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州北營軍帳內,洛卿正在與燕雲龍騎衛少帥蕭?商議軍情要事。


    算算日子, 慕公主從趕往上洛到現在也已經過去四天了, 依然是半點消息也全無,洛卿在稟告完軍中要事後, 也盡可能一直陪在少帥蕭?身邊, 即便有要親自去訓營,也不惜破天荒讓副將幫忙代行也要守在少帥身側, 因為洛卿知道,少帥雖然還是一路既往的沉穩冷靜,下達軍令也果決利落, 可是卻開始便得越發鐵麵無情了。


    出現這樣的情況,洛卿很清楚其中的原因, 更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少帥因為駙馬事情開始自我責備,甚至開始不惜用這種特別手段來折磨她自己了!


    洛卿和紫玉從很小時候開始,便一直追隨在少帥蕭?身側,她和紫玉原本出身於商賈之家,阿耶是在懷朔販賣皮貨生意的, 因為阿耶做生意還算本分老道, 家境也還算殷實。後來阿耶經人介紹認識了阿娘, 沒多久便娶了阿娘過門。


    二年後阿娘生下一對雙胞胎姐妹, 當時阿耶剛好從外跑商回來,得了兩塊上好的紅玉和紫玉,恰好阿娘一胎為他生下了兩個孩子,便覺得這一定是上天的恩賜, 便請了上好的工匠特意雕琢了這兩塊玉,分別給了自己的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還給他們分別取名了名字。


    姐姐叫紫玉,妹妹叫紅玉。


    若是沒有意外,他們這一家子應該可以過的幸福美滿的,可沒曾想天降橫禍,北邊的突厥人對中原政權生出覬覦之心,開始不斷地出兵襲擾邊疆重鎮,而懷朔便是突厥人攻略的重鎮之一。


    那一年,紫玉和紅玉才八歲,阿耶聽說北麵突厥人將要進犯,便打算連夜帶著妻兒離開懷朔鎮逃亡南邊,可就在那一日,突厥人夜襲懷朔,見人就殺,見財就搶,守軍懼敵,未曾拚死抵抗便棄城逃亡!


    那一夜,成了懷朔鎮在那場浩劫之中得以幸存百姓中的最為可怕和永生難忘的一夜!


    偷襲入城的突厥人打開了城門,這支野蠻可怕突厥軍隊縱馬闖入了城內,一時間城內燃起了漫天大火,百姓的痛苦的□□之聲,孩童的啼哭之聲,響徹了天際。


    這群突厥人一路殺傷?柯櫻?傭崍順悄詡負跛?械納?蟛蘋酰?憊飭慫?且宦匪??某悄詘儺眨?芏轡薰嫉母九?槐?業亓樅柚濾潰??宦硬兜哪信?9?冀?岜宦盎贗回剩?晌??シ峙涓?回矢鞲齬笞澹?br>  而紫玉和紅玉的阿耶阿娘,也沒能逃過這樣的厄運,她們一家逃亡的馬車恰好遇到了騎馬而來的突厥人,很快,阿耶慘死在突厥人刀下,阿娘被幾個突厥人拖下了馬車,幾個人突然瘋狂地起撕扯阿娘的衣物!


    阿娘不堪受辱,最後撞到了突厥人的刀下,自剄而死,紫玉和紅玉眼睜睜地看著這血腥可怕的一幕在自己跟前上演,憤恨和恐懼的淚水奪眶而出。


    阿耶和阿娘慘死,她們的命運又將會何去何從?


    有個突厥人將目光放在了這兩個孩子身上,同身邊的士兵說了幾句突厥話後,便又突厥士兵來抓紫玉和紅玉。


    突厥士兵看中了長相清秀的紫玉,便出手抓住了紫玉的肩膀,紫玉嚇得嗷嗷大哭,紅玉卻一把撲了過去,恨恨地咬在了那突厥士兵的虎口上!


