所以,獨孤信等人要在京城鬧出點名堂來,就得調州鎮以外的兵來。


    一來不費自己一兵一卒,二來若是事情敗露了,也可將罪名推得幹淨,不給朝廷收拾州鎮以口實。


    如今拱衛京師的羽林衛人數隻有兩千人,一千人護衛皇城,另外這一千則分散在京城其他幾處城門附近以作防衛。


    太皇太後祈福之禮便從二千的羽林衛中抽出了五百人衝做護衛,故而,京城的防衛人數少了四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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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京城發生異動,若是羽林衛無法抵擋的話,就需要緊急召喚附近駐紮的護衛軍前來護駕,而離得比較近的護衛軍用最快的速度也需要七天的時間才趕得過來。


    於此相對應的是,獨孤信的那一千人馬早已在城西樹林深處潛伏待命了,他棋先一招,出手也是毫不容情,看來,京城的形勢比想象中的還要危急啊。


    “多謝陳小……陳公子帶來的消息,大致情況我以了解清楚了。”


    我不禁向陳小魚投以感激的目光。


    “你,可有把握?”


    我沉默了片刻,隨即笑著言道:


    “若是隻有我一個人的話,可以說幾乎沒有勝算。”


    陳小魚略顯驚訝的瞅著我,似乎沒想到這般沒有底氣的話會從我口中說出。


    “可我現在不是一個人啊,所以,無論是多麽危險的困局,我都要傾盡全力地闖過去!”


    陳小魚聞言,淡淡一笑,言道:


    “難怪公主殿下說你是個傻瓜了,這般看來還真有點傻裏傻氣的呢。”


    一提到公主,我的臉不覺微微一紅。


    “若是有些什麽需要我們出手的,隻要我們做得到,請盡管吩咐,我們這些商賈,也十分樂意效勞的。”


    想來異動應該就在這七天內進行,我想著臨時找軍隊來救駕隻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了,外城的護衛軍是指望不上了,那就隻能在京城裏想想法子了。


    “也許,還真有你們可以幫上忙的事兒呢,嗯,不,應該說是隻有你們才能幫的上忙!”


    我的目光頓時亮了,引得陳小魚一臉好奇的瞅著我。


    隨即,我將自己的一些想法和計劃,告訴了她,並希望到時候可以得到她的協助。


    陳小魚也是個爽快的性子,思考了下這計劃的可行性,隨即點了點頭,表示願意盡力一試。


    我懷著感激之情向她恭身行了一禮。


    眼瞅著就快到皇宮大門了,陳小魚隨即起身,準備離開,剛掀開了簾子,突然轉過身來向我說了一句,道:


    “你可別那麽容易就蹺辮子了啊,我還等著看你這禍害能把這天下攪和成什麽樣子呢?”


    說完,陳小魚笑著離開了。


    我則一臉無語的表情,撓了撓腮,雖然很不喜歡陳小魚用“禍害”兩個詞來形容我,可不是有句俗語說的好麽,禍害遺千年啊!


    我是禍害,我怕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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