    突厥士兵大怒,一把掌將紅玉摔翻在地,抽回手來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這野小孩咬破了手,還血流不止,突厥士兵用突厥語大罵了幾句,隨即高高舉起彎刀,便想要將紅玉的人頭當即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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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玉看到紅玉有危險,顧不得許多,一把撲過去抱住了那突厥士兵的腿,也恨恨地往突厥士兵腿肚上咬了下去。


    突厥士兵一腳就踹開了紫玉,依然揮刀砍向了早已奄奄一息的紅玉,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位身著一身白色鎧甲的小將縱馬直撲而來,在馬背上嫻熟地拉弓搭箭,隻聽嗖嗖幾聲,兩個孩子周圍圍住的幾個突厥士兵便應聲倒下,但見每一箭都射穿了突厥士兵的眼,幾乎是百發百中,一擊斃命!


    但見這白袍小將橫槊立馬大聲嗬道:


    “燕雲龍騎衛蕭?在此,突厥小兒,休要猖狂!”


    言語間,一派威風凜凜,勢不可擋!


    帶頭的突厥長官在看到白袍小將身後的軍隊陸續趕到,將闖入懷朔鎮中的突厥士兵逐一斬殺,當燕雲龍騎的旗幟在軍中高高揚起之時,突厥長官忽地變了臉色,迅速組織殘餘部下,立刻拍馬退出了懷朔鎮。


    見突厥軍隊退走之時雖然匆忙,卻並未擾亂隊形,白袍小將並未急迫追趕,隻是領著一支騎兵一路將突厥人驅逐出懷朔鎮百裏之外後,便立刻拍馬返回懷朔鎮,並下令重新布軍防守,以防突厥人再度來犯!


    當白袍小將再度回到懷朔鎮時,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方才被自己就救下的那兩個孩子。詢問了軍中管事後,白袍小將最後在難民營裏找到了這兩個孩子。


    看到她們的時候,這兩個孩子相互砥礪和扶持著並肩靠在了一起,跪坐著守在了自己雙親的屍體旁邊……


    許是哭累了,紫玉帶著滿臉淚痕靠在紅玉的肩頭昏沉地睡了過去,而紅玉則目不轉睛地看著地上慘死的父母,死死地拽著拳頭,眼淚也早已流幹了一般,眼中充滿著的是仇恨與不甘。


    這兩孩子的身影在白袍小將看來是如此的單薄,他緩緩地走了過來,拖下了自己的披風,披在了她們身上。


    紅玉一眼便認出了這個白袍小將便是救自己和紫玉與危難之間的救命恩人,她連忙喚醒了紫玉,拉著紫玉一道給白袍小將磕頭謝恩。


    “紫玉和紅玉,謝小將軍救命之恩!”


    聽到她們致謝,白袍小將反而麵有愧色,頗為自責的說道:


    “抱歉,若是我們能再早些趕回來的話,也許……”


    還未等小將軍說完,紅玉便跪倒在地,向小將軍懇請道:


    “小將軍若是不嫌棄的話,請讓紅玉今後追隨小將軍左右,紅玉願終身侍奉小將軍身側,鞍前馬後,萬死不悔!”


    紫玉瞧見了妹妹眼中的憤怒和不甘,紅玉之所以會這樣做,不僅僅是想要報答小將軍救命之恩,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為阿耶和阿娘複仇!


    阿耶和阿娘都死了,這世上她也就隻有紅玉一個妹妹了,紫玉打定了主意,以後無論是生是死,她都要一直和紅玉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紫玉也立馬跪在了紅玉身側,可能是因為緊張,有些饒舌的言道:


    “紫玉也願意伺候小將軍一輩子……”


    說道這兒,紫玉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頓時一臉窘迫神色,十分害怕小將軍會瞧不上自己,便不讓自己與紅玉在一起了,頓時有傷心地落下淚來,緊接著都抽泣哽咽了,隨即大哭著說道:


    “求小將軍不要讓紫玉與紅玉分開,紫玉就隻有紅玉這一個親人了啊!”


    白袍小將不禁為這對苦命姐妹的懇求所動容,可自己也身在軍營之中,尚且需嚴遵軍法約束,若是再帶上這兩個孩子,隻怕大帥會降罪的。


    可若就此不管她們,白袍小將又於心難安,最後他也隻能是向大帥朔王蕭澹請示再做計較了,可出乎白袍小將意料之外的是,大帥在見過這兩個孩子之後,點名讓她們兩個跟在自己身側,隻不過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將來在軍營之中,她們都得身著男兒裝才行!


    那一年,蕭?十歲,而紫玉與紅玉八歲,至此以後,她們兩個便一直跟隨在蕭?身側,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


    洛卿一臉擔憂地瞅著埋首於軍情急報之中的少帥蕭?,她不知道該說何言語來寬慰蕭?,便隻能用這種最笨拙的方法,片刻不離地陪在蕭?身邊,哪怕是上了戰場,她都會拚死擋在蕭?跟前,不讓少帥受到一丁點傷害。


    洛卿的擔憂和舉動,也讓蕭?認識到自己的行為出現了偏差,他努力地想要讓自己變成平常的蕭?,可無論他怎麽做,洛卿的擔憂和舉動依然沒有改變反而與日俱增,這也就在喻示著他蕭?根本沒有辦法讓自己恢複平靜,他失敗了!


    蕭?突然變得有些急躁,他好想一個人清靜,努力壓製著自己內心的衝動與不安,隨即對身邊的洛卿說道:


    “洛卿,你不用半步不離陪在我身邊的,我沒事兒……”


    洛卿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知道少帥想要一個人清靜片刻,洛卿恭敬地向蕭?行了一禮,隨即緩緩地後退準備轉身退出軍帳之外。


    蕭?頓時心生愧疚之情,自己妄為燕雲龍騎衛少帥,麵對所有突如其來的事件無法都做到泰然處之,他不僅讓這些事情擾亂了自己的情緒,還開始幹擾自己的判斷,這對肩上擔負起十幾萬條性命的一軍統帥來說,會是一個多麽致命的錯誤!


    “洛卿,對不起……”


    在洛卿將要離開的那一刻,蕭?意識到自己所犯下錯誤,更後悔自己方才對洛卿的態度,他剛才應該是傷了洛卿的心了。


    洛卿停住了腳步,回過身來抱拳揖禮,有些傷感的言道:


    “少帥無需向洛卿道歉,是洛卿無用,不能替少帥分憂才是!”


    “不,幸而有你們在我身邊,否則,我真怕,自己會撐不下去了……”


    麵對幾十萬突厥大軍壓境都能從容不迫、指揮若定,一直強大的如同堅壁後盾的少帥,第一次在自己的部下跟前示弱!


    洛卿心如刀紮,不覺也濕了眼眶。


    “少帥,若是駙馬尚在人間,他一定會回到少帥身邊的。”


    洛卿知道自己不該在此時說這句話,可洛卿希望少帥至少要做到心存希望,而且洛卿也相信,駙馬一定還尚在人間。


    蕭?苦笑兩聲,哀莫大於心死,幽幽言道:


    “若她還活著,我隻願她遠離世間一切紛擾苦難,安樂一隅,永遠都不要再回到我身邊了……”


    “少帥……”


    “洛卿啊,答應我,無論將來發生什麽事,你和紫玉一定要好好活著,若連你們都不在我身邊,那到時候,我該怎麽辦啊?”


    洛卿聞言,隨即快步躍了過來,半跪著撲到蕭婉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而恰在此時,手執慕公主飛鷹回信的紫玉匆匆忙忙跑進了軍帳之中,入營那一刻,可能是因為太急,險些摔倒在地,在看到少帥蕭?和洛卿之後,紫玉一時間喜極而泣,笑中帶淚,也快步跪倒在了蕭?身邊,哭著說道:


    “少帥,駙馬他還活著,駙馬他還活著啊……”


    洛卿聞言,目光陡然煥發神采,一臉歡喜地回望著少帥,卻見少帥嘴角微微抽動著,臉上的神情也變了好幾重模樣,似喜似悲,似哀似怒,一時間激動地竟似說不出話來了。


    洛卿連忙追問紫玉道:


    “可是慕公主已經尋到駙馬了?”


    紫玉連忙將回信一並交給了洛卿,為免少帥著急,忙解釋道:


    “慕公主雖未尋到駙馬,卻尋到了駙馬的救命恩人,那人自稱叫葉晗,知道慕公主奉少帥之命前來尋找駙馬之後,便讓慕公主將這個消息帶給少帥,還將一物拖她一並送來!”


    說完,紫玉小心翼翼地將藏在懷裏的一隻折好的紙鶴好好地交到了少帥蕭?的手中!


    洛卿起初聽到此語,唯恐這消息不實,深怕是誤傳,可當看到少帥手中那隻紙鶴同之前駙馬送給少帥的那隻紙鶴別無二至,洛卿這才確信,駙馬當真還活著!


    洛卿忙出聲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少帥,欣喜言道:


    “少帥,駙馬真的還活著,駙馬他真的還活著啊……”


    當蕭?聽到‘葉晗’這個名字時,他便已經確定了,駙馬一定還活著,而手中的那隻紙鶴放佛還留有駙馬的氣息,蕭?甚至都能感受到,駙馬在折出這隻紙鶴之時,她臉上那溫柔的表情和仔細形態,她真的還活著!


    她還活著!


    稍微平複了自己大悲大喜,起伏不定心緒,蕭?在看到這隻紙鶴身上隱隱透出墨跡之時,慌忙將這隻紙鶴重新拆開展平,這才看到這張紙上靜靜地寫著幾個個字:


    務求珍重,等我回來!


    在看到這熟悉的字體時,眼前仿佛還能看到這字主人那抹傻傻地微笑。


    蕭?在這一刻突然很確定,這冤家定是自己前世所欠下的孽債!


    “信中可有提及駙馬現在何處?”


    感覺到少帥的語氣越發精神有力了,紫玉和洛卿不免相視而笑,心中也隨之越發喜悅起來。


    紫玉忙回應道:


    “信中言及,慕公主找到駙馬的救命恩人之時,他已經啟程繞道前往江北之地了。”


    洛卿聞言不覺吃驚,駙馬怎會繞道前往江北之地,那裏可是南陳與北齊戰場啊,洛卿立馬向少帥提議道:


    “少帥,可需要連夜派人前往接應?”


    蕭?沉默了片刻,隨即追問道:


    “那位救命恩人可以留下其他話語?”


    蕭?估摸著,依照葉晗的個性,不會這麽簡單就同意讓駙馬前往江北之地的,無論如何,她也定然會先確保她的安全。


    紫玉微微點頭,言道:


    “心中似也有提到,寫的是:天降大任於斯人,不可不勉勵而為之也。”


    聞言,蕭?良久無語,這句話很顯然是說給自己聽的,她的意思難道是讓自己大膽放手,讓駙馬有可以單獨曆練的機會麽?


    沉思了片刻,蕭?隨即言道:


    “事已至此,越少人知道駙馬的下落對她來說也就越安全,想來她心中早有盤算,到時我會派魅前往接應,在此之前,先將那位將要到達汾州的新任監軍請入甕中吧,是時候該與那千麵淫狐,算算總賬了!”


    說到最後,蕭?的目光也陡然閃過一絲寒光來……


    紫玉和洛卿相視而笑,隨即紛紛抱拳行禮,異口同聲言道:


    “末將領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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